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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書生吳青菴，從小勤奮好學(xué)，十五六歲時，就以寫得一手好文章知名鄉(xiāng)里。當時有個姓葛的太史，看了吳生的文章，非常贊賞，認為是個奇才。  一天，葛太史托一個朋友把吳生請到家里暢談，果然見這青年言論不凡，滿肚文采。青菴走后，他對朋友說：“吳生雖然家貧，但憑他這份才干，是不會長久窮下去的，我看定有出頭之日。”從此，他便打發(fā)鄰居好友不斷給吳生捎話：“假如青菴能飛黃騰達，我愿意把女兒許配給他?！?/p> 吳青菴早就聽說葛太史有個女兒，生得風(fēng)流美貌，舉世無雙。只是由于門第懸殊，他從來不敢奢想。現(xiàn)在居然送上門來，而且是太史親口相許，他怎能不高興得眉開眼笑，心里一陣一陣地甜呢？他確信此事滿有把握。 不久，在科試中，青菴竟然落了榜。但并沒有使他灰心喪氣，他自信自己定會青云直上。于是，他托人告訴太史說：“人的富貴是命里注定的，所不知道的僅僅是個遲早罷了。請讓她等我三年，三年不成隨她嫁人?！弊源?，他更加刻苦用功。 一天黑夜，姣潔的月光把大地照得亮如白晝。他正在燈下研讀，忽然有一個秀才來拜訪他。這秀才，白面皮，短胡須，腰細指長。問他從哪里來?秀才并不實告，只是說他姓白，名叫于玉，青菴剛和他談了一陣，就覺得此人言談不俗，使人心胸開闊。不由心里十分高興，便留了他與自己同屋睡覺。 天快亮的時候，白于玉就要走了，吳青菴囑咐他順道常來坐坐。白于玉對青菴的殷勤招待十分感激，表示愿意在他家里住上一段，定好日期就走了。 約定的日期到了，一個老仆先把炊具送來，不多一會，白于玉也乘著一匹馬來了。青菴便另外收拾了一所房舍讓他住進去。白于玉命老仆牽馬回去。從此，二人朝夕相處，互相都感到稱心如意。 奇怪的是，白于玉所讀的書并非常人見聞，也沒有一點應(yīng)試文藝，這使青菴很驚訝。當他問詢時，白于玉笑了笑說：“讀書人各有志向，我不是熱衷于功名的人。” 每當夜晚，白于玉喚來青菴飲茶閑談，并拿出一卷書贈送給他。青菴翻閱這些書卷，都是講養(yǎng)生之道的，絕大部分看不懂，他只好當作閑書放在一旁。 一天，白于玉對青菴說：“以前我給你的書，都是道家的經(jīng)典著作，是仙人登山的梯子，渡海的航船呵！”青菴笑著說：“我所急需要的不是這些東西。況且求仙的人，必須斷絕情欲，不能有其他雜念。我很難做到這一點?！?/p> 白于玉問他為啥做不到？青菴說他怕絕了子孫后代。白于玉又問：“那你怎么現(xiàn)在還沒有娶媳婦？” 青著用齊宣王說過的話笑著回答：“寡人有個好色的毛病。”白于玉也笑著用孟子回答齊宣王的話說：“請大王不要愛那些一般的女色。你愛的那個女子到底怎么樣呢？” 青菴便將葛太史女兒如何如何絕美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白于玉聽了，懷疑太史女兒未必真美。青菴說：“她的漂亮遠近都知道，并非我眼力低下呀！”白于玉只微微一笑，不說了。 次日，白于玉忽然收拾行裝說是要走，青菴心里很難過，苦苦挽留他?？墒前子谟癫⒉宦?，仍忙著收拾。不一會，收拾停當，白于玉命童子載上行裝先走，兩個人依依不舍。 片刻，但見一只青蟬鳴叫著落在桌子上，白于玉便告辭道：“車已駕好，咱們從此離別了。如你對我還想念，請掃掃我躺的那支床，你就在上邊睡好了?！?/p> 青菴還想問什么，可是一眨眼，白于玉變得只有手指那么大，他輕快地跨上蟬背，蟬便鳴叫一聲飛起來，鉆入云中。青菴這時才知道白于玉并非一般常人，他又驚訝又后悔，覺得失去這樣一位朋友心里很不痛快。 過了幾天，忽然細雨連綿，下個不斷。青巷迫切想念白于玉，便去看他躺過的床，只見床上盡是灰塵和老鼠蹄跡，他一邊感嘔著一邊打掃，然后鋪了席子，躺在上邊睡下。 開始并沒有什么感覺，到后來迷迷糊糊進入夢鄉(xiāng)。只見白于玉的家僮來請他，他高興地答應(yīng)。傾刻間，瞧見梧桐樹上落者一群鳳凰，童子捉了一只對他說：“路途漆黑難行，讓它馱著我們走吧！” 青裕見鳳凰又細又小，便擔(dān)心地說：“它能行嗎？”童子說：“你試試看?！鼻嗳C騎在鳳凰身上，哈！寬寬綽綽，還有余地呢。 于是，童子也坐在尾巴上。只聽戛然一聲，飛上云霄。不大一會，便看見一所紅漆大門，童子先下來，接著把青菴也扶下來。“這是什么地方？”青菴問。 “這叫天門?！蓖踊卮鹫f。只見門邊臥著一只巨大的老虎，青菴被嚇得不敢近前。童子用身子擋住，他才戰(zhàn)競競地走進門來。 舉目一看，處處風(fēng)景如畫，美不勝收，和世上顯然不同。童子引著他走進廣寒宮，只見宮內(nèi)的臺階都用水晶砌成，行人如同在鏡中一般。兩株高大的桂樹聳入云天，枝葉相連。桂花的香氣隨風(fēng)飄蕩、縷縷不絕，令人陶醉。又見亭臺樓宇，一律都是紅色的窗子。不時有美人出入，一個個生得嫵媚秀麗，異常漂亮，恐怕人世間沒有一個能比得上。 青菴不由贊嘆道：“這兒真是美極了！”童子說：“王母宮比這兒還美呢。有心領(lǐng)你去看看，只恐怕主人等候已久?！庇谑?，便領(lǐng)著青菴急急忙忙走出廣寒宮，很快來到白于玉門口，已見白生在門口等候，二人見面緊緊握手，并肩而入。 這里另是一番奇妙境界。檐前清水白沙，涓涓流溢，住所玉砌雕闌，近似地上的桂宮。剛坐下，立即有侍女獻上香茶，那侍女不過十五六歲，長得妖嬈艷麗，十分迷人。不一會又命酌酒，四個漂亮的女子走過來，渾身金光閃閃，耳上的珠玉發(fā)出響聲。她們斂起衣襟一拜，便站在左右侍候。青菴才覺得背上微癢，女子立即以纖細的手指、長長的指甲，伸進衣內(nèi)代為搔癢。頓時，他覺得心神搖曳，精神恍惚，不知道該說什么。不多一會，他便有些醉意，漸漸不能控制自已，老是笑著看美人，又搭訕著想和美人說話，美人就笑著接著，白于玉又令她們唱歌，以助酒興。 一個身穿紅花躲避了。絲綢衣的女子，把酒杯遞給客人，便在筵前唱起歌來，歌聲宛轉(zhuǎn)動聽，眾位女郎有的吹笙有的吹管在那兒伴奏。這曲唱罷，又有一個身穿青綠色衣裳的女子邊酌邊歌。唯有那個身穿紫色衣裳的女子和另一個身穿淡白色絲綢衣的女子，只是笑著互相推讓，不肯前來。 白于玉令她們一個斟酒，一個唱歌。紫衣女子便走過來敬酒。青菴借故接杯，一把捉住女子手腕，女子一笑失手，酒杯落地。白于玉怒聲訓(xùn)責(zé)。女子拾起杯來，低頭含笑，悄聲細語地說：“冰涼的象鬼手一樣，還強來捉人家的手臂?！?/p>  白于玉聽了，大笑起來，罰她自歌自舞。舞畢，淡白衣女子又突然遞來一杯酒，青菴推辭不能再喝了，女子捧酒相敬，臉上現(xiàn)出愧色，青菴只好勉強飲干。他用手帕擦擦嘴，仔細觀看眼前四位女子，風(fēng)流飄灑，沒有一個不是世上少有的佳人。 于是，青菴對主人說：“人間突出的美人，我只求一個，可是很難很難。你這里竟有這么多，能不能給我一個滿足我的要求？”白于玉笑著說：“你意中自有佳人，這些人怎么能看在你眼里呢？” 青菴不免有些慚愧，他嘆口氣說：“你別挖苦了。我今天才知道我見識不廣啊！” 白于玉便把女子全部叫來，讓他自己選擇。青菴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眼花燎亂，神魂顛倒，半天定不下來。白于玉覺得他曾把過紫衣女子的手臂就讓紫衣女子包上被褥去陪客。 一陣甜密之后，青菴索要贈品，女子便脫下金手鐲給了他。二人正難舍難分，忽然童子進來對青菴說：“仙人和凡人走的路不一樣，你應(yīng)該即刻離去?！迸蛹泵ζ饋矶懔顺鋈?。 青菴向童子問起他的主人那里去了，童子說：“早早起來上朝去了，走時囑咐我送你的?！?/p> 青菴悶悶不樂，只得聽從。他沿著舊路尋到門上，回頭看童子時已不見影。門邊的老虎大吼一聲猛然站起來，嚇得他慌忙逃竄。出門向下一望，深不見底，只覺身子迅速地向下墜落。他猛吃一驚醒來，已是紅日三竿。剛準備穿衣起床，一抖動似有一物滑落在褥上，一看原是一只金手鐲，心里更加感到奇怪。 從此，他貪戀人間女色的念頭漸漸冷落下來。他常常想著要去修仙訪道，只是還怕絕了后代。不覺已過十多個月。一個大白天，青菴躺在床上正睡的香甜。夢見紫衣女子從外邊進來，懷中抱著個嬰兒對他說：“這是你的骨血，因天上難留，特意給你送來。”說著將嬰兒臥在床上，取青菴的衣裳蓋住，便匆匆欲走。 青菴急忙把她拉回床上，強與為歡。女子順從地摟住他說：“前一次是咱二人結(jié)合，這一次是咱二人永別，百年夫婦，就是這樣罷了。不過，你如果有志，或許還有見面的時候?！?/p> 青菴醒來，見嬰兒臥在被褥里，他高興地抱著去稟告母親，母親喜的合不上嘴。于是，他便顧了個奶媽撫養(yǎng)孩子，并取名叫夢仙。 這一來，青菴的心得到了安慰。便差人告葛太史說，他將要去求仙訪道，讓他的女兒另選女婿。太史不肯答應(yīng)，青菴也不變主意，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話。太史只好將此事告知女兒。 女兒一聽很不高興地說：“遠遠近近誰不知道我已許配給吳家，今若另嫁，豈不是違背了一女不嫁二夫的閨訓(xùn)嗎？”太史也覺說得對，便將此意轉(zhuǎn)告吳生。 青菴說：“我不但無心求取功名，就連兒女情愛也不感興趣了，我所以不即刻入山，只是因為還有老母在堂，暫時放心不下?！睙o奈，太史只得又來和女兒商量。 女兒決心不改，她說：“吳郎家貧，我寧愿和他一起吃糠咽菜，同甘共苦；吳郎出走，我情愿在家侍候婆母，決不再嫁他人！”為此差人往返三四次，終沒有說成個結(jié)果。 太史無法，只好依了女兒的心意，選擇吉日，備辦了車馬嫁妝，把女兒送到了吳家。青菴被女子的賢惠所感動因而對她十分愛敬。這女子對婆母很孝順，即使婆母一時不高興，說了難聽話，她也能夠忍受，從來沒有怨言。這一點，要超過那些窮家女。 過了二年，婆母下世了。女子賣掉嫁妝，來安葬婆母，沒有不盡禮的地方，青菴對此很滿意。一天他對妻子說：“你如此賢惠，我還有什么擔(dān)憂的？我思念，一人得道，全家成仙。我將遠去，恐怕難以回來了，家里的一切都交給你。”女子坦然，并不挽留。青菴也就放心地去了。 女子留在家里，外理生計，內(nèi)訓(xùn)孤兒，樣樣都辦得很好。小夢仙漸漸長大，聰慧過人，十四歲便以神童參加鄉(xiāng)試，考中舉人，十五歲就進了輸林院。一次朝廷封誥，因夢仙不知生母姓氏，只好封了葛母一人。 一年寒食節(jié)，夢仙忽然想起父親來，就問母親道：“我父現(xiàn)在究竟在何處?”母親便把他父親出走之事全部告訴了兒子。 夢仙說：“我寧可不作官，也要設(shè)法把父親找到?！蹦赣H說：“你父出家，至今已有十多年了，想必已經(jīng)成仙，你到哪里去找呢？”兒子一聽，只好作罷。 后來，夢仙奉旨去祭南岳，走至中途，遇到一伙強盜攔路搶劫，把他團團圍住。正在危急之中，只見一道人手執(zhí)寶劍沖進來，殺得強盜紛紛敗退。 夢仙得救，非常感激，便拿金子贈送，道人卻不接受。只見他從身上取出一封信說；“我有一位親人，與大人同鄉(xiāng)，煩勞代我致以問候?！眴査H人的姓名，道人說叫王林。 夢仙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就說：“我村里沒這個名字呀？”道士說：“草野之人，貴官自然不認識。”臨別時，他又掏出一只金手鐲，說：“這是閨房之物，我拾到后無所可用，貴官為我代勞沒啥奉報的，就將此物給您吧！”夢仙接過一看，鑲刻得十分精美，于是放進懷中，與道人告別。 夢仙回到家里，把手鐲贈給妻子，妻子愛如至寶。她又命能工巧匠，依照這個樣式做了一只，配成一對?？墒?，盡管下了一番功夫，仍然不及原物精巧。 夢仙卻忙著另一碼事。他一到家，就打聽王林，可是問遍村中，誰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沒辦法，他只好私自拆開信函，見上邊寫著：“夫妻三年，分拆各天，葬母教子，全靠你賢。無以報德，奉藥一丸，剖而食之，可以成仙?！焙筮呉恍行∽謱懼骸傲漳锓蛉藠y次”。讀畢，仍不解何人。于是，他拿上讓母親去看。母親手執(zhí)信件，不由淚下。她說：“這是你父親的家信呀，琳是我的小名?！?/p> 夢仙聽母親一說，方才恍然大悟，原來王林是“琳”字的拆白謎呵！他悔很不已。隨即拿出手鐲讓母親看。母親一見，便說：“這是你生母的遺物，你父在家時，常常拿出來讓我看?！?/p>  夢仙又取出藥丸，只見象豆子那么大，就高興地對母親說：“我父是仙人，吃了此藥，必定能長生不老。”母親接在手中，不肯馬上吞下，只是將它珍藏起來。 正好葛太史來看外甥，女兒便給他念了吳生的書信，又將丹藥獻給他，給他祝壽。太史將藥分開給大家吃。太史吃了，立刻精神煥發(fā)，一個七十歲的老翁，本來已老態(tài)龍鐘，渾身無力，這時忽然覺得筋骨錚錚。于是，他棄車步行，走起路來矯健如飛，仆人奔跑得氣喘吁吁，才能追趕得上。 過了一年，京城里遭了火災(zāi)，大火熊熊，終日不熄。夜里，人們都不敢睡覺，吳青菴一家也集聚在庭中躲避。只見大火越來越猛，眼看已燒著鄰舍，他們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知所措。 這時，夢仙妻子臂上的金鐲嘎然一聲，脫臂飛去。循聲望去，它變得有好幾畝大，覆蓋著整個宅院，形狀如同圓月，金鐲的接縫向著東南，看得清清楚楚。 眾人一見，大為驚奇。不一會，火自西邊來，快燒近金鐲時，忽然繞過宅院向東燒去，等到火勢遠去以后，夢仙的妻子暗暗想著，金鐲怕是回不來了。她正偷偷地念叨著，忽見虹光一下子收斂，金鐲“當郎”一聲墜落足下。她又驚又喜，連忙揀起來戴在手臂上。 這次火災(zāi)，京城內(nèi)延燒民舍數(shù)萬間，左右前后都化為灰燼，唯獨吳家宅院沒有遭到損失，只是東南一小樓被燒，那正是金鐲接縫沒有蓋嚴的地方。 這一年，葛母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有人曾經(jīng)看到她還象是二十來歲的人。 每天不斷更新古今中外小故事，有喜歡此類文章的朋友可以點擊關(guān)注或者點贊收藏；您還可以長按點贊，這樣就可以強力推薦此文。 多謝觀看，謝謝您的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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