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北岔大河 張家喜 順著獨木河村東的國防公路,往北走十幾華里就是東北岔,東北岔有一條僅比獨木河大河稍窄一些的大河——東北岔大河。 這條公路,是虎林通往珍寶島、饒河的一條國防公路。過了虎頭到三岔路往北走,筆直的公路很少,就全是左一道彎右一道彎,爬坡下嶺的山路了。 大河上也有一座石拱大橋,和獨木河大橋同時建于一九六九年,跨度和獨木河大橋差不多。 每年春天村里人到北邊采菜,秋天采蘑菇,都要經(jīng)過大橋。這條河的上游下游斗都沒有村莊,河水湍急,河水清澈見底,沒有受到一點汚染。人們每次采山經(jīng)過大橋時,都要在橋上歇一歇,渴了就到橋下喝點水。 橋南和橋北,每年都有外地放蜂人在那里搭了帳篷放蜂,一箱箱的蜜蜂擺放在路邊,白天,漫天的蜜蜂不停歇地來回飛起飛落。 在東北岔,有幾個椴樹崴子,放蜂人每年在椴樹花盛開時都專程來采椴樹蜜,秋天采雜花蜜(主要是苕條蜜)。椴樹蜜是蜂蜜里的極品,虎林的椴樹蜜在全國乃至世界都享有盛譽。七幾年,密山來了一個放蜂的老鞠頭兒,他懂一些中醫(yī),常給村里人看病。他一直在東北岔一帶放蜂,后來還將女兒嫁給了我表弟王志。我到密山后,表弟王志到密山老鞠頭兒子家,他兒子請表弟喝酒還把我叫去了。他這個兒子在省中醫(yī)學(xué)院進(jìn)修過,在密山開設(shè)了一個中醫(yī)門診“國養(yǎng)堂”,專治骨科疾病,有一些名氣,外來就醫(yī)的人不少。幾年前,我的腰突然扭傷,路都不能走了,到他那治療了十八天。后來雖又輕微地犯了一二次,到今天雖說沒有去根兒,但再沒出大問題。聽說他的父親還健在,但我在國養(yǎng)堂沒見到一回。 在大橋下游一里遠(yuǎn)的地方,有成片的黃瓜香、猴腿,那里的黃瓜香猴腿又粗又嫩。我對山野菜情有獨鐘,十幾年前,我專程回去采了二年。采菜季節(jié),村民們都去采值錢的薇菜了,只有我專去采它。去一次能采一兩麻袋,隔幾天還能再采一茬。 我是二00年退休后回去的。我去的那兩年,大河北邊山坡成材的樹林和大河兩岸的水曲柳樹都已被伐光了。拉木頭的凍板道順著北山邊、河北岸修到了山里。可能沒有了大樹的遮擋,大河北岸又為陽面,陽光充足,甸子里林子里的黃瓜香、猴腿長勢特別好。別人采菜是用小刀大小一齊挖掉,而我只挑三四寸以上的采,小一些的,我二三天以后再去采二茬。 如今,我大概有十幾年沒回去采了,也不知大橋下那幾片黃瓜香和猴腿,是不是還像過去那樣又粗又嫩。 黃瓜香(又叫廣東菜)、猴腿營養(yǎng)特別豐富,鮮菜用水一焯,少放一綹韭菜爆炒,特別的清香,確有一股黃瓜的清香味;干菜若和排骨一起燉,有肉香有菜香,又有嚼頭,是一道極好的美食。 這條大河的冷水魚也很多,有細(xì)鱗魚、鯰魚、雅里紅、板稱子、小柳根兒等等。 村里人夏天經(jīng)常組織一些人到這條河里抬魚;母親愛釣魚,我們每年都要帶母親去釣幾次。有一次,我和母親到下游釣魚,大概走出了五六里,看到大河下游兩岸是開闊的草甸子、塔頭甸子,各種野花在草甸子里,爭奇斗艷地開放著。 在我十幾歲的一個夏天,我和五弟、小九,帶著干糧、咸鹽、飯盒去東北岔河釣魚。中午時,我們把在河邊倒樹上采到的榆黃蘑,和小柳根兒用飯盒一起燉上了。只燉上十幾分鐘,那柳根魚、那榆黃蘑、那魚湯,別提有多鮮美了,直到今天我都沒忘,在河套吃的那頓,用榆黃蘑燉的連油也沒放的小柳根兒魚。 橋北西邊有一條老道,直通獨木河西北的大架子山。八0年前后,大架子山的原始森林,林業(yè)局還沒開始大面積采伐。兩三抱粗的松樹一棵挨一棵,綿延十幾里;松枝像天蓬一樣,遮天蔽日,一進(jìn)松樹林子里,天好像馬上就暗了下來,有一股股陰森之氣。起風(fēng)后,便能聽到陣陣松濤。一個人在里呆著,很有些瘆得慌。那幾年,我們都從這條道進(jìn)山里打松籽,為了多打一些,在山里把松塔砸了只往回背松籽。最早的記憶,是我十二三歲時,一進(jìn)山里,在一棵大樹停下我就不用走了,這一棵樹打下的松塔足夠我砸一上午的,父親和哥哥們就到附近的樹上去采,然后都背到這棵樹下。十幾歲時,我就是爬樹的高手。當(dāng)爬上幾十米高的樹頂,放眼望去,整個山崗、整條山溝,目力所及全是長著松塔的松樹,在秋日艷陽地照耀下,一片金黃。我爬的這棵大樹,每根松枝都結(jié)滿了一嘟嚕一嘟嚕的松塔。松樹的樹冠是呈寶塔形的,每一棵松樹的樹冠都是由金黃的松塔堆積而成,漂亮極了。松塔一般十年一大收,八三年又大收了一年,也是最后一年,沒過幾年,東方紅林業(yè)局開始采伐這片原始森林,這片原始森林就被伐光了。等到我八六年離開獨木河 時,除了山尖石垃子上有幾棵松樹,山里的松樹幾乎都被伐光了。 值得慶幸的是,一九九八年,東方紅林業(yè)局實施了天保工程,經(jīng)過二十多年的封山育林,森林又得以恢復(fù),人工落葉松林都已成材,又可聽到那陣陣松濤了。 據(jù)虎林縣志記載,一九三一年,日本鬼子在獨木河的西北溝建立了木材部,叫“西木營”,就是我們打松塔的這趟山,有一百個偽軍把守,強(qiáng)征中國勞工采伐獨木河、五林洞的原始森林,將伐下的松木、水曲柳等珍貴木材,每年采伐達(dá)三五千立方,在桃花水期,通過獨木河放排放到公司亮子江口。再從江上把木材運出到佳木斯、哈爾濱。難怪在我十幾歲采松籽時,看到到處都是采伐過的腐爛的大松樹樹墩。我東北抗日聯(lián)軍痛恨日軍的侵掠行徑,三七年三四月間,抗日第七軍隋長青團(tuán)智取西木營偽軍,一次拔掉東大頂子日軍據(jù)點,一次襲擊日軍在獨木河的運輸隊,繳獲了大量軍用物資。 這個原始森林的松樹應(yīng)該有上百、幾百年的歷史。近幾年,山里興起用松明子加工手串,一塊松明子賣到了幾百塊錢。只幾年的時間,山里的松明子就幾乎絕跡了。記得我小時候,就在大架子山這片原始森林里,松明子隨處可見,父親成爬犁往家拉松明子,拉回來用它引柴火。 橋西北還有幾片柳樹林、水冬瓜塘,我和父親也經(jīng)常去那里砍燒火柴。開春青草剛發(fā)芽時,父親帶我用快馬子,把柳樹、水冬瓜放倒,秋天打枝垛起來,落雪后用馬爬犁拉回來。拉回來的柴火,就都是大半干的了。 七五年,知青班主任段老師,帶著我們班在那也砍伐過水冬瓜。 我愛人是道班工人,她那時春天備料,夏秋鋪路,打路邊草,常爬坡下嶺騎車走在這條山路上。她在獨木河修了六年路,這條路上流下了她不少汗水。 東北岔道東道西的幾個山坡、山崴子遍布刺五加條子、榛柴稞子。我沒離開獨木河時的那幾年,年年和父親騎著自行車去割刺五加條、礦扒條賣錢。 如今,我離開家鄉(xiāng)三十多年了,雖然每年都能回去一兩趟,但也有二十年沒到那東北岔大河、沒到大架子山了。 那是一條令我難忘的大河! 那是一座令我難忘的大山! ●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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