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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幼年時，父親似乎常年在外跑生意，他留給我兒時的記憶很少，以至于存在我腦海里的這個印象，也是模糊不清的。老家舊式的衣柜里，藏著一本相冊，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的父親，他站在北京天安門城樓前面的廣場上，一副見過世面霸氣十足的模樣。記憶中，在外奔波多年的父親，在我即將上小學的時候，回來了。也許他一直沒有走遠，只是在我成長到那個年紀時，突然出現在了我的記憶里。父親做生意攢了一筆錢，當農村里大多數人還住著瓦房的時候，他率先蓋起了平房。于是，在夏季炎熱的夜晚，我們可以睡在房頂，以天為被，以房為床，吹著晚風，仰望星空。在我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又陸陸續(xù)續(xù)為家里添置了彩電、洗衣機、VCD，這幾樣電器一開始在農村并不常見，有電視的，也大多是黑白電視。而被我家淘汰下來的黑白電視，輾轉送給了舅舅家，因為他們家連黑白電視都沒有。自從家里有了這些時髦的電器之后，每日過來串門的人多了起來。有來看電視的，有來借用洗衣機洗衣服的，也有帶著光碟過來看電影的。在我上小學期間，看過很多電影，大多數都是恐怖電影，比如《厲鬼纏身》《人嚇人》《人蛇大戰(zhàn)》等等，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對那些恐怖畫面仍舊歷歷在目。家里的VCD不僅可以用來看電影，還可以用來唱歌和打游戲，而其中最吸引我的還是打游戲。有那么一段時間，我沉迷在游戲的世界里無法自拔，時下流行的《超級瑪麗》和《冒險島》，都被我玩到無關可闖。直到父親偷偷藏起了VCD和游戲光盤，切斷了我對虛擬世界的所有幻想，我才逐漸地回歸到正常的學習生活中。父親憑借他的一己之力，讓童年的我過上了令別的孩子羨慕的生活，而當時的我并未意識到這些，所以從未心懷感恩，反而會埋怨他疏于陪伴，或者心存偏見。 
父親在家的那些年里，我們家主要以生產腐竹為生。一眼望去，屋里堆著成堆的黃豆，屋外架子上掛滿了金燦燦的腐竹，父親母親忙碌的身影來回穿梭在房前屋后，我則帶領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孩童自討沒趣地上躥下跳。父親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產業(yè)”中，沒日沒夜地勞作。從買黃豆、泡黃豆、打豆?jié){，到燒火、熬制、捏腐竹，再到晾曬、烘干、裝箱售賣，每一步都親力親為。當時的我并不知道這是我們家賴以生存的營生，我只感到了厭惡。本就不大的院子，被腐竹占據了半壁江山，而它占據更多的則是父母親的時間和精力，仿佛他們滿眼都是腐竹，并為了它廢寢忘食。我睡覺的時候，他們還沒睡，我起床的時候，他們仍在忙碌，我甚至不知道他們究竟什么時候休息，似乎他們從來都沒休息過。于是，我不止一次鄭重其事地向他們提出建議：“不要做腐竹了，咱們開個超市吧！”父親總是哈哈大笑，并打趣地說：“開個超市，那不得被你吃光吃凈了！”沒過幾年，我終于得償所愿，國家政策變化導致我們家賴以生存的營生被迫停業(yè)了，而無學歷更無一技之長的父親，不得不再次出去闖蕩。但是，他沒有開超市，倒是在縣城開了一家餅店，主打是千層餅和油酥餅。父親做的千層餅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餅，每次假期去父親的店里玩，他都會毫不吝嗇地切一大塊兒給我吃。有一次，他一本正經地問我說：“閨女，你來點評一下老爸做的餅味道咋樣唄？”“嗯，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餅！”我一邊點頭一邊不假思索地說。父親聽了心里樂開了花，忙走到桌前又切了一大塊兒遞給我，并說道：“好吃你就多吃點吧，我還擔心你不喜歡吃呢！”“那你不怕我給你吃光吃凈，你沒得賣了？”“不怕，吃完咱再做，面還多著呢！”這時，我才注意到坐在我面前的父親，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面粉，像是剛從面缸里爬出來的一般。這里的每一塊兒餅，都是他起早貪黑做出來的，背后的辛苦，不言而喻，但他從未說過一句苦，喊過一聲累。十多年過去了，父親早已丟掉了當年的手藝，也賣掉了做餅的機器，但是我仍舊對那個味道念念不忘。每次路過菜市場看到有賣千層餅的，我都會過去買一塊兒嘗嘗，雖然味道接近，但都沒有父親當年做的好吃。  年少時不懂父親的辛勞，那時家里沒有電車，父親總是騎自行車載著我進城。年近四十歲的他，頂著炎炎烈日騎行十幾公里從農村的家跑到縣城的小店，一路上累得汗流浹背。我記得那條長長的上坡路，我坐在后座上看他吃力地蹬著腳踏板，已經汗?jié)竦纳弦卤凰撓聛頀煸诓弊由希勾蟮暮怪閺乃贡成享樍鞫?。四十歲的他還算年輕力壯，但十五歲的我卻一點也不輕。我倔強地坐在后座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低估了上坡路的難度，還是高估了父親的體力。這個畫面一直留存在我的腦海里，每次想起，都深感愧疚。那個看起來尚且年輕的父親，拼盡全力載我爬過的上坡路，又何嘗不是我自己的人生路？父親的言語不多，他從來不會把太多關心的話語掛在嘴邊，但父親又何嘗不在用他堅實的臂膀，為年少的我，遮風擋雨，披荊斬棘？多年以后，我長大了，他卻老了。父親滿心歡喜地看著我長大，而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老去?？此麨鹾跐饷艿念^發(fā)，逐漸變得花白而稀疏；看他年輕俊秀的面容，逐漸變得蒼老而憔悴；看他生命的活力，逐漸被歲月吞噬。終究，生命是一場接一場的輪回，而人生，卻是一條永遠無法回頭的路。父愛無言，卻厚重如山，父親無時無刻不在用生命托舉我們的未來。在他那里，永遠都是，你若安好，他便心滿意足。父愛，是一首雋永的散文詩，雖然沒有華麗的辭藻，但情真意切，刻骨銘心。 E n d * 作者 | 若水姑娘，鐘情于文字的90后工程師。驚覺人間苦，不知萬事萬物皆成空，唯有心安是歸處；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傷害了你，我愿用文字溫暖你，治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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