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隨筆,冰花 索廷強(qiáng) 幾片干透、卷曲的樹葉,在中午的大風(fēng)里滾動。它們摩擦地面,碰撞路邊的臺階,滾動到我的腳下。它們來自那里,路邊這棵樹是吧。我來自那里,我從山上下來。我撿起它們當(dāng)中的一片。它不是一片完整的樹葉,它的邊緣已經(jīng)缺了硬幣大小的一塊。還有幾個地方,葉片已經(jīng)碎裂,碎塊在葉脈的牽連下,正在做著無望的掙扎。我把它輕輕地放下,放在稍微避風(fēng)的地方。我知道,不論把它放在哪里,它終會被風(fēng)吹走。我沒有想象,它會被吹到那里去。我沒有想,下一刻,我要到那里去。 到了深冬,屋外的花大部分都死了。一個月前還金光燦爛的金絲菊,現(xiàn)在已經(jīng)干枯,手一碰,灰黃的花瓣就掉了。辦公室的花卻沒有死,它們的枝葉仍然是綠色的,而且大部分都在開花,紅的黃的紫的,開得熱烈鮮艷。但我總感覺,這花開的不自在,不高興,不燦爛,也沒有意思。 入神發(fā)呆的時候,會寫出好詩。詩有時就是寫那點(diǎn)入神的感覺。清醒的時候,反而寫不出來。清醒的時候,應(yīng)該寫客觀理性的文章。 陽光燦爛,坐在窗戶前,感覺很暖和。陽光照在電腦屏幕上,屏幕反光,看什么都費(fèi)力。 那天晚上去爬山,看起來,月光下的路面很亮,很清楚,但和白天比較,有些地方還是看不清。一個小坑,一個不明顯的臺階,都可能讓你走不穩(wěn)當(dāng)。月亮自己不發(fā)光,它的光,是從太陽那里借來的。借光。借來的光,光的強(qiáng)度和亮度已經(jīng)丟失了很多,它已經(jīng)不是太陽燃燒時產(chǎn)生的那種銳利火熱的光了。它陰柔、清冷、模糊不清。正在這樣想著的時候,月亮躲到云層里去了。哎,這鬼月亮,它自以為美麗漂亮,扭扭捏捏,不知道那光是借來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同一座山,白天和晚上,看起來是不一樣的。同一條路,白天和晚上,感覺也是不一樣的。白天想的事情,晚上再想,會有不同的結(jié)果。白天理性,晚上感性。太陽照著我們的時候是白天,太陽不照我們的時候是晚上。有太陽時,我們理性,沒有太陽時我們就感性了。這么說,太陽是一個理性的天體。 天氣冷的時候,出門跑一跑就不冷了。如果坐在家里,抱著火爐子,就會越來越冷。 如果一種感情無法訴諸于語言,就不應(yīng)該用語言來表達(dá)。 突然想到某個問題,想了半天,相通了問題的本質(zhì),把問題放下了。出去散了個步,回來后發(fā)現(xiàn),那個問題好像不存在。問題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針對同一事件,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描述,是人的觀點(diǎn)不同??吹酵粋€事物,譬如說,某個建筑,某個景區(qū),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的描述,是人的視覺不同。那么,事件或者事物,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我們看到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是你描述的樣子,還是我描述的樣子。我們感知的世界與實際的世界到底有多大的距離。 在大眾看來,科學(xué)是理性的,它能穿透現(xiàn)實世界虛幻的表象,直達(dá)其本質(zhì)。但在科學(xué)家看來,科學(xué)有時比現(xiàn)實更加虛幻,難以捉摸。 要控制文章的節(jié)奏和氣氛,可能會產(chǎn)生一些語法錯誤,生成一些病句。這不是什么問題,關(guān)鍵是,你寫的是學(xué)生作文,公文,論文,還是文學(xué)作品。 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取決于你的立場。 光壓。光可以產(chǎn)生壓強(qiáng)。譬如說,我看你的目光,你看我的目光。譬如說,如果一直盯著這株映山紅,它的花朵在你目光的壓力下,會更鮮艷,還是會衰敗。如果盯著它看一個小時,它會不會感受到壓力而冒出新的花朵。在花朵眩目的光彩里,你會不會因為感受到了那種壓力,而變得比原來丑或者漂亮,年輕或者衰老。 那天一口氣爬到山脊上,出了一身大汗。我坐下來,先是靠在一棵大松樹上,然后躺下來,看那棵大松樹。看著看著,突然想抱抱這棵樹了。我站起來,抱著這棵松樹,看著它裂開的樹皮。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感到疼,有點(diǎn)心酸。 盯著某件東西時間長了,覺得自就變成那件東西。一塊拳頭大小的土坷垃。一朵已經(jīng)干枯的野菊。路面上被車輪碾壓過無數(shù)遍的石子。成為它們時,目光凝結(jié)在它們面前,時間靜止在它們死灰一般的表面。 樹葉在面前跳動,有時我會嫉妒它們。嫉妒是因為,我無法真正變成它們。只有我發(fā)呆,靈魂出竅時,才覺得自己變成了它們。 只要人還活著,心中肯定還有愛。愛某個人,愛某件物,愛某件事。愛是一個人活著的必要條件。 身心疲憊,根源是心情疲憊。心情不好的時候,感覺靈魂里會分泌出了某種毒素,通過大腦一直擴(kuò)散到身體所有的部位。整個人就處于一種垂死的狀態(tài)。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個毒物,如果你遇到他,和他接觸,就有可能被感染。 水泥做成的溝底上結(jié)了一層冰,下面應(yīng)該有散漫開來的水流,但是,由于冰層發(fā)白不透明,下面的水流也很小,就看不到水流。我們丟了一枚石子下去,石子在冰面滑動一段距離后,就停下來了。我想,再過幾天,這枚石子會被冰層凍住,不能自己。 這些被凍住的水,在氣溫不斷降低的過程中,不斷地鼓脹自己,不斷地堅固自己,使自己變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堅硬。它們是在失去自由的形態(tài)后,才變得如此生硬,冷漠無情的。 水管破裂,從中流出的水,開始是水,當(dāng)它從幾米高的水泥坎上滴落下來時,它的形態(tài)開始變化,它們慢慢地變得粘稠,最后凝固,進(jìn)入溝渠時,幾乎變成了真正的固體狀態(tài)。它們落在下面的冰面上時,不是嘩啦嘩啦的聲音,而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簦孟襁@滴落的水不是水,而是一些頑皮的石子。 水在落下時,肯定有一些飛沫,這些被水流擠壓出去的異端分子,提前完成了自己的脫變,它們很快變成了固體,白色的冰,附著在水泥石壁上。 水一直有,一直在流,異端分子存在于每一束流出的水里,它們被擠出后,就立即加入自己的隊伍,它們的隊伍不斷地壯大,占據(jù)的空間不斷地增加,它們把那股水流包裹起來了,它們在外面制造一個白色的冰柱,向四周散射狀地伸展開來。從對面路上看,幾米高的石壁上,好像長著一株高大雪白的花朵。 這不是真正的花朵,這是冰花,春天來時,風(fēng)一吹,太陽一曬,它們就會顯形,它們會被溫暖拉回它們自己原初的狀態(tài),消失在溝渠的水流里。真正的花朵開在冰花旁邊的石壁上。從上面的場院里,懸吊下來一叢雞蛋花,它們緊挨那朵白色的冰花,在這冰封寒冷的冬天里,發(fā)綠發(fā)灰的花枝上,開著三五朵黃色的小花。在冰花雪白的反光里,黃色的雞蛋花顯得瘦弱渺小,需要仔細(xì)觀察,才能看到。 這些雞蛋花,在這么寒冷的天氣里,它們怎么開了。它們不怕冷嗎。它們有什么著急的事情嗎。它們這么著急地開了,難道不怕冷風(fēng)吹,不怕寒露打嗎。 那天,從雪地里撿回一枚石子。石子長得像一片豆角,表面皺巴巴的,像是已經(jīng)凍僵了,而且還在不斷地緊縮著自己。它是灰色的,還有綠和紅。我小心翼翼地擦干表面的冰水,對著它呵氣,把它噙在嘴里,在掌心摩擦,把它緊貼在胸部,想用一腔熱血溫暖它。 它仍然是冰冷的。它是一枚冰冷的石頭,我的能力有限,無法讓冬天的石頭發(fā)芽,無法讓冬天的石頭開花。我想,還是春天吧,等到春天來了,它一定會發(fā)芽開花,釋放出它所有的色彩。 2021年1月2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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