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覺，已經(jīng)封控半個月了，這讓我不得不感慨歲月匆匆，日月如梭。其間發(fā)生了好多事，當然都像往常那樣不可隨便張揚，有些事悶在肚里就行了。 而有些事，悶不住。   那天出去采購物資的時候，大街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只可惜當時我第一個反應是為什么她沒有被公安人員發(fā)現(xiàn)，而沒有去深究這個熟悉的面孔在哪里出現(xiàn)過。 直到今天在小區(qū)值班的時候，這個面孔再一次出現(xiàn)，讓我陷入了沉思。 清晨的空氣有點涼，加上最近的疫情封控，使得原本喧囂擁堵的街道變得格外冷清。值了一夜的班，感覺還沒有睡著，天就已經(jīng)開始亮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還沒顧得上洗漱就聽到小區(qū)門口有人在喊門。我出了值班室便看到了那張似曾熟悉的臉龐，身后一個小孩緊跟著。 問了才知道，她們原來住在別的社區(qū)，昨天才搬來附近出租屋住的，出租屋賃主讓她們來這里做核酸檢測。我告訴她們醫(yī)護人員還沒有來，讓她們稍微等一會兒。 這么清冷的早晨，看著她們母子倆在門口凍得瑟瑟發(fā)抖，我有些于心不忍，便招呼她們先到值班室暖和一下。她先是推辭了幾下，但可能是由于心疼孩子，還是進來了。 言語間，我才突然想到，她們就是初三那天在八戒墳前出現(xiàn)過的母子倆。 我沒有刻意提起那件事，只是在一個不經(jīng)意間提到了八戒的名字。她聽了臉上的表情凝住了一樣，手里的動作暫停了兩秒，又瞬間恢復了原來的模樣?？稍偾擅畹难陲椧灿衅凭`，那雙秀美的眼睛里還是忍不住的充滿了晶瑩的淚水。 她這一舉動讓我也遲疑了下來，要不要繼續(xù)追問下去呢？還是裝作事不關己的順其自然下去？ 醫(yī)護人員終于還是來了，她們收拾了一下，便出門排隊去了。   我以為事情就這樣無果而終了，但老天爺仿佛看出了我的不甘心，又為我安排了下一場的相遇。 臨近中午時分，又是一陣叫門聲，我從值班室探出頭，還是那母子倆。我又把她們請進值班室，問其緣由。原來不負責任的出租屋聲稱只負責住宿，而把采購方面的事情一股腦兒推給了我們。也許是出于對她們母子倆的憐憫吧，我沒有走向上申請之類繁瑣的程序，而是主動承擔了下來。 她半信半疑地看著我，表情里透露出一絲驚訝，仿佛在問：“難道不用辦理任何手續(xù)直接就可以這么簡單的進行采購了嗎？”我相信當時我的表情應該是平和的，要不然她也不會愿意跟我心平氣和的聊下去。 她問我關于之前提到的八戒這個名字，我便說出了我和八戒的過去，那些光著屁股的孩提，那些不務正業(yè)的曾經(jīng)，那些分道揚鑣的坎坷，那些陰陽兩隔的酸楚。最后還不忘記自己的小私心，提到了初三那天的疑惑。 她就這么云里霧里的聽著，時不時地彎彎嘴角，時不時地教訓一下調(diào)皮的孩子，直到最后聽到我說初三祭，她才猛的看向我，臉上說不清楚是驚訝還是害怕。 “這么說來，你就是小珂了？”她佯裝鎮(zhèn)定地說了這么一句，我點了點頭默認。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太陽已經(jīng)升的很高很高了。陽光灑在桌面上，摸上去暖暖的，而那些未被澤潤的地方，依舊是那么陰冷。 也就是此時我才注意到，這個小孩臉龐的輪廓依稀有些熟悉。三十多年的記憶，讓我不由得聯(lián)想到了八戒，眼前的這個小孩，明明就是八戒的復制品。 可我突然又開始不自信了。按理說，八戒不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沒理由在外面惹了情債獨自離開啊。 “其實，我也認識八戒…”   認識八戒是在一個燥熱的下午，我是一位桀驁不馴的刁蠻公主，而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路人甲。 我秉持著自己默認的觀念，以為天下烏鴉一般黑，世界上沒有一個好男人，更何況他這種來自外鄉(xiāng)的流浪漢。于是我動用了我的手段創(chuàng)造了一場看似偶然的邂逅。 我承認我的性觀念很開放，甚至不在乎和每一個不討厭的人發(fā)生關系，直到那晚看到蜷縮在床邊暗自羞澀的大男孩。而最后那句“我會負責的”才真的讓我又好氣又好笑，覺得他看上去五大三粗，其實內(nèi)心里就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我騙他說我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孤零零地生活在這個世界里獨自打拼，受夠了生活的苦，不想再繼續(xù)下去，想找個無人的角落安安靜靜地離開，下輩子再也不想踏入這個骯臟的世界。而天真的他居然選擇了相信這個連我都不相信的謊言。 于是我們戀愛了。確切的說，是他戀愛了，我像是一個站在局外的人，偷笑著配合著他，想看看他這么一個來自異鄉(xiāng)的陌生人到底能演出如何驚天動地的愛情。 也就是后來的慢慢接觸我才發(fā)現(xiàn)，他仿佛并不像我當初想的那樣是一個乖巧的小綿羊。他的骨子里有一種無可名狀的倔強，以及北方男子特有的陽剛。 他從來都不會像周圍的男人那樣巧言善辯扯諉推搪，無論遇到什么事，都習慣性的承擔下來，即使事情本來就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朋友們都說他傻，但我卻知道這種傻也僅限于他認定的朋友，對于那些心存歹意的人，他卻能暴露出心底那陰冷刻薄的一面。   身邊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私下說我動了真情，可我始終不屑于此，像我這樣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男人的女強人，怎么可能跟一個素昧平生的異鄉(xiāng)人發(fā)生感情瓜葛呢？ 那天哥突然出現(xiàn)，說父親看不慣我總是東逛西逛游手好閑，給我定了一門親事，過幾天就舉行婚禮。我生氣地跟哥大吵了一架，這個場面正好被打工回來的他遇到。他以為是哥在欺負我，所以就跟哥打了起來，而頭腦發(fā)熱的我根本沒在意這些，情急之下便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第二天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派出所了。他低著頭一語不發(fā)，身上到處都是被撕打的痕跡，顯然昨晚一戰(zhàn)沒有吃到甜頭。 我跟著他走出派出所，不知道該怎么跟他開口關于我的身世，我的家庭，以及即將面臨的這個啼笑皆非的婚姻。他突然停住，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我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跌了一個踉蹌。他沒有扶持，只是緩緩回過頭，眼神呆滯地看著我，很平靜地說了一句，“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span> 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我居然莫名的委屈了起來。是因為一段感情走到了終點？還是因為被一個男人狠狠地拒絕了？甚至說自己對面前的這個人有了些許的愧疚？我想應該都不是，因為這些事情我明明已經(jīng)對別人做過很多次，已經(jīng)變得麻木不仁了?？涩F(xiàn)在又是為什么委屈呢？“我懷孕了…”到現(xiàn)在我都不明白為什么當時會想到這么一個幼稚的理由?？墒聦嵶C明，這個理由還真的有效。于是他便答應帶我回老家商量結(jié)婚的事。可終究天不遂人意，他家人不同意，我家人也反對，加上他知道了我用假懷孕騙他，最后我們還是走到了盡頭。
小孩不小心摔了一跤，她趕緊起身，心疼的把孩子扶了起來。伴隨著孩子的哭聲，我看到她剛才努力憋了好久的眼淚終于還是從眼眶里掉了下來。 ——如果難過的話，就放過自己吧…我想如果八戒看到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肯定也不好受… ——可他明明說過要喜歡我一輩子的啊… ——……他說喜歡你一輩子，是用他的一輩子喜歡你，而不是你的一輩子… “孩子是他的…”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些曾經(jīng)在腦海里聯(lián)想過無數(shù)次的場景，今天終于還是發(fā)生了。很多時候我還笑電影或者電視劇里演出的故事太過于浮夸，導致一旦把這些故事搬出大銀幕，自己竟然也這般不自信起來。 她說，跟八戒分了以后很快便按照家里的意思結(jié)婚了。她以為結(jié)了婚便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煩惱；結(jié)了婚，就會踏踏實實的過正常人的生活；結(jié)了婚，之前的一切都會隨著時間慢慢變淡?？蛇@一切都只是她以為…  “我以為刪除了所有關于他的東西，就可以放下從前，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但無論我怎么做都無法釋懷?；蛟S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已經(jīng)注定再也回不到從前那個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我了…” 她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出去送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值班室辦公桌前，滿腦子空白?；蛟S我應該瘋狂回憶所有八戒跟我們講過的關于他說結(jié)婚時的詞語，甚至表情；或許我也應該勸勸她，至少不要再像現(xiàn)在這樣漫無目的地浪費人生了。 可我始終什么也沒想起來，就這么魂不附體的盯著手機息屏，眼神呆滯的度過了整個下午。 我記得冷面跟桃子離婚的時候，兩個人的表情都是那么決絕?；蛟S那個時候也只有我看得清楚，兩個人雖然臉上都透漏著冷漠，但各自的意義卻大不相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差異存在，使兩個人的婚姻畫上了不完美的句點。 那么，問題又來了。我是不是應該慶幸沒有回憶起來八戒是否跟我們提起過關于他未婚妻的任何情愫？是不是也應該慶幸自己沒有去勸她關于以后的人生瑣屑？ 我忽然開始質(zhì)疑，人生在世必須要結(jié)婚嗎？或許兩個人在一起的孤獨，遠比一個人的孤獨更可悲。亦或許那些不結(jié)婚的人并不是因為過于小心謹慎，而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方式。 愛情始終是美好的，婚姻也應該這樣?，F(xiàn)實里那些隨便湊合將就之人，或許才是真正的可憐蟲。大千世界，沒有固定的人生。只要你認為值得，怎么選都可以。 “我多么希望在某個夜晚或凌晨，會突然收到一條信息，內(nèi)容不要太多，三個字就足夠了…” 夠不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條信息永遠都不會來了。 當然，她也知道。即使這樣，死而無憾。 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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