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一家人慕名去了趟南岳，回來，心里有點悶。沉淀幾日，感覺如故。

1、茫然

       現(xiàn)在流行——說走就走的旅行。說走就走，隨性，率然，任性，灑脫，有仗劍走天涯的磊落和疏狂，還有意外驚艷的時空。很令人羨慕?？捎械穆眯胁⒉豢偸侨绱耍热邕@次南岳之旅。
       我們是突然決定去南岳的，頭一晚提了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彼此一確認有這么回事，于是，出發(fā)。準備的心情放在了路上。其時，對南岳一無所知。對它的期許不過是看山，看它的雄、它的奇，它的秀，它的幽；看千年古剎的古典與雅致，厚重與滄桑。好像很簡單也很高大上。
       路上好心捎帶了一個南岳當?shù)厝耍凰裏崆榈仡I到一座老廟邊，被交接給了一個香火店主，被店主佛言佛語地神圣祝福壓制著、被武總長武總短的蜜語抬舉著，一堆香，不覺間就被塞進了不情不愿的懷里。又被店主領進廟里著稀里糊涂地拜了一圈，卻不知拜的是誰。心里憋著大不爽。實在不喜歡這種打開方式。對南岳商販的反感一度到了極點，對南岳之旅一度失望至極。幾欲想回頭，細念初衷，不甘心就此回去。暗暗下定決心，再不肯輕易開口，哪怕走錯。
       買票，進山。爬了一個多小時，累到虛脫，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足跡在景區(qū)導覽圖上不過是一個點。始知衡山有多大，可觀的景點有多多，僅靠腳步，二三天的時間絕對丈量不出它的巍峨與博大。終于初步理解了一些人為什么旅游總愛題寫“誰誰誰到此一游”，只有這些字才能證明自己來過。非如此不足以掩飾內(nèi)心的空虛和空白。進了山，看見了景點，才明了自己的無知和淺薄，對它的歷史人文一概不知，看標志牌只是標志牌，牌坊只是牌坊，廟只是廟，石頭只是石頭，樹只是樹……它的美它的妙，一點領悟不了，感覺自己就是瞎子看天書，滿臉茫然加無措。能明了的只是整座山確實涼意森然，樹多豐茂且古老，溪澗幽，流瀑長。不知身邊熙攘勞累的人群，他們看到了什么，想了些什么，旅游游了什么。
       一路上，我暗暗譴責自己的是，如果出游前做點旅游攻略，不至于如此無奈又凄然。
       說走就走的旅行到底還是太任性。私下認為走馬觀花式輕飄飄的旅游不足取，且不說勞心勞力，對旅游資源也是一種浪費和褻瀆。就如我這樣的。

2、失落

       一路上的景致挺好，幽深大氣。接近祝融峰，山道轉(zhuǎn)彎處赫然出現(xiàn)一個小木屋，賣著幾樣簡單的吃食，豆腐花，玉米，豆腐串，茶雞蛋。只這幾樣。我喜歡這種小而簡單的質(zhì)樸，還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歡欣。價格貴雖貴點，也自有一番說得過去的道理。然而，再往前三五米，轉(zhuǎn)過一個彎，類似的店鋪緊挨著竟有三五家，小店邊就是特色玩意的大賣場。熙攘的人群，熱力的吆喝；石板路邊、石桌上滯重黑膩的油污，行人腳下噙著紅黃的辣椒油濕答答翻飛不起的白色塑料袋、竹簽，垃圾桶沿上掛著的油袋子，還在滴著油，一滴，一滴，似無聲地啜泣。
       到了山頂，嗆鼻刺激的煙氣，煙云繚繞的迷蒙，白花花的日光，黑壓壓花花綠綠擁擠不堪的人群……噪雜、繁亂。不能免俗地許愿、參拜，屏住呼吸，揉著流淚的眼，匆忙逃離。才知，凌厲威然的石頭山，肅穆的古剎廟宇，廟里寂然地敲著木魚伴著青燈古佛的和尚，叢林里隱沒的幽徑，或遠或近安然地散落著雞鳴狗吠的人家……不過是一廂情愿的設定。千百年來的威嚴與森然，詩意與安然，不過是一時幻覺，塵世倒是真實的。
       等了一兩個小時去乘索道，四五十個人擠在一個玻璃房子里，五六分鐘，平穩(wěn)到站。沒有飛鳥疾略長空的迅捷，沒有尖聲叫囂的刺激與驚險，俯瞰到的只是一片剛成長起來的青松，不過了了。

3、悵然

       爬山的路上，婆婆不止一次的感嘆，“旅游的人真多呀，都是些有錢人，有錢又有閑。那時，票價才六十，你爸爸死——舍不得，不肯上來看……”。五六年前，公公和婆婆曾在南岳做了三年的竹傘，每月的十五號休息，他們必定坐著免費的公交車到萬壽山廣場坐坐，也曾抬頭望望山，也許也曾猜測過山里的景致。然而從繁華里回去，埋首于工作，眼里心里也就只有了生活的辛勞。繁華于他們不過是過眼云煙。三年，足以讓一個人了解一個城。三年了，婆婆對南岳卻依舊茫然，她只知道有一座山叫南岳衡山，可以燒香，公交車免費，有一個廣場叫萬壽山（如今不存在了），此外，沒有了。三年來，他們住在南岳城里面，卻不過是一個外人，一個過客?？吹缴铰飞戏隼蠑y幼的場面，不免讓人感動，相比于公公，也許他們都是幸運的?，F(xiàn)今，公公已過世近兩年，衡山于他，終于只是一個夢。

4、珍惜

       路上，進去衡陽地界，經(jīng)過白果鎮(zhèn)，嶺坡鎮(zhèn)，那一山一山的楠竹，一池一池的荷田，一架一架的瓜棚，一幕一幕流動變幻的云，一路旖旎的野花，偶爾略過眼際的一座座赭紅色的、陀螺樣的饅頭樣的石頭山……雖比不上南岳衡山的大氣磅礴，深沉厚重，也自有其獨特的娟秀和日常。讓人動容。其實，有時，不必走遠，好風景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