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寶：汲取中國古代吏治思想的智慧

skysun000001 2023-05-05 發(fā)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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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靳寶

來源：《歷史評論》2022年第5期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建立了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政體，實現(xiàn)了向人民民主的偉大跨越，開辟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歷史新紀元，為以民為本的真正落實奠定了堅實的政治和制度基礎。

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中華民族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文化，積累了豐富的治國理政思想和經(jīng)驗。吏治思想是其中的重要內(nèi)容，在當前仍有啟迪和借鑒意義。

“吏良，則法平政成”

先賢很早就認識到吏治敗壞會導致國家滅亡?！蹲髠鳌坊腹?span>（前 710），魯桓公“取郜大鼎于宋”，“納于太廟”。針對這種“非禮”式納賄，魯大夫臧哀伯進言勸諫：如果君主有德行儉，百官就心存戒懼，不會貪污腐化；假如君主失德去儉，帶頭貪賄，百官就會效仿，國家隨之衰落，走向滅亡。雖然這是針對君主發(fā)論，但他提出的“國家之敗，由官邪也”，成為中國歷史上吏治思想的經(jīng)典表述。

劉宋史家裴子野批判當時吏治腐敗，認為“官邪國敗，不可紀綱”。南宋史家胡寅針對北魏元叉肆意貪污、敗壞吏治的現(xiàn)象說：“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可不畏哉！可不戒哉！”明清之際王夫之重申：“《傳》曰：'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彰也?！刹唤渑c！”清代史家趙翼揭示明朝中后期監(jiān)察體制弊端與權力腐敗的關系：“嘉、隆以后，吏部考察之法徒好具文，而人皆不自顧惜，撫按之權太重，舉劾惟賄是視，而人皆貪墨以奉上司，于是吏治日偷，民生日蹙，而國亦遂以亡矣?！?/span>

中國古代重視吏治的傳統(tǒng)也見諸出土文獻。圖為岳麓書院藏秦簡《為吏治官及黔首》（局部）湖南大學岳麓書院/ 供圖

吏治成敗關乎國家盛衰興亡，治國必先治吏成為中國古代思想家、政治家共同認可的治國經(jīng)驗。韓非認為，“聞有吏雖亂而有獨善之民，不聞有亂民而有獨治之吏，故明主治吏不治民”。賢明君主通過治理官吏來治理民眾，而不是直接治理民眾；抓住治吏，就抓住治國理政的綱?！爸卫簟北取爸蚊瘛憋@得更為迫切。當然，韓非不是不重視治民，而是強調(diào)通過治吏來治民，“故吏者，民之本綱者也，故圣人治吏不治民”。這一認識，對后世影響很大?！缎绿茣ぱ魝鳌沸颍骸爸握撸?；求所以治者，民也；推君之治而濟之民，吏也。故吏良，則法平政成；不良，則王道弛而敗矣。”南宋學者王應麟認為，“'吏者，民之本綱也，圣人治吏不治民’，斯言不可以韓非廢”。

豐富的吏治思想

吏治思想是中國古代國家治理思想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內(nèi)容豐富，主要包括以民為本、選賢任能、嚴以治吏等。

以民為本，強調(diào)官吏在治理實踐中要注重為民、安民、富民，在行使治理職能時要行善事、盡職事。奉法以利民，是廉吏良吏的首要標準。為民興利除弊、為民請命、重視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和文化教育、造福百姓等，都是歷代有為官吏的重要表現(xiàn)?！袄舭财涔?，民樂其業(yè)”，既是太平之治重要體現(xiàn)，又是封建統(tǒng)治者長期追求的國家治理典范。

官吏選拔是吏治關鍵。尚賢是國家治理的根本，為政之要莫先乎得人。何謂“賢”？儒家以德為主，注重道德修養(yǎng)；而法家則以功為先，強調(diào)功勞事業(yè)。對于“德”與“才”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前人有很多思考和認識。司馬光提出“惟才德兼者賢士也”，“才”就是人的能力、智慧與意志，即“聰察強毅之謂才”；“德”就是人的品質(zhì)和人格，即“正直中和之謂德”。他認為，“德”需要借助“才”來發(fā)揮作用，“才”的運用需要以“德”為中心，即“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針對不同的治理目的，司馬光對任官者才德兩方面的要求，提出了辯證的看法：“為國家者，進取莫若才，守成莫若德?！?/span>

選人用人要關注民意，即“察吏于民”。選官用人要注重官吏的實際能力，“量能而授官”，任其所長而避其所短，避免“畫地作餅”。唐太宗說，“為官擇人者治，為人擇官者亂”，強調(diào)選官用官是為了治理天下，不是為了某人升官發(fā)財。與之相應，實踐考察、先試后用、寬取嚴用等思想主張，也是選賢任能方面的重要經(jīng)驗。

官吏考核與監(jiān)督管理是嚴以治吏的重要方法。所謂嚴以治吏，既有法家所謂的功過賞罰分明、以法為教，又有儒家倡導的以廉德為本。韓非提出：“明主之所導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謂刑、德？曰：殺戮之謂刑，慶賞之謂德。”司馬光也提出：“臣聞致治之道無它，在三而已：一曰任官，二曰信賞，三曰必罰。”這實際上都是在強調(diào)君主可利用“賞”與“罰”兩種手段，至于如何“賞”、“罰”，不同時代不盡相同，但一個共同原則是“任公不任私”。王夫之一方面提出“嚴治吏”，另一方面強調(diào)“寬養(yǎng)民”，明確區(qū)分寬嚴相濟的施行對象，是嚴以治吏思想的深層表達。

在繼承中超越

中華5000多年文明史創(chuàng)造出豐富燦爛的思想文化成就。發(fā)掘和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當代價值，要立足當代中國國情，堅持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以民為本”是中國古代吏治思想的核心內(nèi)容。在古代，囿于時代和階級局限性，統(tǒng)治者難以真正做到以民為本。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建立了人民民主專政的國體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政體，開辟了人民當家作主的歷史新紀元，為以民為本的真正落實奠定了堅實的政治和制度基礎。中國共產(chǎn)黨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相結合，繼承和發(fā)展傳統(tǒng)民本思想的精神內(nèi)核，提出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以人民為中心，就是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制定政策、推動工作都必須傾聽人民心聲，把人民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答應不答應、幸福不幸福作為衡量一切工作得失的根本標準。這一根本性超越，成為我們揚棄古代吏治思想，對其進行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和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的理論和現(xiàn)實前提。

治國先治吏的思想，是經(jīng)過歷史實踐證明的政治智慧。要維護社會長治久安，必須建立一支高效廉潔的干部隊伍，嚴以治吏是遏制腐敗、維護國家穩(wěn)定和促進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要求。我們黨將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上升到關系黨和國家生死存亡的高度，這是深刻總結古今中外歷史教訓得來的。治國理政，人才是關鍵。選賢任能必須以德為先，德才兼?zhèn)?。我們黨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相結合，為黨員干部之“德”注入新內(nèi)涵、提出新要求。新時代的“德”，包括堅持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政治方向，堅守以人民為中心的政治立場，秉承對黨忠誠、不負人民、清正廉潔、敢于擔當、堅持真理、守正創(chuàng)新的政治品格。這就要求黨員干部不斷加強黨性修養(yǎng)，常修為政之德、常懷律己之心，真正做到為政以德、為政以廉、執(zhí)政為民。

作者單位：中國歷史研究院歷史理論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