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湖小舞

“令人感到不安的是，有些人如此輕易地就從'我不喜歡某些事情’，過渡到'政府應該禁止這些事情’”。

在前一天拒絕了北京青年報的采訪，“主動放棄了在公共媒體上辯護的權利”之后，蘇州警方卻在次日下午，悄然讓門，向和服女孩小亞歸還“作案工具”——一件和服、一雙木鞋、一雙白襪子。

根據(jù)事發(fā)至今唯一公開報道此事的北京青年報獨家報道，“蘇州市高新區(qū)獅山派出所警方上門找到小亞的家人，雙方交談后，警方將之前沒收的小亞的衣服和鞋襪歸還給其家人，并對小亞表示了關心。”

在報道中，北京青年報只是表示蘇州警方“對小亞表示了關心”，并沒有提及任何關于“道歉”的信息，也沒有提及將小亞帶到派出所，收繳小亞和服、鞋襪，對她極盡道德評判，讓她寫下悔過書的民警到底是如何懲處的。

無論如何，至少單從蘇州獅山派出所上門歸還“作案工具”和服和鞋襪一事來看，基本上就等同于“主動承認錯誤了”，至于蘇州方面會不會發(fā)布公告，就侵犯小亞的合法權益一事公開向社會認錯并公布對法盲民警的處理措施，大家就只能繼續(xù)拭目以待了。

不過，在網(wǎng)友看來，此事不能這么草草了事，“她違法了，警方不是應該沒收作案工具么？如果她沒違法，那么警方就違法了？請問警方應該判什么罪？”

如果此事就此收場，恐怕真成了網(wǎng)友口中的“想抓就抓，想讓人脫就得脫，現(xiàn)在歸還表示關心，還得說句謝謝您”。

按照那篇已經(jīng)被刪除的北京青年報對小亞專訪透露的細節(jié)，當事民警以自己的認知故意挑釁守法公民小亞，還給她扣上“煽動民族仇恨”的大帽子，以及在派出所的一系列翻看手機、刪除照片、做筆錄、寫悔過書、沒收衣服鞋子襪子，并道德評判小亞“手機里怎么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前后時間長達5個小時，直至凌晨1點才離開派出所，整個過程反而讓人愈發(fā)感覺到民警有一絲“尋釁滋事”的影子。

在很多法律界人士看來，法律乃公器，容不得夾帶半點個人的情感偏好，選擇性地加以運用。這名警察從個人情感角度來說，可以不喜歡小亞穿和服拍照片，但不管其身份如何，都無權以法律的名義進行禁止與處罰，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走開，或者閉上眼睛主動不看。

以“涉嫌尋釁滋事”將小亞帶走盤查更是違背法律，畢竟，就算“尋釁滋事”的口袋再大，也不可能套中穿和服拍照的行為，“尋釁滋事罪是用來打流氓而非耍流氓的”，“警察這樣的執(zhí)法，不只是對女孩的無端羞辱，更是對法律本身的羞辱”。

在深夜的問詢室中責令一名女孩脫下衣服，脫下鞋子，脫下襪子，以“作案工具”的名義罰沒，簡直顛覆了正常人的樸素認知。還好小亞的內褲、內衣沒有露出來，被民警發(fā)現(xiàn)日本元素，萬一露出來，不知道這名民警會不會讓小亞脫下來沒收？

一件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持續(xù)喧囂了將近一周的穿和服拍照被抓，并不是小事，而是事關大家對公權力“法無授權即禁止”、對私權力“法無禁止即可為”的認知重構，如果按有些人的說法，只要多數(shù)人不喜歡，就可以禁止，那么，任由掌握權力的人憑借個人喜好執(zhí)法，社會豈不亂套？今天我不喜歡和服可以抓人，明天他不喜歡日料可以抓人，后天有人不喜歡蘋果可以抓人，維系社會運行的邏輯和規(guī)則終將一夜坍塌，將法律置于何地？

“尊重多數(shù)人的感受”這種邏輯隱含的可怕之處在于，在有些人看來，只要成為少數(shù)就是有罪的，想想就讓人后背發(fā)冷。這意味著，多數(shù)可以隨意來決定懲罰少數(shù)，來決定后者的生死與自由。

退一步來說，“如果一個人的人生完全只是別人的復制品，豈不是白活一回？讓人無言的是，有人竟會以活成復制品為榮，還在那里振振有詞?！笔獠恢粋€正常社會，法律更應該守護的就是少數(shù)人的權益，而非維護多數(shù)人對少數(shù)人的“暴政”。

“民粹卷挾著歷史記憶，把正常民族主義的邊界不斷膨脹超出其邊界往極端民族主義帶……步子邁大了，不是啥好事，萬事兒過猶不及……”

我認為，網(wǎng)友的這種擔憂絕非杞人憂天，而是已經(jīng)顯露出濃郁跡象且正在真實發(fā)生，假以時日，恐將成為燎原之勢，屆時再想往回收，估計就不太容易了。

當然，比起日后的不確定性的走向，我們更期待的是蘇州警方的公開致歉，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爭議理應有個定論，不能任由各方單方面宣布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