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淮安市新城淮中初一 汪憶寒

 那天上午，窗外太陽正晴，風輕云慢，遠處的高樓陷入一片光影中，朦朧不清。我在僅十幾平的狹小空間里，卻經(jīng)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殘忍游戲。

    “在紙上寫下你認為最重要的人或物。”老師如淙淙流水般平緩的聲音響起，“并且按順序把它們排好。”最重要的？我第一反應是自己的前途，接著是媽媽——那個給予我生命的人，然后是爸爸，我的青春，我的朋友。

     “寫好后劃掉其中一個，如果是一個人，他將被死神帶走，永遠消失在世界上?！蔽业皖^看向那五行字，那五個最重要的人，如果一定要舍棄一個的話……我的筆尖不斷地上下徘徊，每個字都深入我心底，最終停留在了最后一行，“我的朋友”四個字上緩緩出現(xiàn)一道橫線。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了好朋友的笑臉，離我那么近，卻怎么都看不清，掙扎一番，那張臉開始變得模糊，熟悉的面孔在逐漸消失，最后一瞬，我清楚的看見她的臉上出現(xiàn)一抹微笑，坦然，寧靜，似溫山軟水，向我做了最后的告別。突然，這一切驟然消失，蒼白一片，我回過神，那四個堅定的大字上的橫線似乎永遠不能消除。那個陪我一起分享心事的人，那個在艱難時光緊靠在我身邊的人，那個喜歡壞笑著捉弄我的人，在這個世上不復存在，我心中空蕩蕩的一片，那些尚未說出的調(diào)戲或抱怨的話語將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歸處。

     “在剩下的四個人中，再劃掉一個?！贝藭r的抉擇開始變得艱難，我不安的手指不停捏著筆，目光上下搜索，在“我的青春”上劃上一條橫線。青春年華可謂是人生中最為華麗的時光，迎接著朝陽，無所畏懼地向前奔跑，背負著青蔥少年的使命，任風吹雨打，對世界坦誠無憂，身后再平庸的石子小道也被映得滿地斜陽與光輝。然而失去這一切，就如同給一條閃耀的金龍刮去了熠熠生輝的鱗片，光芒漸漸褪去，原本再華美的身軀與裝束也變得黯淡狼狽，沒有了光彩與掌聲，徒留得鮮血滿地。

     “現(xiàn)在還有三個人，仔細思考后，再劃掉其中一個。劃掉后他將永遠消失在世界上?！蔽彝蜃詈蟮娜凶?，毫不起眼的文字里卻包含著我最不舍得丟棄的東西，失去他們無疑是生命無法承受之痛。猶豫片刻，我將“我的前途”畫上一道橫線。在這樣的年紀里，一個光明燦爛的前途是每個人所渴求的。相比之下，我還是選擇舍棄了前途。平凡庸俗又怎樣，碌碌無為又怎樣。醉倒在街角的流浪漢不應被任何人冷眼嘲笑。至少努力過。掙扎過。付出過。再說，我放下前途，留下的是父母，守住了自己那小小的家。家是什么？是你無依無靠時一個結實的臂膀，是你疲憊不堪時一張舒適的床鋪，是你漫無目的時一座貼心的燈塔，是你遭遇逆境時一處?？康母蹫?。龐大嘈雜的社會里，我留住了深藏心底的溫暖，那對親情的眷戀，那對父母的依賴，那對家的守望，廉價卻又珍重。一定要愛著些什么，恰似草木對光陰的鐘情。

     “還剩下兩個人，這兩個人對你來說一定極為重要。現(xiàn)在，你需要在兩個人中再劃掉一個。”我已不知道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感受，剛才一切關于家的暢想全都化為烏有，我竟要在父母中二選一！長風輕擾樹梢，云翳散去，太陽兀自將陽光灑得越發(fā)猛烈。臨近中午，樹葉卻不似往日的慵懶，在風中不停地晃動，正如我此刻顫抖的心。我的眼神一定是那樣的迷離，手指緊攥著筆直至指尖泛白。一個是讓我擁有血肉之軀的人，一個是讓我幼小脆弱的生命得以延續(xù)的人，現(xiàn)在這兩個人的生死權就在我手里，不論選擇哪個都足以讓我墜入深淵。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下筆，將“爸爸”二字劃掉。不是不尊重或不認可，只不過是小時候媽媽長期上班值班，與我相伴的時間少之又少，每天都是爸爸在和我分享歡聲笑語和那早已扎根心底的愛，就這樣我成了爸爸的小跟班。我知道自己一定很蠢，拋棄了辛苦陪伴自己十幾年的最親的人。那份濃厚的深情或許在十幾年前，當我還在搖籃里，第一次用稚嫩的嗓音模糊地喊出“爸爸”時，就浮現(xiàn)在心頭了吧。經(jīng)過許多年的精心培育，承載著親情的樹苗早已發(fā)芽，長成參天大樹，今天我卻在這種關頭將它扼殺，這是一種怎樣的罪過??！此刻，橫在我面前的四道線猶如四把利刃穿過我的心底，苦不堪言。我最終把媽媽留在世上，她會是怎樣的孤獨無助！身邊失去了那個幫助陪伴自己的人，只有一個沒有前途沒有青春的女兒，這一切簡直難以想象！而我也失去了幾乎所有我愛惜的，重視的，依賴的，只能和媽媽相依為命。想到這里，我心如刀絞。

     當老師宣布這一切都只是個虛擬的游戲時，我仍然沉浸在失去親友的悲傷之中，遲遲無法回過神來。鳥鳴聲漸漸，仿佛為我剛才的經(jīng)歷感到悲哀，又仿佛在慶祝這些全部都是一個假設。這個游戲殘忍又無情，但卻意義深厚。享受光明的我們，不應該忘記黑暗中的執(zhí)燈人，不要在失去他們陷入黑暗后傷心挽留，感嘆那生命無法承受的痛苦。好好珍惜當下?！皹溆o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或許這就是老師在這堂特殊的課上想要告訴我們的

安瀾文學

圖文：網(wǎng)絡

排版：歲寒善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