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1夜 魯迅早期的教師歲月 文 / 李子 00 引子 青年魯迅在予人書信中,提及校中功課之事。功課大忙,日不得息,每天七點開始,午后兩點才能結束,學科有物理、化學、解剖、組織,以及乙種種學等,應接不暇。仿佛間我們看到了攜書奔波不已的青年。至于組織、解剖的課程內容,名詞皆兼用拉丁語,魯迅很是苦惱,因為日必暗記,以至于腦力頓疲。又有解剖人體,雖然魯迅自認性頗酷忍,但也難逃胸中作惡之感,形狀歷久卓然在目。一方面,魯迅雖自信不做殺人之醫(yī),但也時時恐憂,怕四年后做了木偶人。木偶人,腦子僵化,只在記東西,不需思索。 所以,棄醫(yī)從文,大概是一種綜合因素的影響(雖然也有中國人麻木的刺激),而且“從文”的經(jīng)歷,也并非一帆風順,立刻轉身成功。 ![]() ?日本仙臺醫(yī)學專門學校 于是到后來,魯迅二弟周作人讀書時在日本完婚,家中經(jīng)濟壓力陡增,魯迅不得不暫時擱置留學事宜。1909年4月,許壽裳因留歐學費無著而終止學業(yè),歸國擔任浙江兩級師范學堂的教務長。魯迅曾對許壽裳說:“你回國很好,我也只好回國去。因為起孟將結婚,從此費用增多,我不能不去謀事,庶幾有所資助。” 所謂的謀事,也就是在許壽裳的引薦下,魯迅到了同一所學校教書。這也是后來魯迅在應《阿Q正傳》俄譯者王希禮之請所寫《著者自敘傳略》中說的,“因為我的母親和幾個別的人很希望我有經(jīng)濟上的幫助,我便回到中國來;這時我是二十九歲。我一回國就在浙江杭州的兩級師范學堂做化學和生理學教員”。 ![]() ?1909年攝于杭州。照片由杭州“二我軒”照相館拍攝。1909年,魯迅回國,在浙江杭州的兩級師范學堂做化學和生理學教員,并兼任博物課(動物學、植物學、礦物學)日籍教員鈴木珪壽的翻譯。 于是,魯迅先生有了一段并不是“眾所周知”的經(jīng)歷:他做了化學和生理學的教員(實際上還兼著植物學課日本教員的翻譯)。毫無疑問,魯迅能夠獲得這個教職,仍然是源于他在日本仙臺的苦讀,所受的理化和醫(yī)學的訓練所致。 01 教學 浙江兩級師范學堂創(chuàng)辦于一九零六年,一九零八年正式開學,監(jiān)督是沈鈞儒。據(jù)學生的回憶,當時分設優(yōu)級、初級兩部。優(yōu)級培養(yǎng)中學師資,初級培養(yǎng)小學師資。優(yōu)級連預科在內三年畢業(yè)。當時的學生普遍年齡較大,以吳克剛為例,他是優(yōu)級師范第二屆學生,當時二十二歲,是學生中年紀輕的一個。 后來魯迅的回憶也印證了這些信息。在北京魯迅對房東女兒俞芳提及這段經(jīng)歷,他說,那些學生,是全省招收或保送來的,有些是秀才出身,頭上留著長辮子,他們中有的年紀已很大了,而當時魯迅先生自己虛歲只有二十九歲,看上去很年輕,許多年長的學生,在背后偷偷地開玩笑,有的說“這么年輕的教員,我的兒子比他還大呢;”有的說,“我的孫子比他還大呢”。當時魯迅先生和他的學生,是年輕的教員和年長的學生。這是晚清最后幾年,新學堂學生群體的寫照。 ?北京魯迅博物館珍藏的文物《仙臺醫(yī)專講義》 年輕的教員,教學非常的用心,對一些學生也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以教生理學為例,魯迅自己整理資料,自己編寫講義,其中手繪器官各圖,表現(xiàn)了非常好的人體解剖和醫(yī)學生素養(yǎng);知識講解系統(tǒng)而不死板,對于生理衛(wèi)生的應用尤其關照,以讓學生學以致用。據(jù)相關研究,還原出了這樣的教學案例: 有一次,魯迅上生理衛(wèi)生課,講到口腔時,除講口腔的構造外,還在黑板上寫了“細嚼緩咽”“狼吞虎咽”八個大字。接著,他說,古人云:病從口入,意思就是吃東西要當心,要講究技術。 ![]() ?魯迅生理學講義手繪圖:口腔中的牙齒(李子拍照補) 口腔是吃東西的第一關,吃飯時要“細嚼緩咽”,“細嚼”就是要善于利用牙齒。齒共有32個,有門齒、犬齒、臼齒三種,門齒扁而寬,正如刀,利于切斷;犬齒尖銳,正如叉,利于吃肉;至于臼齒,寬厚而上面凹陷,正如一具磨或搗臼,利于把飯或饅頭等物搗成漿狀。三者分工合作,對食物進行物理的加工?!熬徰省本褪鞘澄镞M口后,須有一定時間加工,不可急于咽下?!袄峭袒⒀省睒O易引起消化不良,導致胃病。因為食物等進口后,除用齒嚼碎的物理作用外,還有口中的唾液,內含淀粉消化酶,和米麥的淀粉質拌和后,能使淀粉轉化為糖,入胃易于消化吸收。吃飯時愈細嚼愈覺其味變甜,就是淀粉轉化為糖的證明。經(jīng)這樣講解后,學生個個心領神會,仿佛像印在腦中一樣,讓人無法忘記。而那個學期考試時,魯迅還專門出了一個題目:“吃飯細嚼緩咽有何利益?” 魯迅在教學過程中非常重視實踐,但更重視學生對于學術的態(tài)度。植物學課,魯迅先生與鈴木掛壽常常帶領學生去錢塘門外的孤山、葛嶺、岳墳、南高峰、北高峰一帶采集植物標本。有一次在采集植物標本的路上,學生看到一株開著黃花的植物,詢問教師它叫什么名稱。日本教師鈴木仔細查看后回答是“一枝黃花”。學生大笑,且說,這個花是黃色的,就叫一枝黃花。它的學名呢,難道也是這樣?!諸如此類言語,大概是不大相信教師鈴木的回答。魯迅先生于是非常嚴肅地說:“要批評人家的錯誤,自己要真懂。你們可以去查查《植物大詞典》,這個植物是屬于菊科,漢名叫一枝黃花。為什么不懂裝懂,亂批評呢。” 另外有一次,魯迅先生帶學生做解剖課。解剖臺上要解剖的動物是狗,但正解剖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意外,這只狗突然拉出了大便。按照嚴格的“解剖課”規(guī)矩,此時已經(jīng)算解剖失敗了??墒?,在晚清之時,考慮到學生群體的情況——甚至還有帶辮子的學生,他們應該是不懂這些規(guī)則的。如果換做其他老師,也許可以稍作遮掩,把課對付過去。但魯迅立刻停止,真誠的對學生們說,“這個我沒有經(jīng)驗,請楊乃康先生來。”立即請來更有經(jīng)驗的教師處理。 ?魯迅當年用以包這批講義的包書紙。在這包書紙的上面有魯迅親筆寫的“仙臺醫(yī)專講義錄”七個字。 魯迅對于教學,有著嚴格的學術規(guī)范要求。但同時,魯迅講學注重實踐,注重學生的接受能力,在教學管理的過程中,也是相當?shù)撵`活。魯迅一生的朋友,許壽裳就有此問題。所以魯迅后來對他的信中曾經(jīng)提及:君之講學過于源深,若欲于此輩周旋,后宜力改。中國今日冀以學術干世,難也。 此感慨自來有因。魯迅自己就對俞芳提及兩件事: 有一次上化學課,講硫酸。魯迅先生告訴學生硫酸的腐蝕性很強,要是皮膚上蘸到一點,就會感到象被胡蜂鰲了一樣痛。講完硫酸的分子式、性能、功用等等以后,在做實驗中,突然,有一個學生,手按著后頭頸,叫了起來。原來是另一個學生用竹簽蘸了一點硫酸,偷偷地在這個學生的后頭頸上點了一下,他痛得叫了起來。魯迅先生馬上過去給這個學生擦藥止痛。 另一次,也是化學課,講氫氣,做氫氣的點燃示范實驗。魯迅先生把燒瓶中的氫氣等等實驗用品拿到教室里,當他擺好教具時,才發(fā)現(xiàn)沒有帶火柴,就自己回到辦公室去取。他離開教室時,關照學生,千萬不要把空氣放進燒瓶,否則,點火時燒瓶要爆炸的。魯迅先生回到教室,一邊講解氫氣不能自燃,但可以點燃,一邊動手做實驗。他把劃著的火柴,往氫氣瓶里點火,沒想到,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啪”的一聲,燒瓶爆炸了。魯迅先生的手被炸傷,鮮血淋漓,濺在點名冊、講桌和自己的衣服上……。可是這時,魯迅先生顧不上自己的傷痛,他心里很急,想的是學生,生怕學生受傷,因為這是在講臺上做實驗,如果學生受傷,那就不是手受傷,而是臉部受傷了。想到這里,他急忙掃視一下學生,這才放心,原來前面兩排的座位都空著。魯迅先生幽默地說,原來他們放進了空氣,都后撤了。魯迅先生接著感概地說“可見這些年長的學生,對我這個青年教員的話,是既不相信,又相'信的。因為不相信,所以對我說的話,他們都要當場試一試看對不對,準不準。因為相信,所以不在自己身上試驗,而在別人身上做試驗”。 ![]() ?魯迅父親所寫的借約(現(xiàn)存上海魯迅紀念館) 可見教育救國也并不是一帆風順的。之于青年魯迅,想必他當時也是五味雜陳。雖然從事教師的職業(yè),未見得是魯迅主動的選擇。但既然有了這樣的教職,又能夠對新學堂有所貢獻,魯迅肯定是耗費無數(shù)心血,想做些事情的。但“這些學生年紀雖大,但當了學生也就很淘氣了。”無怪乎“中國今日冀以學術干世,難也”。 但魯迅仍然按照他的想法,勇往直前。在生理學的課堂上,他給學生們講起來生殖系統(tǒng)。(這不禁讓我想起,九十年代我讀中學時,上生理衛(wèi)生的課,教材有一章講生殖系統(tǒng),還有少量的配圖——我們滿懷期望的盼老師多講講,哪知道老師匆匆來到講臺,匆匆翻過了這一章,只留下一句:這一章自學) 02 斗爭 廉恥教育無古今、無中外。有廉恥以為之本,則中學可也、西學可也;無廉恥以為之本,則中學、西學皆亡國之具。震武不敢不兢兢焉以廉恥告諸生,則亦不敢不兢兢焉以廉恥反身自問。坐受薪水而無所事事,謂之無廉恥可也;高談平等、自由,蔑倫亂紀,誑惑學生,謂之無廉恥可也;受地方教育之責,學成而不為地方盡義務,謂之無廉恥可也;變服任事,棄親喪以為利,謂之無廉恥可也;以教員、職員位置私人,而不問其能,謂之無廉恥可也;植黨爭權,以公益為私利,謂之無廉恥可也。 矛頭直指許壽裳、魯迅等新派教員。之后矛盾叢生。夏震武多有逼迫教務長許壽裳,令其辭職。許壽裳一邊反擊夏震武“理學欺人,大言誣實 ”,一邊向原督學沈鈞儒提交辭呈。而魯迅則連通眾教員,主張共同進退,一起反抗。即使有少數(shù)教員想折中調和,魯迅卻表示激烈反對,表態(tài)與夏震武“水火不容”。最后十幾名教員相繼離開學堂,搬到黃醋園湖州同鄉(xiāng)會館以示決絕。 夏震武亦是堅持己見,要求日本教員先行上課,并威嚇離校教員予以辭退。學堂里的學生們堅決反對,并興起請愿的學潮。此事波及浙江教育界,影響日大。后來浙江提學袁嘉谷只好讓夏震武辭職,但夏也是堅決反對。提學沒有辦法,只好另請督學。 ?1910年1月10日攝于杭州。許壽裳、魯迅回國后受沈鈞儒邀請,到浙江兩級師范學堂任教。沈離任后,夏震武繼任。夏思想頑固、妄自尊大,被稱為“夏木瓜”,后被許壽裳、魯迅驅逐,戲稱“木瓜之役”。圖片為“木瓜之役”勝利后的合影。前排左起第八人為魯迅,后排左起第十一人為許壽裳。 此一事應為青年魯迅面對舊勢力的第一戰(zhàn)。此戰(zhàn)中夏稱魯迅為“拼命三郎”,而魯迅與他的朋友們則稱夏為“木瓜”,言其頑固木強。而此事也被魯迅等稱為“木瓜之役”,后魯迅寫信給許壽裳,中有“木瓜之役,倏忽匝歲,別亦良久,甚以為懷”,說的就是當日戰(zhàn)斗友誼。魯迅參與新學與舊學的交鋒,也自此日烈。 03 內心 而他開始選擇回國謀生的原因,卻是因為家中經(jīng)濟壓力。據(jù)《杭州某君論師范風潮書》中透露:浙江兩級師范學堂“教員薪水為通省冠而功課最少”,如圖畫教員擔任課程“不過一星期六點鐘而月薪有七八十金、百二十金”,魯迅的薪酬大致也在這個范圍內。但魯迅按月寄與周作人生活費60元,這已經(jīng)花去一半或大半。后來辭去浙江兩級師范學堂教員職位,回到紹興家鄉(xiāng)教學,薪水更是低到30元,已經(jīng)入不敷出了,只能變賣故家田產(chǎn)勉力支撐。 ?1910年,魯迅“跳槽”至紹興府中學擔任監(jiān)學。圖為當時的辦公室。 所以,在繁重教學任務的同時,魯迅大概也承擔著不小的經(jīng)濟壓力,并在心中不斷回想他過往與未來的生活。而加之現(xiàn)實的問題,魯迅對其教師的歲月,也開始有微詞。 一九一零年七月,許壽裳已經(jīng)離開學堂。魯迅寫信給他,提及:嗟乎!今年秋故人分散盡矣,仆無所之……他處有可容足者不?仆不愿居越中也,留以年杪為度。入秋頓涼,幸自攝衛(wèi)。再后來十一月去信,一邊感嘆木瓜之役的往事,一邊又提及:府校邇來大致粗定,藐躬窮奇,所至顛沛,一遘于杭,兩遇于越,夫豈天而既厭周德,將不令我索立于華夏耶?此時的心境,已經(jīng)是如秋如冬了。再到一九一 一年,魯迅已經(jīng)到了紹興教書,經(jīng)濟壓力已不堪忍受了,終于二月給老友的信中,提及收入的問題:師范收入意當菲薄,然教習卻不可不為,對付今人只得如此對付古人或亦只得如此。……賣田之舉去年已實行,資亦早罄,邇方析分公田,仆之所得擬即獻諸善人,事一成當即為代付刊資也。而到了三月,魯迅寫信給許壽裳,開始提到在浙江做教育的無力:越校甚不易治,人人心中存一界或,諸嵊為甚,山會則頗坦然,此殆氣稟有別?!冇謹M立一社,集資刊越先正著述,次第流布,已得同志數(shù)人,亦是蚊子負山之業(yè),然此蚊不自量力之勇,亦尚可嘉。若得成立,當更以聞。此時,已經(jīng)有了蚊子負山的勇事了。 ?“紹興府中學堂春季旅行于禹陵之紀念”(局部)。1911年春攝于紹興 凡此種種,基本上都映照了魯迅在早期教師歲月里,內心對于此刻職業(yè)的感受。觀感魯迅課堂教學的事跡,研究魯迅遺留的生理學講義,無不能感受到魯迅對于教育的火熱之心(可惜還有化學講義,已經(jīng)遺失不見)。 04 兩種吶喊 琴孫先生左右: 逕啟者,比者華士光復,共和之治可致,地方自治,為之首涂。諸君子責在輔化,董理維持,實焉攸賴,其任甚重。仆等不敏,未足與語治。惟臆測所及,或有足備省察者,敢不一陳之乎? 側惟共和之事,重在自治,而治之良否,則以公民程度為差。故國民教育,實其本柢。上論學術,未可求全于凡眾。今之所急,惟在能造成人民,為國柱石,即小學及通俗之教育是也。今紹城學校略具,問學之士,不患無所適從。獨小學寥落無幾,此甚所惑也。曩聞有建立區(qū)學之議,當由自治局主持其事,顧亦遲遲未聞后命。諸君子經(jīng)營鄉(xiāng)國,在務其遠者大者,或未暇及此。顧教育一端,甚關國民前途。故區(qū)區(qū)之事,亦未可緩。 城區(qū)小學,合官私所立,雖有十數(shù)。而會稽二區(qū)獨闕。二區(qū)之地,廣袤數(shù)里,兒童待學者,為數(shù)不少。昔日小學,僅有僧立第一及第二兩校,容納之數(shù),不過百人,久不足于用。今復以經(jīng)費支拙,后先停閉。從此區(qū)中僅存家塾,更無小學,非特學年兒童,無地入學,即舊日生徒亦將星散,任其荒嬉;有愿續(xù)學者,惟有復入私塾,或不辭遠道,寄學他處而已。以國民義務之小學,昔者制既不完,今又并不完者而無之,至于使人欲自就學而無方,是非有司及區(qū)人之責耶? 仆等世居二區(qū),僧立校又昔由建人將事,故深不樂見區(qū)中學事,陵夷至此。所幸議會方開,碩土慎簉,因此不辭冒昧,陳其悃愊。倘見省覽,希即首先提議,組織區(qū)學,簡任高明,速日開學。造福地方,至非淺鮮,此仆等所深有望于諸君子者也。 專此披陳,聊備采擇,諸惟朗鑒不宣。 周樹/建人頓首 一讀到其中“側惟共和之事,重在自治,而治之良否,則以公民程度為差。故國民教育,實其本柢。上論學術,未可求全于凡眾。今之所急,惟在能造成人民,為國柱石,即小學及通俗之教育是也”,不禁淚目。一方面,上論學術,未可求全于凡眾,此何等體諒之辭,另一方面,則是今之所急,惟在能造成人民,為國柱石,即小學及通俗之教育是也——又何等拳拳心切。此為中國教育吶喊一聲也。 ?1915年1月5日攝于北京。系中華民國教育部全體人員合影。魯迅在教育部任社會教育司第一科科長,主管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等事項。后排左起第三人為魯迅。 再到后來,魯迅在第一篇小說《狂人日記》中喊出:“沒有吃過人的孩子,或者還有?救救孩子……”此種時刻,他已經(jīng)奔向更廣闊的教育領域去了。 ![]() 本期編輯: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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