“群”帆大競發(fā)·評論百家談（1）

【作者簡介】楊瑞福，上海市作協(xié)會員，《詩鄉(xiāng)顧村》詩刊的責編，《散文詩博覽》微刊的副總編，作品曾發(fā)表在《星星》《揚子江》等刊物。

雪落無痕

文/楊瑞福（上海/2群）

1

某個詩群出的同題詩名：“雪落無痕”，讓一群詩人圍著轉(zhuǎn)。

在六月的陽光下，閑得發(fā)慌的詩人們，挖空心思編造冬天的寓言。 

與季節(jié)逆向而行，不知道，他們的筆下飄著怎樣色彩的雪？

江南，一個天然缺少雪的地方，比北方更渴望雪的到來。

真的是雪落無痕嗎，還是，這僅僅是試圖表達雪在追求的境界？

2

雪落無痕，這適用不容易下雪的南方。

有的雪剛飄在半空，便化作了雨，地面上較高的溫度，注定這些雪留不下凝結(jié)的花瓣。

雪真的飄下時，我會立刻想起千年前的才女謝道韞。

站在身為名相的叔父謝安面前，她靈機一動，把雪比擬春天飄舞的柳絮，她的妙思讓人驚嘆。

一段詩所講述的千古佳話，由雪而生。

僅憑一首詠雪的詩，謝道韞就被史書鄭重記錄了。詩人們在津津樂道的同時，可曾感覺到自身命運的巨大落差？

3

北方的嚴寒，下定決心讓雪堅強，你不得不感嘆雪的無處不在，從而聽到偉人所寫出“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時，你還能泰然說雪落無痕嗎？

對于飼養(yǎng)在中國西部的牛羊們，每一年的冬天，它們?yōu)榱硕惚車篮竟?jié)帶來的雪災，早早逃離原先的放牧地，向沒有積雪的牧場進發(fā)。

浩浩蕩蕩的轉(zhuǎn)場中，疲乏不堪的它們發(fā)現(xiàn)，雪落無痕是詩人的神話。

更不用說在保家衛(wèi)國的邊疆，在冰天雪地中跋涉的將士，他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以生命為代價的征服。

耳邊仿佛響起唐代詩人盧綸《塞下曲》中“大雪滿弓刀”的朗誦聲。那一年，天空昏黑，受驚的大雁越飛越高。

4

寫雪的詩不知其數(shù)，寫得好的也很多。

柳宗元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寫過一首五絕，名為《江雪》。

他把下雪時的氛圍形容到極致，甚至寫出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好一番孤寂高冷的天氣啊，這還僅僅是自然界的景象嗎？

接著，一位坐在孤舟上頭戴斗笠的老翁，就出現(xiàn)在江面了，他不釣魚，釣的是寒江雪。

雪落無痕，我在看一幅畫，不想同流合污的柳宗元，獨坐漁舟，一坐就是千年。

5

愛寫古體詩的陳毅元帥，去世多年了，他的詩依然夜空生輝。

他恰巧也寫了雪，但這首題為《青松》的詩，真正的主角不是雪，而是青松，是一棵在大雪之中挺立不彎的青松。

“欲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span>

他寫詩的真實目的，是典型的“詩言志”，而并非很多詩人的無病呻吟。

詩人所寫的詩中，一定得有自己內(nèi)心的強烈感受，包括愛和恨。

雪，在這里就是詩中使用的道具。

6

在唐代，有名的詩人不少，淹沒在詩海中的詩人更多。

就某一點而已，籍籍無名的詩人祖詠是幸運的。

至少，他有一首寫雪的詩流傳下來，題目是《終南望余雪》。

據(jù)說這一首詩是考試之作，考卷要求必須是五律，他交卷時偏偏只寫了一首二十個字的五絕。

他的理由是，二十個字能夠?qū)懲甑脑?，何必非要寫四十個字。

“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與他同時在考場寫詩的考生，沒有一首詩流傳下來。

詩，該簡潔明了的時候，就不要動輒洋洋灑灑。

祖詠教訓得對。

7

中國的高山尤其多，八千米以上的高山，大部分位于中國境內(nèi)。

這些高山的共同特點，是終年積雪。

不要說珠穆朗瑪峰了，就是比它矮一些的山峰，我也只能仰望終生。

敢于在嘴里說出攀登想法的人是狂人，敢于付諸行動去闖生命禁區(qū)的人是英雄。

絕大部分的詩人既非狂人，也非英雄，只是凡人。

可以找低一點的雪山，例如四川的西嶺雪山，云南的玉龍雪山去觀光，有機會也可滑一滑雪，無生命之憂，有玩雪之樂趣。

那些因攀登雪峰而犧牲的人，他們的名字屬于紀念碑。

雪崩發(fā)生的時候，我很羨慕?jīng)_天而起的鷹和鷲。

8

只有到過吐魯番，才知道雪的偉大。

我參觀了當?shù)氐目矁壕?，坎兒井實際上就是地下的水渠，水渠里流的不是尋常的水，是從天山頂上融化的雪水。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沒有坎兒井，不要說葡萄溝還能不能存在，住在吐魯番的百姓早已絕跡了。

荒涼的交河故城，不說一句話，任憑風不停掀起的黃沙在呼嘯。

雪化作了清澈的水，然后悄悄灌溉果園，烈日之下，我看不見一絲的水跡，這才是真正的雪落無痕啊。

別總坐在家里，去看看周圍的世界里，雪在做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