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加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自古以來，中華民族就重視對黃河的治理和保護。在北宋時期，黃河中下游水患頻發(fā)，給沿岸百姓帶來了嚴重災害，特別是影響了京城開封的安全和漕運，所以北宋加大了治理黃河力度，并且探索出比較完善的治河技術和管理機制。

筑堤防患于未然

北宋治河措施主要是對中下游河患的防御和抗災，主要采取筑堤、堵口和開引河、植樹護堤的方法，達到綜合治理的效果。

為了防患于未然，北宋首先十分注重做好堤壩的防護，一邊大力對汴京四渠進行整治，一邊也加緊對黃河河堤進行修繕。北宋乾德元年（963年）正月，即“發(fā)近甸丁夫數萬修筑河堤，（命）左神武統(tǒng)軍陳承昭護其役”。在堤防技術方面，北宋的做法已經比較成熟，當時河堤的種類不少，僅據《宋史》的記載就有正堤、遙堤、縷堤、月堤、橫堤、直堤、簽堤等。

大河兩岸的正堤，一般只稱為堤，遙堤則是正堤以外的最外一重堤，主要作用是在大河汛期，將河水限定于遙堤以內的地方行流，盡量把泛濫的地方控制在一定范圍內。據水官李立之于北宋元豐四年（1081年）奏稱：“北京、南樂、館陶、宗城、魏縣、淺口、永濟、延安鎮(zhèn)，瀛洲景城鎮(zhèn)，在大河兩堤之間，乞相度遷于堤外?！笨|堤則是介于正堤和遙堤間的第二重堤，縷堤有“預備堤”的作用，若正堤決溢救治不及，則加強縷堤臨時抵擋水勢。北宋熙寧七年（1074年），都水監(jiān)劉繪奏：“蒲泊已東，下至四界首，退出之田，略無固護，設遇漫水出岸，牽回河頭，將復成水患。宜候霜降水落，閉清水鎮(zhèn)河，筑縷堤一道以遏漲水?！痹碌痰淖饔么蟮峙c縷堤相當，但是月堤只保護某一堤防單薄之處或險工段，比縷堤規(guī)模要小，因修筑成月形，故名。

與此同時，北宋十分注重黃河堤防的質量，尤其在一些重要的城邑附近和主要險段甚至建成石堤。北宋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京西提點刑獄官知河陽高紳修黃河岸，以棄石累之，計省工鉅萬而又堅固，賜詔獎紳”。關于修砌石岸的施工方法，元贍思編著的《河防通議》對宋代石岸工藝有較詳細的記載：“凡修砌石岸，先開挖檻子嵌坑，若用闊二尺，深二丈，開與地平，順河先鋪線道板一片，次立簽椿八條，各長二丈，內打釘五尺入地。”然后“先用整石修砌，修及一丈，后用荒石再砌一丈”?？梢钥闯觯┕こ绦虮容^周密，特別是對石堤基礎要求較為嚴格。即使有的土質河堤，由于長年累月不斷維修，規(guī)模相當龐大和堅固。北宋元豐三年（1080年），“京東轉運司言鄆州筑遙堤長二十里，下闊六十尺，高一丈”。若以頂寬一丈算，則邊坡比達1：2.5，可見堤身斷面尺寸是比較科學的。有了堅固的堤防，才能確保黃河的行洪和漕運安全。

成熟的堵口技術

北宋初期，黃河決堤現象比較頻繁。北宋乾德四年（966年）七月，河決澶州大堤之后，即“詔殿前都指揮使韓重赟，馬步軍都軍頭王廷義等督士卒丁夫數萬人治之”，到同年十月，把決堤全部修完，使水復故道。此后，宋廷對黃河決溢都能組織一定的力量進行搶險堵口。

北宋乾德五年（967年）正月，又派遣大批官員對黃河下游逐處查看，并發(fā)京畿附近丁夫進行了一次大修活動。從這一年開始，建立了河堤歲修制度，“皆以正月首事，季春而畢”。自后，歲役河防丁夫年年增加。

北宋在堵口上主要使用埽工技術。當時堵決口和護岸，往往會用秫秸、石塊、樹枝捆扎成圓柱形的東西來使用，沈括《夢溪筆談》載：“凡塞河決，垂合，中間一埽，謂之合龍門?！庇捎谲５闹匾饔茫９ぜ夹g也日趨完善，據《河防通議》記載，埽工制作，一般先在寬平的場地內密布繩索，在繩索上鋪一層榆木柳條之類的埽料，再在埽料上鋪土，雜以碎石，并用粗長的竹索貫其中，卷而束之使形成整體。卷埽時用數百人扛大木卷起，每卷一層，都在上面架上大木梯，眾人站在梯子上壓緊。每個大埽一般長100尺，直徑一般為10尺至40尺。宋代的埽岸，一般由上下四五束、左右數十束大埽緊密排列于迎水堤坡坡面上，蔚為壯觀。下埽時數百人甚至上千人同時用力操作。

在堵口中，難點在于合龍，《河防通議》中專門記載了北宋堵口合龍的技術和過程。合龍前，首先檢視龍口的深闊、水流情況以及土質情況。隨后，在龍口兩岸插標桿、架設浮橋以便役夫通行和同時拋擲物料。為了減弱水勢，先于龍口上游打星椿，然后在星椿內拋大木巨石以壓狂瀾，接著從兩岸各進草占三道，土占兩道，并在上面拋下土石包壓占，閉口時同時急速拋下土包土袋，鳴鑼助威。合龍后，于占前卷攔頭埽壓于占上再修筑壓口堤，并堵塞占眼漏水，即閉氣。最后于迎水外加埽護岸。

合龍時除了經常采用大埽堵口方法，北宋還創(chuàng)造了一種“橫埽法”堵口。這種“橫埽法”是北宋元豐元年（1078年）堵塞漕村決口時由轉運使王居卿提出，當時“決口斷流，實獲其力”。時任御史中丞、領司農寺蔡確為此特向朝廷為王居卿申請賞賜，并要求都水監(jiān)作為常法推廣，宋神宗還下令將此法寫入靈津廟碑。這種方法對于爭分奪秒搶險合龍的情況下，其成功率大大提升。

而對于一些較大的堵口工程，那時往往采取一些輔助措施，有時會在上游增置鋸牙將急流挑開，以減來水動能，或在上游先行分水，減少上下游水位差，以減輕合龍時的困難程度，這些都是一些比較有效的辦法。

善于使用開河技術

為了減輕洪水壓力，北宋經常采用開鑿新河分水的辦法來對付河患，開河技術也有了一定的提高。據《河防通議》記載，自古開河，首先必須觀察上游的地形和水勢，并測量河床高程的變化，要選擇枯水季節(jié)施工，冬季備料，春季施工，洪水到來之前完成新河開挖任務，新開河口應留一臨時隔堰，使水流順勢而下，保證一定的流速，以防新河淤積。開河的方法應因勢利導，若河勢成丁字形，水流正撞堤岸，剪灘截咀、疏淺開挑、費功不便，但可解一時之急。如地形適宜于取直開挑，應于對岸拋樹枝石塊影響水勢，然后用樹石加固河口，損而復備，直到堅固不摧。這樣，新河可成，舊河即淤。這一段開河技術的總結，雖無數量的計算，但從定性上看是符合治河原則的。

北宋時黃河最大的分水渠是汴河，通?！般昕谖銎淙种?，河流常行七分也”。北宋政府對汴河的積極治理使得汴河分流了相當一部分黃河水，減輕了黃河下游的壓力。此外，北宋政府還專門開鑿了一些用以分水的河渠?！端问贰ず忧尽份d，北宋淳化四年（993年）十月，黃河在澶州一帶決口，當時的巡河供奉官梁睿建議：“滑州土脈疏，岸善潰，每歲河決南岸，害民田，請于迎陽鑿渠引水。凡四十里，至黎陽合大河以防暴漲?！碧诨实鄄杉{了這個建議，并立即付諸實施，半年之后，滑州新渠即告竣工。接著“帝又案圖，命昭宣使羅州刺史杜彥鈞率兵夫，計功十七萬，鑿河開渠，自韓村埽至州西鐵狗廟，凡十五余里，復合于河，以分水勢”。澶、滑一帶是黃河決口最多的地方，因而這里的分水渠也較多。北宋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京西轉運使陳堯佐開滑州小河分水勢，遣使視利害以聞。及還，請規(guī)度自三迎陽村北治之，復開汊河于上游，以泄其壅溢。詔可?！彼?，要治理好黃河，就必須保持下游的通暢，開河分流也是十分可行的措施，這樣上游決堤的危險將會大大降低。

完善的護岸技術

在做好筑堤、堵口、分流等工作的基礎上，保護好河堤，也是防止水患的重要一環(huán)，在這方面北宋對黃河護岸的技術比前代有較大的發(fā)展。

那時常用的辦法一種是束埽護岸，這是最為基本的方法。北宋每年役夫備埽料的任務很大，這些埽料一部分儲備堵口應急，一部分用作修理，一部分用作護岸，以束?！胺e置于卑薄之處，謂之'埽岸”。埽岸的施工方法是：“既下，以橛臬閡之，復以長木貫之，其竹索皆埋巨木于岸以維之?！?/p>

埽岸是一種既簡單又有效的方法，但埽岸的缺點是不能經久。為此，北宋又采用木籠護岸和石版護岸的方法來防止河水沖刷堤岸。陳堯佐于北宋天禧五年（1021年）知滑州時，曾采用木籠護岸?！耙晕鞅彼畨?，城無外御，筑大堤，又疊埽于城北，護州中居民;復就鑿橫木，下垂木數條，置水旁以護岸，謂之'木龍?！薄疤祆校記Q，起知滑州，造木龍以殺水怒，又筑長堤，人呼之'陳公堤?！崩钊艄戎又輹r用石版護岸方法作本州附近河堤護岸：“州有東西兩城夾河，秋夏水溢，岸輒圮，役費不可勝紀。若谷乃制石版為岸，押以巨木，后雖暴水，不復壞。”

鋸牙護岸也是北宋經常采用的辦法。《宋史·河渠志》載：“凡埽下非積數壘，亦不能過其汛湍，又有馬頭、鋸牙、木岸者，以蹙水勢護堤焉?！边@里的馬頭、鋸牙相當于刺水堤，就是在河堤內坡修筑一系列短土堤、石堤或木堤如鋸牙狀，以挑開暴流，防止嚙蝕堤岸。

此外，北宋在黃河兩岸一些較固定的堤段像汴堤一樣，年年發(fā)動附近居民種植榆柳，這也是加固堤防的有效辦法。

大家都知道，黃河中下游沿黃的大堤多為黃土所筑，遭受洪水襲擊時十分脆弱，時常決堤，因此保持中下游的水土對于治理黃河成敗至關重要。北宋時期，人們就注意到了植物對保持水土的作用，于是采取在堤上種樹的方式來加固堤防?！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載，宋太祖于北宋建隆三年（962年）十月的詔書中，要求“緣汴河州縣長吏，常以春首課民，夾岸植榆柳以固堤防”。北宋開寶五年（972年）正月，太祖又下詔：“自今沿黃、汴、清、御等河州縣，除準舊制蓺桑棗外，委長吏課民別種榆柳及土地所宜之木，仍按戶籍上下定為五等，第一等歲種五十本，第二等以下遞減十本。民欲廣種蓺者聽逾本數，有孤寡窮獨者免之。”《宋史·河渠志》載，北宋景德三年（1006年）僅京都開封一地就“植樹數十萬以固堤岸”。宋徽宗于北宋政和八年（1118年）下詔：“滑州、浚州界萬年堤，全藉林木固護堤岸，其廣行種植，以壯地勢?！边@樣在黃河兩岸大批植樹，不僅能夠涵養(yǎng)水源保護堤壩，還形成了綠樹成蔭、風景優(yōu)美的沿河景觀。

設置專門管理機構

為確保重大河防任務的落實和完成，宋廷還組織了一套專門的機構，并對河防官員實行獎懲。

宋初并沒有專門的治河機構，只是每年派出官員分堤巡視與督率治堤堵口。自北宋乾德五年（967年）正月開始，宋太祖鑒于河堤屢有決溢，“詔開封、大名府、鄆、澶、滑、孟、濮、齊、淄、滄、棣、濱、德、博、懷、衛(wèi)、鄭等州長吏，并兼本州河堤使”，以加強河防工作。北宋開寶五年（972年）三月，又詔以上十七州府“各置河堤判官一員，以本州通判充;如通判闕員，即以本州判官充”，從而把河防任務責任到人。

北宋天圣八年（1030年），宋仁宗皇帝“始詔河北轉運司計塞河之備”。這是轉運司負責河防工作的開始，因為黃河決溢常波及數州，治堤堵口需要統(tǒng)一指揮才行。北宋至和二年（1055年）十二月后，開始設立“都大管勾應付修河公事”“修河鈐轄”“修河都監(jiān)”“都大提舉河渠司”和“都大修河制置使”等治河官員。

北宋嘉祐三年（1058年）宋仁宗又下詔：“天下利害系于水為深……其置在京都水監(jiān)，凡內外河渠之事悉以委之。”自此以后，北宋政府正式設置了都水監(jiān)作為主管全國河渠事宜的最高專職官員。自都水監(jiān)建置以后，機構日益完善，除內外都監(jiān)丞以外，下設主簿、管勾公干多人。到北宋元豐三年（1080年）僅沿河巡視和提舉各堤段的專官就有160余人。

宋神宗還于北宋熙寧六年（1073年）四月“詔置疏浚黃河司”，作為專司黃河治理的機構，從而保證了治理黃河的各項工作得以落實。

在此基礎上，北宋還建立了較為完備的考課和獎懲機制，促使官員認真對待治河問題?！端问贰ず忧尽份d，北宋淳化二年（991年）二月，太宗下詔：“長吏以下及巡河主埽使臣，經度行視河堤，勿致壞隳，違者當寘于法?！痹v七年（1092年），宋哲宗規(guī)定：“南北外兩丞司管下河埽，今后令河北、京西轉運使、副、判官、府界提點分認界至，內河北仍于銜內帶'兼管南北外都水公事。”通過這些詔令，宋廷明確了責任和賞罰措施。凡因河事管理不當，堤防失修并造成損失的官吏都要嚴查嚴辦?！端问贰ず忧尽份d，北宋開寶四年（971年），黃河在澶州決口，“通判、司封郎中姚恕棄市，知州杜審肇坐免”。沿河州郡官員，若不懂防治河患，往往也會丟官。北宋政和五年（1115年）十月，冀州棗強埽決，知州辛昌宗武臣，因“不諳河事，詔以王仲元代之”。從而保證了治河工程的順利開展，以保證黃河安全度汛和京城開封的漕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