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獨行

譚五昌

今夜，列車載著我在原野上一路狂奔

列車和我被無邊的夜色

攬入冰涼的懷抱里，

列車是一個大孤兒，

我是一個小孤兒，

我們都渴望投入黑夜母親的懷抱，

但黑夜母親的懷抱無邊的冰冷，

吸走了我心靈僅有的一絲熱氣。

無奈之下，我只好像胎兒一樣，

躲在火車的母腹中，

重溫一下遙遠年代母親子宮的溫暖

今夜，我完全忘記了舅舅的名字，

也忘記了姥姥的名字，

因為在這個夜色蒼茫的人世，

已沒有了舅舅來愛我，

也沒有了姥姥來疼我，

只有一顆孤兒般脆弱的心靈，

被不明來歷的黑夜里的寒風(fēng)

越吹越?jīng)?，直到自己聽?/span>

自己的靈魂一個勁地喊冷！

這是我大前年（2018年）冬天寫的一首詩，時間是在冬至前夕。記得當時我是應(yīng)我故鄉(xiāng)的一所?？茖W(xué)校——江西吉安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的邀請，為該校師生做一個詩歌講座。由于來去時間比較匆忙，我雖然到了吉安市，離我的家鄉(xiāng)永新縣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但我也抽不出時間回家一趟，探望一下老家的親人們，講座結(jié)束的當天晚上，我就乘坐列車，踏上了返京的歸程。北京雖然不是我的故鄉(xiāng)，但那是我工作與生活的地方，在北京打拼的人都知道，北京的生活節(jié)奏非?？欤蠹彝ǔＳ性S多工作任務(wù)在身，而工作任務(wù)是耽誤不得的。因而，雖然自己的故鄉(xiāng)已是近在咫尺，但我也只能是過家門而不得入了。我?guī)е环N無言的惆悵，坐在列車臥鋪的窗口位置，透過窗口的玻璃，眼睛望著外面夜色中故鄉(xiāng)的景物，雖然夜色中看不清楚什么東西，但故鄉(xiāng)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感覺無比親切。夜色漸濃，窗外的景色完全看不見了，只聽得列車飛速奔馳發(fā)出的“咣當咣當”的聲音，而且列車是一路往北飛奔，這意味著，我離故鄉(xiāng)的方向越來越遠了。雖然我一個人乘坐的是軟臥包間，條件很好，但車廂包間非常寒冷，冷風(fēng)從窗口的縫隙不斷吹進來，冷到人的骨頭里，這正是故鄉(xiāng)江西冬天特有的寒冷氣息。它一下子喚起了我以前在故鄉(xiāng)冬天時節(jié)乘坐火車出門旅行的記憶。少年時代，我喜歡在冬天乘坐火車在省內(nèi)旅行，當時乘坐的都是慢火車，非常適合欣賞窗外風(fēng)景，而我最喜歡在冬天的夜晚乘坐火車旅行，尤其是喜歡乘坐火車在夜晚回家，因為在冬天寒冷的夜色里，年少的我總是想象在寒冷的冬夜有家的溫馨與溫暖在迎接我這個游子的歸來，那時我看到火車外面的點點燈光，心里便充滿了無限的暖意與感動，這大概源于自己天生一顆敏感而多情的心靈吧。

于是，在這輛于深冬之夜一路往北的列車上，我萌生了一種強烈的寒夜獨行的感覺，我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我的母親多年前已經(jīng)離開人世，但在那個寒冷的夜晚，在那輛北上的列車上，對于母親的回憶占據(jù)著我的大腦，我想起了年少時期每次坐車回家母親生動如花的笑臉，頭腦中放電影似的呈現(xiàn)出有關(guān)母親與母愛的點滴溫暖記憶片段。我突然感到無限的孤獨與傷感。我不自覺的拿起手機，很快寫下《寒夜獨行》的標題，隨后一口氣寫成了一首詩歌，我只是記錄與表達了自己當時真實的心情與生命體驗。我在這首詩里運用了“黑夜”、“母親”、“孤兒”等詞語與意象，以此表達自己失去母愛的悲涼情緒，在這首詩的語境中，“黑夜”與“母親”含義相同，它象征著母愛的溫暖的懷抱。自母親去世后，我一直在內(nèi)心深深的懷念她，但很少為母親寫過詩，而這首《寒夜獨行》是我為母親為母愛而寫的一篇詩作。也許是我內(nèi)心里對于愛非常渴望，因而，在這首詩里，我還是表現(xiàn)出一種與成人不相匹配的孤兒心態(tài)，詩作的情緒還是那樣的悲涼與壓抑。我在詩歌寫作上完全是一個業(yè)余作者，不刻意追求什么技巧，立意也不高邁，我寫詩只是真誠的抒發(fā)自己的情感而已，真誠是我對待自己生命的一貫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