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五律《自瀼西荊扉且移居東屯茅屋四首》讀記

                                                      （小河西）

此詩作于大歷二年（767）初秋，杜甫在這年春末移居瀼西。入秋前后，杜甫在赤甲城以東的東屯也有了居處?！?span style="color:#0070C0">《方輿勝覽》卷57夔州：“東屯有青陽陂?！薄独W紀聞》卷18（南宋-王應麟）：“東屯乃公孫述留屯之所，距白帝城五里。稻米為蜀第一?！痹斂蓞㈤喣纤侮懹巍稏|屯高齋記》。南宋夔州通判于栗《修夔州東屯少陵故居記》。】

自瀼西荊扉且移居東屯茅屋四首（杜甫）

白鹽危嶠北，赤甲古城東。平地一川穩(wěn)，高山四面同。

煙霜凄野日，粳稻熟天風。人事傷蓬轉，吾將守桂叢。

危嶠：險峻的山。白鹽危嶠：白鹽山。在江南岸。詳見《杜甫五律<曉望白帝城鹽山>讀記》。

赤甲古城：赤甲（岬）城。在赤岬山上。《水經-江水注》：“江水又東徑赤岬城西，是公孫述所造。因山據(jù)勢，周回七里一百四十步，東高二百丈，西北高千丈，南連基白帝山?！薄杜f唐書-地理志》：“奉節(jié)，漢魚復縣，屬巴郡。今縣北三里赤甲城是也?！?/p>

天風：風。風行天空，故稱?！讹嬹R長城窟行》（漢-蔡邕）：“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p>

桂叢：《招隱士》（漢-淮南小山）：“桂樹叢生兮山之幽，偃蹇連蜷兮枝相繚。山氣巃嵷兮石嵯峨，溪谷嶄巖兮水曾波。猿狖群嘯兮虎豹原，攀援桂枝兮聊淹留。”后因以喻隱居之所?！顿x得招隱》（陳-伏知道）：“桂叢侵石路，桃花隔世情。”

【大意】險峻的白鹽山之北，古老的赤甲城之東。一川平地勻稱平穩(wěn)，四面高山沒啥不同。如煙之霜凄清的日子，就是粳稻成熟的時候。感傷人事猶如轉蓬，俺將在這兒守著“桂叢”。

【詩意串述】首章寫移居。首聯(lián)言東屯位置。白鹽山北赤甲城東。次聯(lián)寫東屯特點。四面環(huán)山一川平地。三聯(lián)東屯特產。秋霜之日稻熟之時。末聯(lián)移居態(tài)度。漂泊太久，這次要在東屯“守桂叢”。（滿意。）

東屯復瀼西，一種住青溪。來往皆茅屋，淹留為稻畦。

市喧宜近利，林僻此無蹊。若訪衰翁語，須令?？兔浴?/span>

原注：西居近市。

一種：一樣。宜近利：適合逐利。

蹊：《史記-李將軍列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p>

?？停涸L客。（多數(shù)客人因無路而止步。剩下的客人一定要來拜訪的會迷路。）

【大意】無論東屯還是瀼西，一樣都是近清溪。（一個在西瀼邊一個在東瀼邊。）來往所居都是茅屋，夔州淹留是為“稻畦”。瀼西那兒靠近鬧市雖得方便卻喧鬧，東瀼那兒沒有道路林偏僻。如果誰要想跟俺這個衰翁說說話兒，這兒會使剩下的訪客路著迷。（暗用桃花源訪客迷路之典。）

【詩意串述】次章寫且移居東屯原因。首聯(lián)寫均在溪邊。一近西瀼一靠東瀼。次聯(lián)寫原因之一：為管理“稻畦”。三聯(lián)寫原因之二：避暄。瀼西雖“宜近利”但太喧鬧，而東屯林僻。末聯(lián)寫原因之三：像桃花園一樣可以使訪客迷路。（很滿意。）

道北馮都使，高齋見一川。子能渠細石，吾亦沼清泉。

枕帶還相似，柴荊即有焉。斫畬應費日，解纜不知年。

都使：都知兵馬使?！顿Y治通鑒》天寶六年胡三省注：“至德以后，都知兵馬使率為藩鎮(zhèn)儲帥。”馮都使：名不詳。

枕帶：依傍；近連?！端涀?江水一》（北魏-酈道元）：所居之宅，枕帶林泉。”《南池》（杜甫）：“呀然閬城南，枕帶巴江腹?！薄栋姿h崔少府十九翁高齋》（杜甫）：“崇岡相枕帶，曠野懷咫尺?！?/p>

斫畬（zhuó-shē）：開荒火耕。《勞畬耕》(宋-范成大)：“峽農生甚艱，斫畬大山巔?！?/p>

解纜：解去系船的纜繩，開船?！吨x法曹贈別》（梁-江淹）：“解纜候前侶，還望方郁陶?！?/p>

【大意】路北的馮兵馬使，他的高齋和俺的茅屋可看見同一川。君能撿拾渠中的細石，俺也能喝到池中清泉。傍依的山峰還相似，簡陋的門戶也齊全。斧砍火燒應費了不少日子，出峽還不知要到那年。

【詩意串述】三章寫東屯貴鄰。首聯(lián)寫鄰居。路北有高干“馮都使”，和俺高齋“見一川”。次聯(lián)寫兩家共飲一川。他能“渠細石”俺能“沼清泉”。（互文。）三聯(lián)寫兩家高齋特點。枕帶相似，且有柴荊。末聯(lián)落在移居態(tài)度。建這高齋不易，離開這兒不知要等到何年。

牢落西江外，參差北戶間。久游巴子國，臥病楚人山。

幽獨移佳境，清深隔遠關。寒空見鴛鷺，回首憶朝班。

牢落：孤寂；無聊?！段馁x》（晉-陸機）：“心牢落而無偶，意徘徊而不能揥?！薄蹲耘眢缓跞虢罚ㄌ?張九齡）：“牢落誰相顧，逶迤日自愁？”西江：長江。詳見《杜甫五排<南極>讀記》。

北戶：借指南方邊遠地區(qū)。詳見《杜甫五律<舍弟觀歸藍田迎新婦送示兩篇>讀記》。

巴子國：此借指巴蜀。詳見《杜甫五排<諸葛廟>讀記》。

鴛鷺: 鴛鴦和鷺鷥；喻朝臣。詳見《杜甫五律<暮春題瀼西新賃草屋五首>讀記》。

【大意】俺孤獨地徘徊在長江以遠，蹉跎在南方邊塞之間。久久漂泊在巴蜀之地，久久臥病在夔州山川。今天俺遷移到幽獨的佳境，這兒隔壁是清深的江關。凄寒的空中飛過鴛鷺，忽然回想起當年在朝班。

【詩意串述】末章轉折。寫東屯不可久居。前二聯(lián)寫己況。俺是流落至此，已蹉跎多年，因病淹留此山。三聯(lián)寫景。上句寫此處只是個“幽獨”的“佳境”，適合養(yǎng)病。下句說這兒不遠就是那個清深的江關，方便“解纜”。末聯(lián)寫不可久居之因。看到了寒空中飛翔的鴛鷺。鴛鷺不就是朝臣嗎？俺想起了當年曾在朝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