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海南周刊丨沈括與《夢溪筆談》 博學善文 無所不通

文\本刊特約撰稿 金滿樓

北宋時期有三大筆記，分別為《容齋隨筆》《困學紀聞》和《夢溪筆談》。其中，《夢溪筆談》被英國科學史學家李約瑟譽為“中國科學史上的里程碑”。那么，《夢溪筆談》緣何獲得如此殊榮呢？

沈括其人，何以成書

《夢溪筆談》是北宋官員沈括晚年歸退后的筆記作品，書名來自作者居所“夢溪園”，因為平時經常與客人在園內交談，故用名“筆談”。沈括是杭州錢塘人（今浙江杭州），23歲時以父蔭入仕，曾任海州沭陽縣主簿。嘉祐八年（1063），33歲的沈括考中進士，后被推薦到京師昭文館編校書籍，由此對天文歷算有了一定的研究。

資料圖：沈括雕像。

熙寧二年（1069），王安石推行變法后，沈括積極參與其中，由此受到宋神宗和王安石的信任和器重。熙寧五年（1072），沈括兼任提舉司天監(jiān)，職掌天象觀測、歷書推算等，期間上“渾儀、浮漏、景表”三議。次年，沈括受命前往兩浙考察水利和差役法的施行情況。

熙寧八年（1075），沈括以翰林侍讀學士的身份出使契丹，交涉劃界事宜。出使途中，沈括細心繪記了契丹的山川險阻及風俗人情，后以《使契丹圖抄》上奏朝廷。次年，沈括升任翰林學士，權三司使，參與財政方面的管理。

熙寧九年（1076）后，因為變法失敗的緣故，沈括被罷去三司使、翰林學士，貶為起居舍人、集賢院學士，并先后外放宣州（今安徽宣城）、延州（今陜西延安）為知州。在延州時期，沈括兼任鄜延路經略安撫使，負責抵御西夏的侵擾。

元豐五年（1082）二月，沈括因“守安疆界、就副邊事”有功升為龍圖閣學士。但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西夏大軍于當年九月圍攻永樂城（今陜西米脂），因為守將徐禧等貪功冒進，結果釀成永樂城慘敗，軍民損失兩萬余人。此戰(zhàn)沈括雖非首罪，但因指揮不當、救援不力，被貶為均州（今湖北均縣）團練副使、隨州安置，從此形同流放，政治生命就此完結。

元祐四年（1089）九月，在獲準外州居住后，沈括舉家搬遷至潤州（今江蘇鎮(zhèn)江）。在早年購置的夢溪園中，沈括舉平生所見，撰成《夢溪筆談》一書。

多姿多彩的科學內容

《夢溪筆談》是一部綜合性筆記體作品，全書包括《筆談》《補筆談》《續(xù)筆談》三部分，共30卷，17門，凡609條。除了自己的閱歷見識和人文歷史方面的內容外，書中也包含了大量天文、歷法、氣象、水利、地質、地理、醫(yī)藥、音樂等學科的知識。據統計，《夢溪筆談》所有條目中，屬于自然科學方面的約占總數的36%，這在歷朝歷代的筆記中是十分罕見的。

資料圖：《夢溪筆談》書影。

尤為難得的是，書中的很多記載出自沈括的親歷親聞。如“石油”一條，其中就記載說：“鄜、延境內有石油，舊說'高奴縣出脂水’即此也。生于水際，沙石與泉水相雜，惘惘而出……頗似淳漆，然之如麻，但煙甚濃，所沾幄幕皆黑……此物后必大行于世，自余始為之。蓋石油至多，生于地中無窮，不若松木有時而竭?！薄笆汀边@詞，就是由沈括首先提出并沿用至今的。

《夢溪筆談》中，還詳細記載了“布衣畢昇”發(fā)明的泥活字印刷術，這是世界上關于活字印刷的最早記載，深受學界重視。此外，當時的一些重大科技發(fā)明，如河北的“團鋼”與“灌鋼”技術、三節(jié)合龍巧封龍門的堵缺方法、羌人冷作冶煉中“浸銅”的生產等等，都有賴本書的記載而得以傳世。

由于沈括平時留心科學與技藝，書中也有很多是他自己的研究心得和獨到見解。如他奉命出使契丹途經河北時，“邊太行而北，山崖之間往往銜螺蚌殼及石子如鳥卵者”。沈括認為，“此乃昔之海濱，今東距海已近千里。所謂大陸者，皆濁泥所湮耳?！痹偃纭八拧钡挠∽C，書中記載稱：“北方有白雁，似雁而小，色白，秋深則來。白雁至則霜降，河北人謂之'霜信’。杜甫詩云：'故國霜前白雁來。’即此也。”

《夢溪筆談》之外，沈括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地理作品就是《天下州縣圖》。為了繪成這一巨制，沈括耗費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并查閱了大量檔案和圖書，這才完成了這套大型地圖集。據稱，這套地圖的圖幅之大、內容之詳，都是前所未有的。

還是雜記，不可過譽

自從被李約瑟盛贊為“中國科學史的里程碑”后，《夢溪筆談》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極大關注。不過，也有人認為，《夢溪筆談》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科學著作而只是中國古代的筆記體作品，李約瑟之說可能有些夸大拔高之嫌。

從目錄學上看，《夢溪筆談》始終屬于子部，如宋元書目將之歸入子部小說家類，《四庫全書》將之劃入子部雜家類。在劉葉秋的《歷代筆記概述》中，《夢溪筆談》被歸入考據辯證類筆記。

資料圖：北宋《千里江山圖》（局部）。

沈括撰寫《夢溪筆談》時，其實也不是有意撰成一部科學著作。書的自序中，沈括清楚地表示：“所錄惟山間木蔭，率意談噱，不系人之利害者；下至閭巷之言，靡所不有；亦有得于傳聞者，其間不能無缺謬?！庇纱丝梢?，《夢溪筆談》和歷史上的絕大多數筆記一樣，主要特點是博記雜識。在古代，很多文人士大夫脫離仕宦后，將平生見聞筆之于書，也是當時的普遍做法。因此，《夢溪筆談》雖有“兩宋說部之冠”的美譽，但沈括本人乃至近代前的學者都只是將它視為一部普通的博聞考證類筆記而已。

從內容上說，《夢溪筆談》確實有大量科學、科技類的記載，但總的說來，屬于人文科學如考古、音樂、語言、法律、歷史及雜聞軼事等方面的記載占到全部條目的64%，這個比例是明顯多于自然科學方面的。

在中國古代筆記中，《夢溪筆談》獨樹一幟，這點毋庸置疑?！端问贰分蟹Q沈括“博學善文，于天文、方志、律歷、音樂、醫(yī)藥、卜算無所不通”，這一評價也是恰如其分。1979年7月，中國科學院紫金山天文臺將新發(fā)現的小行星2027命名為“沈括”，也是為了表彰他的成就！（金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