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在博物館觀看文物時,仿佛穿越了時間,在這一件“物”上與古人產生了交集。在展柜玻璃后靜靜展示的,可能是千百年前最時興的玩意兒,或許在繁華的都市里受人追捧,或許在文人書房中陳設玩賞,也或許作為新制樣式的器物,被呈至皇帝的眼前。不過,時尚并不一直代表著新事物的出現(xiàn),“復古”也會成為一種潮流,在這些器物中,古人與他們的歷史產生了共鳴?!胺鹿拧钡默F(xiàn)象在青銅器、玉器、漆器、陶瓷器等諸多種類的器物中都有出現(xiàn),數(shù)量實在是過于龐大。我們現(xiàn)在就試著通過幾件瓷器,稍稍窺探其中的冰山一角。 · 禮器 “復古”的器物古已有之,早在周朝便已有擬古的隨葬禮器。北宋中期古器物學興起之后,“復古”更是蔚然成風。不過,此時器物的“復古”并非僅僅為了賞心悅目,比如以陶瓷仿青銅器,是對古代禮器有意識的復制。這不是簡單、表層的器型或紋飾模仿,這些器物常常用于祭祀等場合,有深刻的文化意義。比如宋代流行一香爐、二花瓶組合的香花供養(yǎng),尤其在南宋時,就常被瓷質仿古器物取代,以瓷爐、瓷觚進行供奉。 ![]() 圖1 南宋 龍泉窯青釉鬲式爐 上海博物館 這件龍泉窯青釉鬲式爐 (圖1) 模仿了青銅鬲的造型。鬲原為一種食器、炊粥器,而鬲式爐的功能則為香爐。器物的腹至足部凸起有三條棱,也是仿青銅器的裝飾紋樣。器物的釉色呈梅子青色,但棱線凸起處的釉層較薄,便顯出了白色,形成了俗稱“出筋”的裝飾效果。 ![]() 圖2 南宋 龍泉窯青釉觚(殘) 上海博物館 ![]() 圖3 商后期 黃觚 上海博物館 這件龍泉窯青釉觚(圖2)雖為殘件,但與青銅觚對比,其器型上的模仿關系顯而易見。觚原為一種侈口、細頸、呈喇叭形狀的酒器,經常與爵組合使用,宋代以后,仿青銅觚的瓷器較為流行,一般用作花器,所以也稱“花觚”。 · 清玩 仿古器物雖然一開始主要承擔著禮器的功能,不過后來漸漸從祭祀等場合走向了日用,進入了文人書房等等,成為了審美的對象。它們作為文房“清玩”,被人們賞鑒。隨著古物賞玩性質的增強,“仿古”開始帶有藝術設計的意味,成為了一種裝飾層面的風格。 ![]() 圖4 南宋 龍泉窯青釉琮式瓶 上海博物館 ![]() 圖5 新石器晚期 神面紋玉琮 上海博物館 龍泉窯青釉琮式瓶(圖4)的模仿對象不再是觚、鬲等青銅器,而是玉琮。玉琮為新石器時代良渚文化的典型器物,為祭祀禮儀用器。不過,古人并不將此種造型的玉器認作玉琮,對它原本的功能亦不甚了解,將這種玉器稱為“琮”是清末吳大澂《古玉圖考》以降的說法。琮式瓶為陳設用器,最為普遍的用法是用作花器插花,也會插蓍草或筮竹等。 器物的復古風尚到了清代依然流行不輟,只不過風格煥然一新。清代的仿古器物強調材料的絢麗奪目,反而消解了仿古的歷史感。此時的“仿古”看起來似乎更追求純粹的視覺上的享受。 ![]() 圖6 清乾隆 景德鎮(zhèn)窯仿哥釉琮式瓶 上海博物館 ![]() 圖7 清乾隆 景德鎮(zhèn)窯胭脂紅地粉彩八寶紋花觚 上海博物館 琮式瓶、花觚等器型的瓷器到了清代仍有燒造,不過顯然風格為之一變。清代的琮式瓶功能更趨多樣,從花器趨向單純的擺飾,清初帝王則視琮瓶為漢人的古典風雅器式。清乾隆的仿哥釉琮式瓶(圖6)模仿了哥窯“金絲鐵線”的開片,在器型上并未嚴格模仿玉琮的特征。景德鎮(zhèn)窯胭脂紅地粉彩八寶紋花觚(圖7)的紋飾相當精美,但在器型方面,也與青銅觚已有一定區(qū)別,并未忠實地復刻。在此類復古瓷器上,復古仿佛已經成為了一種藝術設計,與其他的裝飾元素組合,供人玩賞品評。 · 變古 其實復古從來不僅局限于全然的仿古,常常是吸收了流行文化后對“古”再創(chuàng)造,形成新的造型式樣,復古也是一種創(chuàng)新與發(fā)明。也許從來就不曾真正有全然的“仿古”,所謂仿古,不如說是“變古”。 ![]() 圖8 清乾隆 仿汝釉桃式洗 上海博物館 ![]() 圖9 北宋汝窯盤 上海博物館 清朝乾隆時期,燒瓷技術較宋代已經更為先進嫻熟,同時“仿古”之風盛行,不乏仿宋代的汝窯、哥窯等著名窯口的瓷器作品。但釉色上的“仿古”與清朝瓷器的新風格相得益彰。比如,盡管清乾隆的仿汝窯桃式洗(圖8)的釉色模仿了汝窯瑩潤的天青色,但桃子一般的輪廓并非汝窯的傳統(tǒng)器型,而是清朝較為流行仿植物、動物的造型。這件器物堪稱是“古”與“今”的結合。 結語: 在時尚的變化中,“復古”的浪潮不斷出現(xiàn),仿古與創(chuàng)新回環(huán)往復、交織共存。當然,這里說的復古不是單純地回歸到過去的某個狀態(tài),而是將過去的元素融入當下,或對過往的事物進行新的詮釋。 格奧爾格·齊美爾(Georg Simmel)關于時尚的觀點或許可以成為復古風尚的有力注解。齊美爾認為,時尚就像所有的現(xiàn)象一樣,有保存能量的傾向,它要以相對最經濟的方法盡可能完全地達到目標(即變化)。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時尚不斷地回到舊的形式,以至于時尚的發(fā)展過程被比作循環(huán)往復的周期性過程。一旦較早的時尚已從記憶中被抹去了部分內容,那么為什么不能允許它重新受到人們的喜愛,重新獲得構成時尚本質的差異性魅力? 今天,“復古”仍然風行。漢服的熱潮、文創(chuàng)產品的井噴……傳統(tǒng)文化元素被創(chuàng)意性地組合、詮釋、設計,當代人重新審視與定義古代的元素,以現(xiàn)今的審美取向進行取舍、修改,甚至“發(fā)明”。 · 上海博物館 · 編寫 | 楊佳怡 初審丨石維塵 終審丨湯世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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