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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山遺書○王船山先生年譜(劉毓崧增補)》第十五冊

       云在青山8 2023-08-16 發(fā)布于湖南

      劉毓崧 王船山先生年譜(增補)

      曾國荃序

              自古圣賢豪杰負環(huán)瑋之姿而有康濟之才者,皆思攄其所藏,設施于世,亭毒萬類,歸于太和,非茍為富貴已也。其不幸遭世亂顛沛,崎嶇艱厄,一無所施,則以其忠孝至性,光明兀硉浩蕩之氣,蓄而為道德,發(fā)而為文章箸述,如山如淵;如云橈波委,其態(tài)無窮;如日月星辰,燦然亙萬古而不蔽;如水火菽粟之裨益民生,不可斯須無。其與設施于世,亭毒萬類者固無以異,非徒托空文,雕蟲篆刻,小儒之所為也。書契以來,孔、孟尚矣。其下儒家則有荀卿、王通及宋之周、程、張、朱諸子,抱用世之具無所遇,箸書名山,以貽來者。而王應麟、馬端臨、顧炎武之倫尤博贍無涯涘,稽考名物制度,終身矻矻,不暇他慕。此其人豈真甘心肥遁,與物相忘,毋亦堙塞寥落,無聊而后出于此歟?

             衡陽王船山先生生明季,舉崇禎壬午鄉(xiāng)試,年才弱冠,遭流寇之亂,自刺救父。桂藩監(jiān)國,授行人司行人。是時明庶孽浸微,先生知勢無可為,顧乃走粵中,踉蹌補苴,調和將帥,幾幸延余燼于旦夕。奸人害之,幾被戕殺,遂匿名船山以老。嗚呼,其志良足悲已!當圣清龍興,海內高才巨儒,乘時利見,黼黻文明,挾所學以取卿相者,前后相耀。先生乃浪跡窮山,潛影銷聲,與猿鶴侶,至姓名不為當世所知。先生不一自表襮,而其忠孝至性,光明兀硉浩蕩之氣,遏抑不已,盡發(fā)之文章箸述。凡經類二十有三,史類四,子類十有七,集類三十有三。何其富也!

             同治初年,國荃刻其遺書三十八種。儀征劉毓崧伯山復為撰年譜二卷,事跡多采之先生遺書,掇其只辭片語,想像得之,雖不免于掛漏,要其平生梗概略備矣。后之讀是書者,論其世,知其人,則于先生所志所學,尤是圣賢豪杰之用心,方之王、馬、顧諸君固無多讓,由是上溯荀、王、周、程、張、朱之道,有不造閾而入室者乎?是為序。

      光緒十五年歲在己丑三月湘鄉(xiāng)曾國荃撰。

      自序

             衡陽王船山先生,于前明為遺老,于我朝為大儒,著述收入《四庫全書》,事跡載于國朝《儒林傳》。其叢書得湘鄉(xiāng)爵相及介弟爵帥刊刻流傳,毓崧為之檢核稿本。既竣事,復采錄群書,編年譜二卷。所惜書闕有間,掛漏良多。

            蓋先生著作內自述其生平者,有《家世節(jié)錄》《南窗漫記》,其他如《永歷實錄》《蓮峰志》以及經部子部各書,于事跡有關者皆可援據,而最要者為《龍源夜話》,遍訪不獲,湘潭歐陽曉琴言廿年前曾見稿本,先生一生蹤跡皆在其中,如得此書編入年譜,即事半功倍。其未備者一也。

             先生詩集編年,文集詞集亦可推尋歲月,而早年之《漧濤園集》,晚年之《買薇稿》,皆散失不傳,《姜齋文集》亦多闕略,如《武夷先生行狀》之類。其未備者二也。

              先生哲嗣虎止明經所撰行述雖存,然系節(jié)本而非完本,自來傳志皆略于行述,今行述反略于傳,故知刪節(jié)也。其《蕉畦存稿》《笈云草》并其子信芳茂才之《蕓者韻語》等書,可以考見先生逸事,而皆未睹全帙,其來備者三也。

             抄本王氏家譜載先生世系行第生卒葬地,而李中丞燾所撰少峰公墓表,劉參憲明遇所撰陶孺人墓志,及先生所撰鄭孺人墓志,皆但有題目,未錄全文,虎止昆仲及孫曾以下事跡未錄,元孫以下名字未錄。其未備者四也。

            潘書原中丞為先生作傳,敘次較詳,而余氏存吾所撰傳未見全篇,《儒林傳稿》采余廷燦《船山先生傳》,僅有數行。儲氏六雅紀于《存硯樓集》者,亦未覓得,其未備者五也。

            《儒林傳稿》載先生學行,得其大綱,而鄧氏湘皋增輯《楚寶》,補傳于《文苑》門內者,未見印本。鄧氏《沅湘耆舊集》船山先生小傳云:“余增輯《楚寶》,嘗論撰先生學行作傳。”《船山著述目錄》云:“顯鶴增輯《楚寶》,《文苑》亦有傳,不具述?!苯瘛冻殹贰段脑贰烽T印本無先生傳。其未備者六也。

             全氏謝山《鮚埼亭集·劉繼莊傳》中曾舉先生姓氏里居,《劉繼莊傳》言其所嚴事者曰梁溪顧畇滋、衡山王而農。鄧氏湘皋云:全氏于鼎革諸老搜羅殆遍,汲汲表章,惟恐不及。先生名姓僅一見于《劉繼莊傳》,蓋不能詳也。此外諸家諒亦間有涉及,而不少概見,其未備者七也。

           故編輯此譜,時閱半年,僅成初稿,雖草創(chuàng)粗具,尚未討論,容俟異日績有見聞,重加考訂焉。

      同治乙丑十一月后學征儀劉毓崧識。

      王船山先生年譜卷上

      先生姓王氏,名夫之,字而農,別號姜齋。

      按:先生《莊子通》自序云:“己未伏日南岳賣姜翁自敘?!薄洞焦蔫跫放谧诱{《賣姜詞》自注:“余舊題茅堂曰姜齋?!贝烁Q賣姜翁,戲為之詞。

      中歲稱一瓠道人。

      按:先生《遣興詩》自記作于癸卯六月,其中自稱一瓠道人,又兩稱一瓠?!堆阕衷姟纺└健额}蘆雁絕句》作于庚戌,自注稱瓠道人。《愚鼓歌》末附《十二時歌》,自注亦稱瓠道人。《和梅花百詠》末附《追和王百榖梅花絕句十首》,作于乙巳,第三首自稱一瓠先生。

      更名壺。

      按:《姜齋文集·硯銘》有“壺拜稽首”之語,據序所言,作于庚戌,先生年五十二。

      晚歲仍用舊名。居于湘西蒸左之石船山,自為之記。

      按:先生《說文廣義》發(fā)例作于壬戌,稱船山老農?!敦瑝簟纷孕蛞嘧饔谌尚纾Q船山遺老。《黃書》自序作于己已,稱船山病叟?!断μ糜廊站w論》自序作于庚午,稱船山老人。

      問字者稱為船山先生。所評選緒論名曰《夕堂永日》。

      《姜齋文集·南窗銘》云:“北窗涼風,南窗夕曛。五柳高臥之心,夢依京、洛。悲哉乎!夕堂拂蟻之志,邱首滇云。”

      按:《沅湘耆舊集》載衡陽人劉庶仙近魯有《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尋懿庵別業(yè)》詩。夕堂老人即先生也。

      人士贈答者又稱夕堂先生。

      以上據先生次子敔所撰《姜齋公行述》。

      又自署雙髻外史。

      按:《姜齋文集·孝烈傳》自稱雙髻外史,蓋先生避張獻忠之亂,匿南岳雙髻峰下,故以此自署。

      梼杌外史。

      按:先生《春秋世論》《春秋家說》《春秋稗疏》等書稿本,多以此自署。

      王氏系出太原。元至正以前失譜不詳。

      《行述》。先生《家世節(jié)錄》云:太原王氏,至離次子威而分,至雁門太守昶而著?!督S文集·章靈賦》自注云:“王之得姓自太原?!薄饵S書》自序云:“太原之系,世胄綿也。”

      始祖仲一,揚州高郵人,明洪武間以從渡江功,官山東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

      《行述》云:“十一世祖諱仲一,揚州高郵人,以功授千戶。”《家世節(jié)錄》云:“元末有居高郵州之打魚村者,斷為始祖驍騎公諱仲一。驍騎公兄弟,或云九人,或云七人。群雄逐元,公兄弟亦起義兵會焉,或歿于兵中。其與公并顯者,公弟仲二公、仲三公,皆從太祖渡江。仲一公以功授山東青州左衛(wèi)正千戶,忡二公、仲三公各以功累襲長沙、衡州二衛(wèi)指揮?!薄墩蚂`賦》自注云:“太祖始起于濠、泗,始祖驍騎公從揚之高郵舉兵應之?!?/p>

      按:先生《七十自定稿·敏侄五十》詩云:“邗溝啟戟插湘濱,驍騎云仍到爾身?!薄妒局秾O生蕃》詩云:“吾家自維揚,來此十三世?!薄督S文集·耐園家訓跋》云:“吾家自驍騎公從邗上來,宅于衡十四世矣?!苯宰匪莞哙]舊貫也?!躲湎骊扰f集》載先生次子虎止明經敔《感懷》詩,亦有“吾宗發(fā)邗江,奮武昭勛最”之語。鄧氏顯鶴謂先生世為江都人,蓋記憶之誤也。

      遷衡。祖成襲職,永樂間以從南下功,升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晉同知世襲,始遷于衡陽。

      《行述》云:“生輕車公諱成,以翊戴功升衡州衛(wèi)指揮同知,遂籍于衡陽。”《家世節(jié)錄》云:“驍騎公生明威將軍上都尉公諱成,從成祖為下,功最,升衡州衛(wèi)指揮僉事,乃宅于衡。”《章靈賦》自注云:“迨成祖靖難,又協(xié)贊成勞于滹沱河,故剖萬戶之封?!薄度辶謧鞲濉吩疲骸巴醴蛑怅柸恕?,注云:“《提要》誤刊以為漢陽人,今改正?!?/p>

      按:揮同班次在揮僉之上。《節(jié)錄》言僉事,乃初升之階;《行述》言同知,乃后加之秩。先生之從兄玉之猶襲揮同,則世職為揮同可知。

      第二世祖全襲世職。

      《家世節(jié)錄》云:“嗣都尉諱全。”

      第三世祖能襲世職。

      《家世節(jié)錄》云:“嗣都尉諱能?!?/p>

      第四世祖綱襲世職,遷江西都指揮僉事。

      《行述》云:“七世祖護軍公諱綱,從都御史秦公金平郴、韶賊,以功晉驃騎將軍上護軍?!薄都沂拦?jié)錄》云:“昭勇將軍上輕車都尉諱綱,累官江西都使司都指揮僉事,掌衛(wèi)事。時與太守古公偕見直指使,古公自司馬郎出守郡,執(zhí)舊屬禮,與公爭西上。公據祖制折之,曳落其裾,直指使以公為直。會同里劉黃公昊請于廷,修南岳廟。部推公能,檄入川采木,歸督造廟,歸然帝制,崇麗冠五岳,所費不過五千金,皆公所區(qū)畫也。事具商文毅公輅碑記。后官江西,與藩臬會紫薇堂,藩使以公伉直,欲以文墨相難,連綴韻語,公應口和之如夙撰,藩臬皆為斂容焉。”

      第五世祖震,字東齋,襲世職,遷鎮(zhèn)守柳、慶參將。

      《家世節(jié)錄》云:“驃騎將軍上護軍公諱震,字東齋,累官鎮(zhèn)守柳、慶參將。始輕車公所與伉太守古公者,擢大司馬。驃騎公以舍人襲職過司馬門下,古公愴然改容,作而嘆曰:'汝父風采,今日若在人目中?;⒏覆簧鄡?,汝但好為之,無憂不大用?!o軍公泣伏再拜而退。嗚呼!先正體國用人,爭而不忮如此,天下何得不晏然。顧非輕車公之大節(jié),實有以厭君子之心者,亦無以得此。驃騎公累官二品,家無余貲。柳、慶居百蠻之沖,懷柔震疊,不侵不叛,其承堂構而報元老之知,亦有所自來也?!?/p>

      按:明代官兵部尚書者,并無古姓。成化、宏治以前,由兵部郎出為衡州太守,后官大司馬者,究系何人,俟考。

      高祖寧,號一山居士。

      《家世節(jié)錄》云:“驃騎長子諱翰襲職。第四子處士公諱寧,號一山居士,始以文墨教子弟,起家儒素焉?!?/p>

      曾祖雍,號靜峰,隆慶庚午歲貢,官武岡州訓導,升江西南城縣教諭。

      《家世節(jié)錄》云:“一山公長子順泉公諱亨,郡文學。次掌故公諱雍,號靜蜂,隆慶四年鄉(xiāng)貢,初授武岡州學訓,升江西南城縣學諭。凡應貢者類以捷得相競,公屆餼滿,請讓于所受業(yè)師,學使者義而許焉,公以遲之間歲?!?/p>

      祖惟敬,字少峰。

      《家世節(jié)錄》云:“掌故公生三子:長次峰公諱惟恭;次少峰公諱惟敬,次太素公諱惟炳,補郡文學。少峰公之始生也,掌故公夢有奇征,故小字曰夢。公姿貌森偉,伉爽尚大節(jié),歲時衣大褶,戴平定帽,坐起中句矩。或勸公曰:'君閥閱胄子,郎君又以儒名家,獨不可以儒服乎?’公笑而不應。課先君洎仲季二叔父誦習,每秉燈對酒,置筆座隅,令著文藝,恒中夜不輟。公年五十三,早卒,大中丞李公燾為表墓焉。”

      父朝聘,字逸生,一字修侯,萬歷乙卯、辛酉兩中副榜,學者稱武夷先生。

      《家世節(jié)錄》云:“少峰公生三子:長先君;次仲父牧石先生,諱廷聘,字蔚仲;次季父諱家聘,字子翼,皆郡文學。先君諱上從從月,下從耳從甹。字逸生,一字修侯,志考亭、閩山之游,以顏其居,學者稱武夷先生。少師事邑大儒伍學父先生定相,研極群籍。已游于鄒泗山先生德溥之門,講性命之學。萬歷間,為新建學者甚盛,淫于浮屠。先君敦尚踐履,不務頑空,雅不與佛老人游。曾共釋憨山德清談義,已聞其論,咈然而退。終少峰公之世,有所呼召,未嘗不稱名以應。范孺人以痰疾終,收所唾孟藏之苫次,每捧以哭。待仲叔二父終身無一間言。或遇咈意事,相對二父,則笑語如常,脫然忘其所憂戚。一觴一詠,評古跋今,諧適送難,歡如朋友,而危坐正膝,不傷于媟。至于衣無私主,財無私藏,則初以為適然,未嘗留先君胸中,不足細述也。萬歷間,諸以理學名者,拱手曳裾,糨褶峨巾以為容。先君口無過言,身無嫚度,而坦易和粹,衣冠亦如時制,無所矜也。早受知于邑令胡公,自童子中以國士相期,會學使者有所嗛于邑,故抑先君以示意。繼新安立齋王公宗本令衡,復深相知。凡兩最童子科,乃裙郡文學,以萬歷乙卯、辛酉兩副秋榜。及門達者:先舅氏孝廉譚公允都、舉首歐陽節(jié)庵瑾、開建令經元貴陽馬丹鄰之馴。里社后進,以文字求點定,如郭季林鳳躚、夏叔直汝弼、何偉孫一琦,皆所鑒別,俱為名孝廉。伍學父先生與先君為師弟子,而相得如友生。先生藏書萬余卷,居恒謂先君:'此中郎所以遺仲宣者,行歸之子?!笙壬У脽峒玻瑧考辈荒苷Z,先君躬執(zhí)藥食。先生目語先君,如將有所授者,先君輒俯首不答,歸而嘆曰:'吾寧負先生治命,不能受仲宣之托也?!阒^處人己之問,當令有余,親如子弟,賤如奴仆,且不可一往求盡,況其他乎!”

      前母綦孺人。

      《家世節(jié)錄》云:“先君元配綦孺人,外大父掌故公諱某。孺人淑順孝姻,生子一,三歲而殤。孺人以萬歷甲午歲卒?!?/p>

      母譚孺人。

      《家世節(jié)錄》云:“繼配先太孺人姓譚氏。外大父處士念樂公,諱時章,性和愷,為敦篤長者,顧崖岸俊嶄峻,不可干侮;配歐陽太母,生子三。長惺欹公諱允阜,季玉卿公諱允琳,皆邑文學。中子小酉公諱允都,中天啟甲子鄉(xiāng)試,乙丑上春官,以文句犯權閹,置乙第。女二。長即先孺人。次適文學伍季咸公一盈,遇亂為賊所得,不屈,罵不絕口。賊以刀環(huán)亂筑,致殞。先孺人年十九歸先君。以少峰公之嚴,顧于先孺人則不能不喜道之,曰:'此孝婦也?!俜骞┓度嫒舜嫒?,起恒不待曉色,夜則暗坐徹丙夜。茗漿酒餌以進者,不敢使烹餌刀砧之聲聞于外。與侍婢語,必附耳嚅唲。雖甚喜笑,不見齒也。少峰公晝出于外,薄暮入,則滌器移案之類,都不復作。與仲母吳太恭人相得如骨肉,白首無間言。一庭之中,兄弟訚訚于外,妯娌雍雍于內,歡然忘日月之長。季母萬,晚得奇疾,性稍亂。先孺人一往問之,則流涕竟日。其卒也,一慟幾絕。每遇綦孺人生忌,躬設香茗拜薦。事掌故公如父,綦太母如母。向卒五十年,言及尤為慘然變容。家承嚴政,內外肅粟者九代,自先孺人易之以和愷。遇諸新婦,則純用柔道,談笑拊摩,終歲不一蹙其眉。即有過失,不加訶譴,徐俟其悔悟而后微戒焉。顧恒嘆曰:'吾性不欲以嚴待人。自此以往流及于后,將有不率而反唇者乎?雖然,佳兒女豈須人訶責,不肖者操之益橫出矣。人日趨下,顧非吾作法之涼也?!热嫒四昶呤?,伯兄洎夫之同舉。外王母歐陽太君年九十二,生小酉公學于鄉(xiāng)。歐陽太君母年八十有四,生元素公炳舉于鄉(xiāng)試,官郡丞。楊太母所生母年九十,生恥所楊公舉于鄉(xiāng),官州刺史。凡四世略相等,戚里以為盛談?!薄督S文集·譚太孺人行狀》云:“但聞太孺人述其事少峰公者三年,酷寒不敢熱火,畏煙之出于牖罅也;炎暑不敢撲蚊,畏箑聲之遙聞于靜夜也;滌器不敢潄水,引濡巾而拭之。貓犬擾不敢迫逐,擁袂而遣之。每一語及,夔夔悚立。及述范太孺人疾病傾逝,則淚盈于睫,不異初喪。叔母吳太恭人長太孺人二歲,周旋四十年,歡如一日,迨既分居,經旬不相見,則皇皇問訊不絕。每圍爐共語,呴呴如兩新婦。季父子翼翁早未有子,嗣置側室,或頗輕之。先孺人待之如姒娣。曰:'且令叔氏有子,即貴矣?!澳竿庾娓笇W博綦公罷教歸里,無子,太孺人承事敦篤,不異所生。綦公垂沒,待太孺人而瞑。先叔祖太素翁罷諸生,落拓且無胤嗣,叔祖母朱,井臼不給。太孺人迎養(yǎng)敬事,怡然終老。蓋推事父母者以事綦公,推事舅姑者以事太素翁,誠至而禮洽,亦不自知其厚也?!?/p>

      兄弟三人。長兄介之,字石子,一字石崖,號耐園,又號鏗齋,私謚貞獻,崇禎壬午舉人。次兄參之,字立三,一字叔稽,號硁齋,宏光選貢。先生其季也。

      《家譜》云:“夫之,朝聘三子,行六?!薄都沂拦?jié)錄》云:“仲父生長兄玉之,起邑文學,以繼絕嗣祖職,官指揮使。季父生珍之?!薄督S文集·牧石先生墓表》云:“子玉之、劍之。玉之以文學襲衡州衛(wèi)指揮同知。劍之早卒?!?/p>

      按:先生親兄弟三人,加以從兄弟三人,共六人?!都易V》言行六,合共祖兄弟言之也。

      又按:《家世節(jié)錄》云:“蕭呈之從長兄萬戶、伯兄孝廉?!辈旨词隆拈L兄即玉之。萬戶即指揮之舊名也。

      明萬歷四十七年己未(一六一九),先生一歲。

      九月初一日子時,先生生。

      《家譜》云:“生萬歷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時?!薄缎惺觥吩疲骸白婺缸T孺人,生亡考于萬歷四十七年己未九月初一日子時?!薄墩蚂`賦》自注云:“人生而形具,明斯麗之。其始生則尚熹微。然余生以九月朔旦,金氣方盛,而揆日在初,雖秉氣清剛,而寒銑不昌,乃雖遘凜秋,而猶爭夕秀,其于時固已難矣。”

      [萬歷]四十八年庚申(一六二〇),是歲八月以后為泰昌元年,先生二歲。

      十二月初一日,武夷先生誕辰,是日極寒。

      先生《七十自定稿》庚申《臘月一日寒雪有作》末二句云:“庚申慈氏說,壽酒素瓷肥?!弊宰ⅲ骸笆侨諡橄日骶〕?。聞之先慈云:泰昌庚申大凍,杯孟凝冱。”

      按:此詩作于康熙庚申,蓋追述六十年前舊事也。

      [天啟]元年辛酉(一六二一),先生三歲。

      是年武夷先生鄉(xiāng)試中副榜,赴京師國子監(jiān)。

      《家世節(jié)錄》云:“乙卯、辛酉兩副秋榜,分考胡公允恭首薦,太史西溪繆公昌期業(yè)定錄名次,以封策中犯副考朱黃門童蒙名,黃門不懌,置乙第。是年熹宗登極,以恩予副第者貢太學。先君年已五帙,倦于文場,嘆曰:'余分在此,且筮一命,或得報政而邀王言,以補祿養(yǎng)之不逮也?!鞈暼氡儆骸!?/p>

      按:武夷先生卒于丁亥,年七十八。是歲五十二。

      又按:朱童蒙官給事中時,劾鄒忠介元標,得罪清議,尋以年例外遷。魏忠賢得志,召還,驟遷延綏巡撫。母死不持服,為忠賢建生祠。忠賢敗,名麗逆案。與繆文貞品格高下懸殊,意見斷難符合,宜其置武夷于乙第也。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鄉(xiāng)試,首題《士不可以不弘毅》,次題《尊賢則不惑》,三題《天下大悅至咸以正無缺》。乙卯湖廣鄉(xiāng)試,正考官檢討邱士毅,字見南,江西豐城人,甲辰進士;副考官刑科姚若水,字巧元,直隸桐城人,辛丑進士。首題《此謂唯仁人》一節(jié),次題《賢者識其大者》三句,三題《禹疏九河至可得而食也》。

      石崖先生入學。

      《姜齋文集·石崖先生傳略》云:“十六補弟子員。”

      按:石崖卒于康熙丙寅,年八十一,上溯生年在萬歷丙午,是年正十六也。

      [天啟]二年壬戌(一六二二),先生四歲。

      是年先生當入家塾,從伯兄石崖先生讀書。

      潘宗洛《船山先生傳》云:“先生穎悟過人,讀書十行俱下,一字不遺?!薄妒孪壬鷤髀浴吩疲骸爸傩稚蚤L,同席受讀,而仲兄病幾痿,兄調護扶掖,齒指以授針艾,仲兄賴以愈,而卒以文章名南楚,無一非兄曲意怡聲,亹亹講說以成之者。若夫之狂娭無度,而檠括弛弓,閑勒逸馬,夏楚無虛旬,面命無虛日者,又不待言。惻悱天極,孤高岳立,為夫之所侍函丈而習知者。”

      按:先生入塾年分,未見明文。然天資既敏,家教復嚴,其入泮甫十四齡,則入塾必早,姑列于是年以俟考。

      [天啟]三年癸亥(一六二三),先生五歲。

      [天啟]四年甲子(一六二四),先生六歲。

      是年武夷先生仍在京師未歸。

      《石崖先生傳略》云:“昌、啟間,先君子征入北雍。念先君子之留滯燕邸,苦寒善病,歲時晨夕,無歡笑之容?!薄都沂拦?jié)錄》云:“先君恒謂:'昔在京師,見一名冢宰大書榜云:本部既不要錢,如何為人要錢?亦何至如此以為君子耶?’”

      按:以《明史》紀傳及《七卿表》考之,天啟元年十二月張問達為吏部尚書,二年九月加少保致仕;趙南星代之,四年十月致仕。二公皆清風介節(jié)。武夷所稱名冢宰,非張涇陽即趙高邑也。然涇陽不激不隨,高邑則嫉惡甚銳。書榜之事,似是高邑所為。然則天啟三四年間,武夷固留京未返矣。

      [天啟]五年乙丑(一六二五),先生七歲。

      [天啟]六年丙寅(一六二六),先生八歲。

      是年武夷先生當自京師歸。

      《家世節(jié)錄》云:“歷滿應部銓,時選政大壞,官以賄定,授正八品官。先君素矜風軌,及是,相知聞者謂必罷選不就。先君笑曰:'積薪何常之有。我應此小用者何意,無亦聊與優(yōu)游,而以悻悻去哉?’初,仲父聞之,亦為扼腕。先君自都門歸,欣然盡遣諸胸中。仲父嘆曰:'吾兄所謂賢者不測也。’”又云:“北還遇盜于良鄉(xiāng)界,掠奪殆盡。會有中丞赴鎮(zhèn),遇焉,遣人存問,并邀往見,欲為追捕。先君謝而不往,唯一笥中余二十金。同行者多有所余,而故之,以窮告。先君遂分所余授之,不取償焉?!?/p>

      按:《譚太孺人行狀》有“先君子十年燕、趙”之語。武夷第二次入都,自戊辰至辛未,首尾四年;第一次入都,自辛酉至丙寅,首尾六年;合計共得十年。乙丑十二月,王紹徽為吏部尚書。紹徽乃魏忠賢死黨,秉銓時選政大壞,武夷之授正八品官,疑即在十二月,其出都當在丙寅正初。至二月間忠賢興后,六君子之獄,繆文貞被逮,則武夷已反里矣。

      又按:明時貢監(jiān)入國學者,坐監(jiān)年月深淺無定,然中業(yè)以后,大都坐監(jiān)三年內外,可以分撥諸司歷事,至歷事一年內外,即送吏部錄用。武夷辛酉冬入都,丙寅春出都,首尾雖有六年,實則四年有余,于坐監(jiān)撥歷之期亦適相合也。

      [天啟]七年丁卯(一六二七),先生九歲。

      是年先生兩兄弟應鄉(xiāng)試。

      《家世節(jié)錄》云:“兩兄省試歸,曾買小說一帙,奉先君為解頤之助,開卷視數則,輒束焉。嗣以遺族叔,且曰此兒子所奉也?!?/p>

      按:先生以壬申入泮,癸酉以后鄉(xiāng)試,當與石崖、硁齋偕往。今但言兩兄,則非癸酉以后矣。甲子科武夷留京未歸,庚午科復留京未歸,故知當在是年也。

      [崇禎]元年戊辰(一六二八),先生十歲。

      是年春,武夷先生赴京師吏部謁選。

      《家世節(jié)錄》云:“先君方謁選,時同邑常卿陳公宗契、零陵銓司蔣公向榮深相引重,欲為先君地。皆笑而謝之。大參陳公圣典會先君,因致書長安達者。先君受之,中途發(fā)函,有先容語,遂不復致,橐之而歸。初欲返之大參,已而曰:'何用作此曉曉,折彼意為!’因不果返之。營道駱都督思恭掌金吾事,監(jiān)修國史。史成,例薦纂修者,晉所考秩,予速選。以同鄉(xiāng)故,咨先君于部。先君亦笑受其咨。既終不以赴部,亦不以返于駱,留笥中,抵家乃焚之?!庇衷疲骸跋染鐨q頗有酬和,皆削其稿盡,無傳者。夫之所獲見者,今皆忘之矣。又曾于刺尾得睹《過應山平靖關》一絕句,今附錄焉:'楚塞橫開西接秦,平沙風起柳花春。即今江北須回首,渺渺江南愁殺人。’崇禎戊辰所作也?!?/p>

      按:據詩中“江北回首、渺渺江南”之語,系由衡陽至應山時所作,故知以是年春間入都。

      又按:先生《南窗漫記》載此詩,謂于釋復支和韻箋尾得見,亦云戊辰春作,題系《過應山絕句》,詩云:“原草青青入望新,歸云將雨潤輕塵。只今江北春將盡,渺渺江南愁殺人?!弊志渑c《家世節(jié)錄》多異,蓋各據所見之稿。

      又按:武夷丙寅不留京、丁卯不入京者。以魏閹擅政之故。戊辰則魏閹已除,莊烈帝勵精圖治,故赴京謁選也。

      又按:《沅湘耆舊集》載伍舉父定相詩五首,末首即此詩,小傳后附錄《南窗漫記》,蓋本欲為武夷立傳,既而未果,遂令閱者疑此為學父詩矣。

      是年始學制義。

      《姜齋文集·剩稿·時文俟解》自序云:“忽念身本經生,十歲授之父。”

      按:先生有《夕堂永日緒論》,內篇論時,外編論制義,其自序云:“余自束發(fā)受業(yè)?!薄督浟x》又云:“閱經義亦數萬首?!鄙w自道其早年致力于此也。

      [崇禎]二年己巳(一六二九),先生十一歲。

      [崇禎]三年庚午(一六三〇),先生十二歲。

      八月二十日,侄敞生。

      《姜齋文集·文學原氏墓志》云:“原氏名敞,貞獻先生之冢嗣,于余為從子,生以崇禎庚午八月二十日。”

      是年武夷先生猶在京師謁選未歸。

      《石崖先生傳略》云:“嘗記庚午除夜侍先妣拜影堂后,獨行步廊下,悲吟'長安一片月’之詩,宛轉欷歔,流涕被面。夫之幼而愚,不知所謂,及后思之,孺慕之情,同于思婦,當其必發(fā),有不自知者存也?!?/p>

      [崇禎]四年辛未(一六三一),先生十三歲。

      是年武夷先生投劾不仕,自京師歸。

      《姜齋文集·武夷先生墓志》云:“天啟辛酉以乙榜奉詔征入太學,無所屈合,投劾不仕,抱道幽居。”《家世節(jié)錄》云:“已赴謁選,會烏程當國,操切以希上旨。其姻家唐元弼者乾沒副貢籍,求府判所部核罷之。烏程怒,為罷銓郎。新銓郎蔡相弈深會烏程意,苛按辛酉副貢,移儀曹索故紙,束濕甚,暗索賄焉。先君曰:'是尚可吏也乎?吾以求一命為先人,故俯折至此。若出賕吏胯下,以重辱先人,是必不可?!剝x曹辭罷。大儀慈溪馮公起龍笑謝先君曰:'觀生氣固不可折者。吾為選,君必旦暮為除遣,何有長者而作少年拂衣意氣乎?’先君正色長揖而封曰:'無所辱公嘉惠。某有田可耕,有子可教,終不敢欺天,以暮夜金博一官。’碎假帖而退。夜買驢出春明門,遂歸。蒔藥灌畦,若未踏長安塵者。家居十七載,不一至郡邑庭?!?/p>

      按:武夷卒于順治丁亥。自是年至丁亥,首尾正十七年。

      又按:以《明史》紀傳及《宰輔表》核之,溫體仁入閣在三年六月。至四年夏秋間,錢象坤、何如寵相繼致仕,體仁遂為次輔。周延儒雖位在其上,然權焰迥不能如,故未有當國之名,已有當國之實。至于吏部尚書,四年三月之前為王永光,三月以后為閔洪學,皆體仁死黨。則選曹之束濕索賄,固其所矣。

      此后家居課子,不復遠游。

      《家世節(jié)錄》云:“先君教兩兄及夫之,以方嚴聞于族黨。顧當所啟迪,恒以溫顏獎掖,或置棋枰令對弈焉,唯不許習博簺擊毬游俠劣伎。閑坐則舉先正語錄,辨析開曉,及本朝沿革,史傳所遺略者,與前輩風軌,下及制義,剔燈長談,中夜不息。兩兄淳至,無大過失,時或以小節(jié)違意旨。夫之少不自簡,多口過,每至發(fā)露,先君不急加詰責,唯正色不與語,問亦不答,故夫之兄弟亦不易自請愆焉。如此旬余,必待真恥內動,流涕求改,而后譴訶得施,已乃釋然,至于終世,未嘗再舉前過以相戒。庭戺之中,暄日嚴霜,并行不悖?!庇衷疲骸俺绲澇?,文士類以文社相標榜。夫之兄弟亦稍與聲氣中人往還。先君知之,輒蹙眉而不歡者經日?!薄蹲T太孺人行狀》云:“太孺人乃探先君子之志,而戒不孝兄弟以意之未先,志之未承也,詳鏑其動之即咎,善之終迷,申之以長傲從欲之不可,發(fā)不孝兄弟之慝于隱微,而述先君子之索履以昭滌其睯曶,既危責之,抑涕泗將之,然后終之以笑語而慰藉之。”《牧石先生墓表》云:“先生孝自天豐,文因道勝。而夫之早歲披猖,不若庭訓,先生時召置坐隅,酌酒勸誡,教以遠利蹈義,懲傲謙,撫慰叮嚀,至于泣下?!?/p>

      [崇禎]五年壬申(一六三二),先生十四歲。

      是年督學王志堅試衡州,先生入學。

      《行述》云:“年十四,督學王聞修先生諱志堅拔入學。”

      按:志堅字弱生,一字淑士,昆山人,萬歷庚戌造士,官至湖廣提學、僉事。事見《明史·文苑傳》。著有《讀史商語》《四六法?!返葧?/p>

      石崖先生食餼。

      《石崖先生傳略》云:“餼于庠者八年。”

      按:石崖以己卯中副榜,自是歲至己卯,正八年也。

      [崇禎]六年癸酉(一六三三),先生十五歲。

      是年先生當往武昌應鄉(xiāng)試。

      先生《夕堂永日緒論外編》云:“因憶昔與黃岡熊渭公、李云田以默作一種文字,不犯一時下圓熟語,復不入古人字句,取精煉液,以靜光達微言。所業(yè)未竟,而天傾文喪,生死契闊,念及只為哽塞。”

      按:先生與熊渭公、李云田相識未知年分。壬午秋渭公會同人于黃鶴樓,先生亦在座,然未必是時初識面也。渭公與云田皆湖北人,距衡陽頗遠。是時湖南與湖北統(tǒng)稱湖廣,未經分省,鄉(xiāng)試皆在武昌。疑鄉(xiāng)試時武昌相晤,附記于此以俟考。

      又按:與同。熊字渭公,黃岡人,移居武昌,嗜古學,尤喜邵子《皇極書》,頗言未來事。十六年元旦,盡以所撰《性理格言》《圖書懸象》《大易參》諸書付其三弟。城破前一日,言明日當覓我某樹下。及期,行樹旁。賦追至,躍入荷池以死。見《明史·忠義傳》。

      又按:《吳梅村集》有《蕩子失意行贈李云田》,其首二句云:“君家楚山下,門前溪水流。”徐電發(fā)《續(xù)本事詩》云:“云田才高淪落,龔芝麓為賦《老蕩子行》。”《感舊集》補傳云:“李以篤字云田,湖廣漢陽人,別自號老蕩子?!标惼淠辍秼D人集》亦言周寶燈歸漢陽李云田此作。李以默疑是舊名。其不言漢陽而屬諸黃岡,意者黃岡為本籍而漢陽為寄居,亦猶渭公由黃岡遷武昌歟?否則先生誤記,抑或傳寫者脫去歟?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正考官錢受益,浙江山陰人,乙丑進士。副考官張第元,山西汾陽人,壬戌進士。首題《君子思不出其位》,次題《修道之謂教》,三題《堯舜之智》三句。

      [崇禎]七年甲戌(一六三四),先生十六歲。

      是年始學為詩。

      《夕堂永日緒論》自序云:“十六而學韻語,閱古今人所作詩不下十萬?!?/p>

      [崇禎]八年乙亥(一六三五),先生十七歲。

      [崇禎]九年丙子(一六三六),先生十八歲。

      是年先生當往武昌應鄉(xiāng)試。

      按:先生自壬申入學至壬午舉于鄉(xiāng),十年之中有鄉(xiāng)試四次。癸酉鄉(xiāng)試容或錄遺,以壬申恐是科試。未必定是歲試也。若丙子、己卯、壬午鄉(xiāng)試之前,必應歲科試矣?!缎惺觥吩疲骸皩幉ㄋ蛉粝壬言?、昆山王澄川先生永祚,皆鑒識首撥?!蔽磳從攴?,附記于此。

      又按:先生《蓮峰志》卷三《名游》門云:“吾師高匯旃先生世泰以崇禎壬午臘月尋訪,徹暮舉野燒數十里,燭若白日,駭鹿沖筍輿,公快叫以為奇絕?!苯窨肌冻殹酚辛合呤捞┬蛟疲骸俺鶈T視十二省最賒,庚辰予來視學?!庇謺x江蔡道憲作于辛巳十月,其中亦云:“高督學以'楚寶’額之?!薄渡彿逯尽肪矶堆馗铩烽T云:崇禎己卯督學使遷治鄖中丞昆山王公永祚澄川;壬午梁溪高公世泰匯旃。據此則庚辰、壬午歲科試當是高督學,丁丑至己卯歲科試當是王督學,甲戌至丙子歲科就當是水督學。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正考官吳偉業(yè),直隸太倉人,辛未進士。副考官朱玫,山東萊陽人,乙丑進士。首題《煥乎其有文章》,次題《天之所覆》二句,三題《易其田疇》一節(jié)。

      [崇禎]十年丁丑(一六三七),先生十九歲。

      [崇禎]十一年戊寅(一六三八),先生二十歲。

      是年,元配陶孺人來歸,

      按:《七十自定稿》內《侄敏五十》七律二首作于丁卯。其第二首云:“吾方授室爾懸弧,一幅當年燕喜圖?!睋?,則敏生于陶孺人乘歸之際矣??滴醵∶裟晡迨?,則其生必在崇禎戊寅,故知陶孺人以是年來歸也。

      又按:第一首有“黃菊相期漉酒中”之語。第二首有“黃云初卷收香粒,赪棗重蒸釀軟酥”之語。則敏之生辰當在八九月間。

      處士萬梧女,

      《家世節(jié)錄》云:“先君文詞,夫之所獲見者贈處士陶翁萬梧文?!弊宰ⅲ骸胺蛑薷??!?/p>

      年十七。

      《家譜》云:“配陶氏,生天啟壬戌十二月二十六日子時?!?/p>

      從侄敏生。

      按:《牧石先生墓表》云:“以伯兄玉之繼絕,襲右職,遇覃恩,例得受贈?!庇衷疲骸白佑裰?、劍之。劍之早卒。孫恪、安國、恬、子偉、敏。恪、恬殤殞。子偉亦早世。曾孫生佑,子偉出。生蔭,敏出?!庇衷疲骸澳丝伺c敏輩勒遺緒于阡?!笔敲裟四潦瘜O、玉之子也。

      暇日與同人為文酒之會。

      《鼓棹初集》“詠蓮子”《水龍吟》第三闕自注云:“余既作蓮子詞二闕,夢有投素札者,披覽之云:荻絮蓼花,金風玉露,皆余少年事。假以公弱冠時文酒輕狂,今日為公道,公其能不赪見于色乎?”

      [崇禎]十二年己卯(一六三九),先生二十一歲。

      是年先生當往武昌應鄉(xiāng)試。

      《南窗漫記》云:“己卯自鄂歸,至城陵磯,風歷檣折,幸得登陸,步自磯上,走岳陽,小憩岳侯祠,見王澄川先生諱永祚題祠柱云:'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大丈夫當如此矣。南人歸南,北人歸北,小朝廷豈求活耶!’允為警切矣?!?/p>

      按:此亦可證王澄川之蒞楚在己卯以前。

      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正考官邵某,副考官章正宸,字羽侯,浙江會稽人,辛未進士。首題《為臣不易》,次題《中立而不倚強哉矯》,三題無考。

      石崖先生中副榜,赴京師國子監(jiān)。

      《家世節(jié)錄》云:“伯兄己卯上北雍?!薄妒孪壬鷤髀浴吩疲骸耙颐砸野裨t入太學。憶鄉(xiāng)前輩歐陽正旸翁自北歸,持兄家報,夫之往領焉。歐陽翁曰,伯兄無日不垂思親之淚,吾誘之以弈,至三兩局,則淚滴罫中矣?!?/p>

      [崇禎]十三年庚辰(一六四〇),先生二十二歲。

      是年石崖先生自京師應廷試歸。

      《石崖先生傳略》云:“時以六曹策士,雋者即授美除。同舍皆氣矜競獵。兄以父母老,請告歸,未允。諸同舍以旦夕釋褐相留,兄尤憎其躁競,曰:'吾焉能一日與奔騖者伍?’遂拂衣不請而歸。歸而謝絕人事,授生徒以供菽水?!庇衷疲骸霸诔绲澞耸恳月曌u相高,騰竿牘、征秋課者遍海內。兄一無所醻酢,黯然如巖穴之士。嘗愴然謂夫之曰:'此漢季處士召禍之象也。文章道喪,不十年而見矣?!薄都沂拦?jié)錄》云:“先君嚴于取與。伯兄己卯上北雍,旋于白下市縛音娟制袷衣,著綿以進,彌月不敢呈,漸因先孺人奉之。笑視良久,取而藏之,經冬不御。間歲,仍返諸伯兄。伯兄復因仲父婉道意,乃以所值授伯兄,始取服焉。”

      [崇禎]十四年辛巳(一六四一),先生二十三歲。

      [崇禎]十五年壬午(一六四二),先生二十四歲。

      七月,至武昌應鄉(xiāng)試。

      《南窗漫記》云:“壬午初秋,黃岡王又沂源曾、熊渭公會同人于黃鶴樓,與者百人,各拈韻賦詩。渭公作四言,末章云:'試望木末,好花翩翩。清明佳氣,勃發(fā)楹前?!脊远V制不與秋試,為同人祝也,命意不落凡近。清明者豈科名足以當之!”

      黃岡熊茂才為先生序詩。

      《南窗漫記》云:“渭公為余序詩,以眉山、淮海為戒。”

      按:《漫記》此二語承上文壬午初秋而言,故知作于是年。

      九月,榜發(fā),中式第五名《春秋》經魁。

      《家譜》云:“中崇禎壬午鄉(xiāng)試第五名?!薄缎惺觥吩疲骸俺绲澥迥耆晌缫浴洞呵铩房??!?/p>

      錄文進呈。

      《時文俟解》自序云:“弱冠,有司錄以呈之君。”

      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鄉(xiāng)試,首題《請益曰無倦》,次題《義者宜也》,三題《其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優(yōu)于天下》。

      房官歐陽霖。

      《行述》云:“房師則安福歐陽方然先生介也。華亭章公諱曠、江門蔡公諱道憲,是科俱為分考。時國勢漸不可支。出場后,遂引為知己,互相砥礪?!薄都沂拦?jié)錄》云:“先君家居,長吏到門,以疾卻刺。夫之舉主歐陽方然先生諱霖相過,請見者三,乃一報謁而止?!?/p>

      按:先生《永歷實錄·李成棟傳》言杜永和怒蒙正發(fā)曰:“吾將執(zhí)而耐其鬢?!苯o事中歐陽霖上言,上釋不問,霖掛冠去。《劉季礦傳》言吉安人士不肯屈節(jié)者:安福歐陽霖,初名介,字方然,以瀘溪教諭升北流知縣,擢戶科給事中。車駕幸肇慶,請西出桂林,與杜永和廷爭,棄官歸里,閉戶食貧,不通人事?!恫莒蟼鳌罚红铣鲇担绷髦h歐陽霖抗節(jié)不屈,煜遣兵捕之,走南寧,得免。蓋忠直敢言之士也。

      又按:據史傳,章于野是時官沔陽知州,蔡江門是時官長沙推官。

      正考官翰林郭之祥,副考官給事孫承澤。

      《行述》云:“大主考為太史吉水郭公之祥,副主考諫議大夫孫公承澤?!?/p>

      按:孫承澤號退谷,崇禎辛未進士,官兵科給事中,受李自成偽防御使職。入國朝,官至吏部侍郎。見《二臣傳》。

      又按:《明貢舉考略》,是年湖廣鄉(xiāng)試,但載副考官孫承澤,未載正考官郭之祥。其官階科分俟考。

      石崖先生同榜中式舉人。

      《行述》云:“與伯父石崖先生同登鄉(xiāng)榜?!迸藗髟疲骸澳甓?,與兄介之同應崇禎壬午科湖廣鄉(xiāng)試,俱獲雋焉。”《石崖先生傳略》云:“壬午舉于鄉(xiāng),錄文呈御?!?/p>

      冬,同赴計偕。

      《家世節(jié)錄》云:“壬午冬,夫之上計偕,請于先君。先君曰:'今所謂君子者,吾固不敢知也。要行己自有本末。以人為本而己末之,必將以身殉他人之道,何似以身殉己之道哉?慎之!一入而不可止,他日雖欲殉己而無可殉矣?!薄妒孪壬鷤髀浴吩疲骸笆菚r觀察全椒金公念吾兄弟貧甚,欲為治北裝。邑有劣而梟者,按法當死,公屬意令餉吾兄弟千金活之。其人來懇,兄顧問夫之曰:'何如?’夫之答曰:'此固不可?!窒惨娪谏唬?#39;是吾心也?!蛟唬?#39;千金不死于市,豈能必彼之不幸免乎?’兄又顧夫之微笑。夫之曰:'吾安能令其必死,但不自我可耳。’兄曰:'此人逸,他日禍延于鄉(xiāng)黨。雖然,吾謝吾疚而已。子言是也?!炀苤F淙怂埖冕?,后果一如兄言?!?/p>

      道梗,泊舟南昌度歲。

      《行述》云:“是冬上計偕,行至南昌,道梗。”《南窗漫記》云:“壬午殘臘,小艇泊南昌城下,寒雪透篷窗,不可忍。時張都御史鳳翔方履任,自揚州駕大官舫,已登陸,舟停水次,因僦之度歲。其中窗間有題句云:'行人莫上長堤望,楓葉蘆花處處愁?!剖枪啪洌E尚新。于時天下方將亂,事無不可悲者,見此令增慘淡。鳳翔以監(jiān)司賄致節(jié)鉞,志意已滿,當不知有此語?;蚱淠豢?,則一有心人也。”

      按:《南窗漫記》此條后載南昌城北龍沙禪室湯義仍手書門聯(lián),又載滕王閣上管元心絕句,蓋即旅泊時游覽所見。

      又按:《船山鼓棹初集·西江月》詞云:“曾憶龍沙孤泊,將軍祠下霜寒。涼輝淺淺掛西山,半破金樞拂岸?!弊宰⒃疲骸澳喜齽⑹∥岫级届?,不知存否?!币嘧窇浭嵌隆⑾的喜?,官都督。祠名“表忠”。省吾蓋之字也。

      [崇禎]十六年癸未(一六四三),先生二十五歲。

      春,由南昌回衡陽。

      《石崖先生傳略》云:“計偕至南昌,楚中亂,遂同夫之歸?!薄墩蚂`賦》自注云:“方上公車,狼狽南歸,冀全肥遁?!薄缎惺觥吩疲骸皻W陽先生諭以歸養(yǎng)?!迸藗髟疲骸耙缘拦2桓皶??!?/p>

      按:是科會試改期秋間,先生昆仲以道梗不赴,而歐陽方然復諭以歸養(yǎng),則其歸里當在春初。所謂楚中亂者,即指是年正二月間李自成陷承天、云夢、孝感、黃陂、景陵、德安,張獻忠陷廣濟、蘄州、麻城等事也。

      秋八月庚寅,流賊陷衡州,購捕紳士。

      冬十月,先生之舅氏譚翁玉卿引先生及武夷先生避于衡山蓮花峰下雙髻峰。

      《明史稿·莊烈帝紀》:“崇禎十六年八月丙戌,張獻忠陷長沙;庚寅,陷衡州?!薄都沂拦?jié)錄》云:“崇禎癸未,張獻忠陷衡州,鉤索諸人士,令下如猛火,購伯兄及夫之甚急?!薄妒孪壬鷤髀浴吩疲骸皬埆I忠陷衡州,索紳士補偽吏。吾兄弟以父母衰,不能越疆,望門無依,賴舅氏玉卿譚翁引匿南岳蓮花峰下。賊購索益急。匍匐草舍中。兄忽亟向野人問黑沙潭之勝,欲往游。夫之不解兄意曰:'此豈游山時耶?’兄笑曰:'今不游,更何待?子豈能不從我游乎?’已而私語夫之曰:'更何處得一泓清凈水,為我兩人葬地耶?’當是時,夫之回眄,見兄目光出睫外如電,須發(fā)皆怒張。”《蓮峰志·總序》云:“癸未十月,予自郡西八十里逢寇鉤索,草莽枝,奔命于峰之下。趾泥頭霧,嚙菜燒葉,而心翕然喜之?!薄镀呤远ǜ濉肺斐綍仍婎}云:“祟禎癸未,賊購捕峻亟。先母舅玉卿譚翁以死誓脫某兄弟于虎吻。謝世以來,仰懷悲哽者三十余年。翁孫以扇索敏侄書字,綴為哀吟代書?!痹娫疲骸皸髁致淙~岳云寒,兄弟披離片影單。九族憑誰容破壁,寸心已許付危湍。恩深草隨拖杖,命續(xù)霜刀惜刈蘭。今日渭陽回首處,蕭條白發(fā)淚痕干。”《行述》云:“癸未張獻忠陷武昌,遞陷衡州。紳士多反面納款。其不降者,賊投之湘水。亡考匿南岳雙髻峰?!迸藗髟疲骸霸矫髂旯镂?,流賊張獻忠陷衡州。紳士降者,以偽官官之;不降者,縛而投諸湘水。先生走匿南岳雙髻峰下?!薄躲湎骊扰f集·船山先生小傳》云:“自幼即以文章志節(jié)重于時。張獻忠陷衡州,以偽命污諸名士。先生走匿雙髻峰下?!薄度辶謧鞲濉凡捎嗤N《船山先生傳》云:“張獻忠陷衡州,設偽官招夫之。夫之走匿南岳?!?/p>

      武夷先生為邏者所得。賊質之以召先生兄弟。武夷先生欲自裁。石崖先生欲往救父出,而沉湘以死。先生力止之,而自剺面刺腕,傅以毒藥,為重創(chuàng)狀,舁至賊所,賊不能屈。次日,父子俱以計得脫,復往岳峰。

      《家世節(jié)錄》云:“先君為偽胥所得,勒至郡城。偽吏故為軟語,誘先君致夫之兄弟。先君張目直視,終不答。偽吏怒,將羈先君。先君嘆曰:'安能以七十老人俯仰求活!’沐浴易衣,就親故告別,將以是夕投繯。夫之聞先君在系,乃殘毀支體,舁簀到郡,守候徹夜,乃不果。明日遂以計脫遁。黃岡奚鼎鉉始以文字與夫之相知,聞至是陷賊中為吏,力脫先君于險,先君終不與語?!薄妒孪壬鷤髀浴吩疲骸皶漳?,家奴遽報先君子為邏者所得。欲出脫先君子,而沉湘以死。夫之知兄耿介嚴歷,出且與先君子俱碎。夫之所舊與為文字交者黃岡奚鼎鉉陷賊中,知吾兄弟必不可辱,曲意相脫。夫之乃剺面刺腕,偽傷以出,而匿兄以死告,先君子乃免。夫之亦隨宵遁。當夫之出時,兄藏繩衣內,待夫之信,即自盡。夫之既免先君子而自免,乃不果死?!薄墩蚂`賦》自注云:“癸未張獻忠陷衡州,捕人士補偽吏。時絕食傷肌,以脫其污?!薄缎惺觥吩疲骸白鏋閭卫羲茫瑨顿|以召伯父與亡考。祖迫欲自裁。亡考哀窘,匿伯父,自刺身作重創(chuàng),傅以毒藥,舁至賊所。賊不能屈,得免于難,復返岳峰。”潘傳云:“賊執(zhí)質其父以招之。先生自刺肢體創(chuàng)甚,舁往易父。賊見其創(chuàng)也,亦免之。父子俱得脫?!薄躲湎骊扰f集·船山先生小傳》云:“賊系其父以質。先生自引刀刺其肢體,舁往易父。賊見其遍創(chuàng)也,免之。父子俱得脫?!薄度辶謧鞲濉凡捎鄠髟疲骸百\執(zhí)其父為質。夫之引刀自剌肢體,舁往易父。賊見其遍創(chuàng)也,免之。父子俱得脫。”

      十一月,下山訪長子勿藥病耗,復歸山。

      先生《岳余集·癸未匿岳寒甚下山訪病兒存沒道中逢夏仲力下小竹舁栗不能語哀我無衣授之以絮歸山有詠》五律二首,第一首“無衣度霜雪,多難際乾坤”之語。

      按:衡陽地暖,冬寒較遲,既云寒甚栗不能語,則非十月可知。下一首詩題“將以臘杪往赴”,則此時尚未臘月可知,故系諸十一月也。

      又按:潘傳言先生子二人,曰攽,曰敔?!都沂拦?jié)錄》云:“先君孫七人:勿藥、攽、勿幕、敔,夫之出。”《家譜》云:“子四:長勿藥,次攽,次勿幕,次敔。勿藥、勿幕并早亡?!睌懮诒?。癸未在丙戌之前三年,其時攽尚未生。故知詩題所言病兒定是勿藥。詩中未言存沒,蓋是年雖病而未亡。其亡年俟考。

      又按:先生友人夏汝弼字叔直,系衡陽人。贈絮之夏仲力,疑與叔直一家?!渡彿逯尽肪砣灞居小巴叵娜隇橹倭τ啞敝Z,則仲力名汝為也。

      臘杪,賊氛漸遠,擬往寶慶、邵陽未果。

      《岳余集》“癸未匿岳”《聞鄭天虞先生收復寶邵別家兄下山而西將以臘杪往赴愴然而作》七絕一首,《月中曉發(fā)僧俗送者十三人皆攀泣良久予亦淚別》五律二首。

      按:五律第二首有“出山仍不樂,未返故園時”之語,是已下山矣。然次年春始出蓮花峰,則此時雖行未遠,復還山也。

      是年詩除上文所引五首外,有《即事》七絕一首,亦見《岳余集》。

      按:《岳余集·即事》詩之前有《霜度函口岳徑》五律一首,系平時游覽之作,未知何年,附記俟考。

      又按:先生《六十自定稿》庚戌歲《懷入山來所棲伏林谷各述以小詩得二十九首》,就中排子嶺、獅子峰、黑沙潭、續(xù)夢庵、雙髻峰、黃沙潭、溪波巖、妙高峰、車轍亭、方廣路、嘯臺、補納臺、洗納池十三題自注云:“右岳后?!鄙w即是歲棲伏岳后時涉歷所及也。

      [崇禎]十七年甲申(一六四四),是歲十月朔大清順治元年,先生二十六歲。

      春,出蓮花峰。

      《蓮峰志·總序》云:“甲申春,出自峰下。心不能忘,無歲弗至?!?/p>

      以寇退掩遺骴。

      《家世節(jié)錄》云:“先君終身未嘗向浮屠、老子像前施一揖。甲申歲,以寇退遺骴滿野,募僧拾而瘞之,使修懺摩法,仍曰:'此自王政掩骴骼之一事,顧今不以命之僧。吾懼仆傭之狼藉也,已屬之矣,固不容執(zhí)吾素尚而廢其事。此亦神道設教之意,汝曹勿謂我佞佛而或效之?!?/p>

      按:先生述武夷先生之訓如此,及臨沒遺命亦禁用僧道,蓋謹奉武夷之家法也。

      夏四月,聞莊烈帝殉社稷,涕泣不食者數日,作《悲憤詩》,今逸。

      潘傳云:“甲申,闖賊破北京,明懷宗殉社稷。先生聞之,涕泣不食者數日,作《悲憤詩》?!薄墩蚂`賦》自注云:“甲申春,李自成陷京師,思廟自靖。五行汩災,橫流滔天,禍嬰君上,普天無興勤王之師者。草野哀痛,悲長夜之不復旦也。”

      按:莊烈帝殉社稷在三月十九日。兇問至衡陽,須至四月。

      五月壬寅,福王由崧自立于南京,改次年為宏光元年。

      冬十月,重游蓮花峰。

      《蓮峰志·名跡》門涌幾條下云:“王夫之鐫。”詩敘云:“舉酒酹石,貌以涌幾,則此石其傳也已。時崇禎甲申陽月望后?!?/p>

      按:《岳余集》“申申重游”十數首,就中望獅子峰第一首有“前游余愴在,霜月況同時”之語。第二首有“屢望高難到,前冬一杖時”之語,蓋諸詩多十月所作也。

      是年,從子敞入縣學。

      《原氏墓志》云:“十五補邑文學,為文清通醇正,詩得陶、謝風旨。幼從余學。學于余者,篤志精研未有及之者也?!?/p>

      按:原生于庚午,是年十五歲。

      是年詩除《悲憤詩》逸去外,有《黑山訪址》五絕二首,《鐵牛庵下忽不喜往》五絕一首,《玉門望獅子峰用舊作四韻》五律二首,《戀響臺》五絕一首,《由戀響眺一奇石而上同夏叔直援石曲折遂得方址巋然可臺》五絕一首,《曉同叔直出寺拂讀米菊水所鐫譚友夏岳記》五古一首,《涌幾》五律一首,《出岳縱馬三十里曉及樟木市大江寒流荒崖野艇》七絕一首,《分寄方廣避亂諸緇侶》七絕八首。

      [順治]二年乙酉(一六四五),福王宏光元年,唐王隆武元年,先生二十七歲。

      夏五月癸卯,大清兵下太平,福王被執(zhí)。

      閏六月丁未,唐王聿鍵立于福州,改七月朔日以后為隆武元年。

      是年,仲兄硁齋先生得選貢。

      《家世節(jié)錄》云:“次仲兄參之,宏光選貢,未就廷試?!?/p>

      與硁齋先生同侍武夷先生游永興石角山。

      先生《五十自定稿》戊子歲《永興廖鄧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閣是侍先君及仲兄硁齋游處》五律一首起二句云:“十月寒潭改,三年客艇過?!蹦┒湓疲骸俺唤瓱o限水,不與挽流波?!?/p>

      按:乙酉在戊子前三年,故知以是年初游。

      子攽生。

      《家譜》云:“攽字曷功,號蓄園,陶氏出?!薄躲湎骊扰f集》卷五十九:王攽字曷功,而農先生長子?!吨]祖塋詩》自注:“丁巳冬同族眾歸東洲上祖塋,并哭拜先孺人冢。攽甫二歲而先孺人卒?!编囀巷@鶴云:“案船山元配陶孺人生攽二歲,值家難,以哀悸死。”

      按:陶孺人卒于丙戌。攽年二歲,故知生于是年。

      楚撫堵允錫、學使高世泰修蓮花峰方廣寺朱文公張宣公二賢祠,先生昆仲及同人贊襄其事。

      《蓬峰志·沿革》門云:“方廣寺,崇禎元年戊辰火。己卯,督學使遷治鄖中丞昆山王公永祚澄川屬僧凝然性翰。壬午,學使梁溪高公世泰匯旃益命之。性翰出其衣缽資糧,以隆武元年乙酉十一月十二日再造。與其役者,楚撫義興堵公允錫仲緘、衡陽王介之石子、管嗣裘冶仲、夏汝弼叔直、王夫之而農襄之也?!庇衷疲骸皢韬?,山豈不以人哉!則朱、張二夫子最矣。二賢祠者,祠兩夫子者也。祠與寺廢未興,高公世泰問其址,乃立五楹駢立,窈然幽邃。宏光元年夏,堵公允錫隘之,作前宇;王介之、夏汝弼、王夫之實經營之?!庇帧睹巍烽T云:“近之游者,有吾師高匯旃先生世泰、今楚撫堵公允錫。高游以崇禎壬午臘月。堵游以宏光乙酉暮春,踏新雨,問余兄弟匿跡處,訪續(xù)夢庵。欣然將登之。下岳,舉詩相示,索和?!薄赌洗奥洝吩疲骸岸履劣蜗壬文显溃瑔栍嘈值鼙芸芴?,于方廣道中有句云:雙溪濺水鳴絲竹,一壁初晴負畫圖?!?/p>

      [順治](一六四六),三年丙戌唐王隆武二年,先生二十八歲。

      秋八月辛丑,大清兵下汀州,唐王聿鍵被執(zhí)送福州,殺之。

      按:《永歷實錄·桂王紀》辛丑作丁酉,蓋傳聞之誤,以延平出奔之日為汀州被執(zhí)之日也。

      九月,點定本科鄉(xiāng)試墨牘,未竟其事。

      《家世節(jié)錄》云:丙戌歲鄉(xiāng)試楚士于湖南,劉浣松水部明遇以點定墨牘屬夫之,已授之鐫者。先君怒曰:'汝以是為儒者分內事耶?’卒不許竟其事?!?/p>

      冬十月壬午,桂王由榔監(jiān)國于肇慶。

      按:《永歷實錄·桂王紀》言十月丙戌即位于肇慶,蓋誤記監(jiān)國之月為即位之月,又誤記其日也。

      十一月甲辰,唐王聿監(jiān)國于廣州。

      丙午,元配陶孺人卒,年二十五,為作像贊。

      《家譜》云:配陶氏,于順治丙午十一月初四日已時歿?!督S文集·陶孺人像贊》云:“孝而殉,國人所聞,奚俟余云。慈以鞠,不究其粥,奚以相暴。靜好爾音,函之予心。有言執(zhí)諶。偕隱之思,已而已而,焉用文之。天或假爾以后昆者,仿佛不迷,唯斯焉之薦儀?!?/p>

      按:是年武夷先生及譚太孺人無恙,《像贊》所云孝而殉,鄧氏所云值家難以哀悸死,與翁姑無涉。蓋陶孺人父處士萬梧翁之喪,抑或母氏之喪歟?

      又按:陶孺人生于壬午,是年二十五。

      丁未,唐王聿即位,改明年為紹武元年。

      庚申,桂王立于肇慶,改明年為永歷元年。

      十二月丁亥,大清兵下廣州,唐王聿被殺。

      是月至湘陰,上書于兵部侍郎江北巡撫章曠,指畫兵食,請調和南北,以防潰變。不省。

      潘傳云:“明藩稱隆武年號者,使其督師何騰蛟屯湖南,制相堵允錫屯湖北。楚省兵燹塞野,加以大旱,赤地千里。而逆闖李自成既斃于九宮山,余黨降者號為忠貞營,蹂躪潛、漢,有岌業(yè)之勢。堵、何兩公措置無術,而又不相能。先生憂其將敗,亟走湘陰,上書于司馬章曠,指畫兵食,請調和南北,以防潰變。章司馬報曰:'本無異同,不必過濾?!壬恕W渲\勢猖獗,司馬以憂憤卒,堵、何兩公遘憫兇,而勢不可為矣?!?/p>

      按:《永歷實錄》,章曠以僉都御史巡撫江北在唐王時,其加兵部右侍郎在永明王即位肇慶之后。庚申系十一月十八日。先生在衡聞晉階司馬之命,當在月杪。其至湘陰上書,當在臘月。至次年二月,湘陰即失。八月,于野薨于永安。惟何、堵之歿則在己丑。潘傳終言之耳。

      又按:《南窗漫記》云:“丙戌,屯師湖上,未能前進一咫,而賦斂之重十倍。少司馬天門郭公都賢詠雪詩云:'四望郊寒連島瘦,一天白起奈蕭何。’”蓋亦冬月所作,可以互證。

      又按:上章司馬書稿不傳。

      游湘陰,登浮湘亭,與洪業(yè)嘉、龍孔蒸、歐陽淑唱和,有桃花絕句數十首,今逸。

      《和梅花百詠詩》自序云:“上湘馮子振,自號海粟,當蒙古時,以捭闔游燕中,干權貴,蓋傾危之士也。然頗以文字自緣飾,亦或與釋中峰相往還,曾和其《梅花百詠》。隆武丙戌,湘詩人洪業(yè)嘉伯修、龍孔蒸季霞、歐陽淑予私和馮作各百首。歐陽炫其英多,倍之。余薄游上湘,三子脫稿,一即相示,并邀余共綴其詞。既已薄其所自出,而命題又多不雅馴,懼為通人所鄙,戲作桃花絕句數十首抵之,以示鄭重?!薄缎⒘覀鳌吩疲骸昂樾⒆诱撸笜I(yè)嘉字伯修,補文學,喜交游吟詠,與同邑龍孔蒸、歐陽淑稱湘三詩人。永歷丁亥春,降將王進才之兵潰掠而走湘西,遂殺伯修。”《南窗漫記》云:“上湘洪伯修業(yè)嘉與同邑龍季霞孔蒸以吟詠相尚,擺脫凡近,往往得霜鶴唳空之致。丙戌開楚闈于衡陽,伯修落第,歸徑岳后,賦詩六章,寄意宏遠。此豈經生心腎中所能有此種性者!未幾,為亂兵所害,何從更得斯人與游大雅哉?”又云:“季霞《與王山長岱夜話》詩云:'竊聽誰窗外,瑯然動壁琴?!w季霞欲與湖上作者矯竟陵纖弱之習,追蹤大雅,而有志無時,與伯修同時遇害。悲夫!”《沅湘耆舊集·洪業(yè)嘉小傳》云:“字伯修,湘鄉(xiāng)人。少以文雄,屢厄于有司。甲乙之亂,楚中當事猶緣飾,開闈試士。伯修復見遺,乃浩然遠引,循衡岳歸。丁亥死于亂兵。著有《懶吟隨草》?!庇帧洱埧渍粜鳌吩疲骸白旨鞠?,湘鄉(xiāng)人。崇禎壬午舉人。流寇破長沙,購捕紳士授偽職,走匿萬山中,或攜瓢酒登絕,悲歌竟日。與同縣洪伯修業(yè)嘉、湘潭王山長岱友善。自號筆樵,作'悠悠筆樵夫’四首以見志。丁亥,潰兵掠湘鄉(xiāng),攜家避石板橋,以護母故,遂及于難。所著有《類呤自刪存草》?!庇竹T一第有《八月十二夜同陽予私作遣云》詩。鄧氏顯鶴云:“按陽予私名淑,即陽山公之子。船山先生《南窗漫記》中有歐陽予私淑,即一人也?!庇帧蛾栨?zhèn)小傳》云:“字山公,湘鄉(xiāng)人。崇禎壬午舉人?!断驵l(xiāng)志·文苑傳》稱其練博通雅,詩篇雄麗淹洽,湘中稱詩者推為老宿,兼工行草書。子淑亦有才名,嘗和海粟《百梅詠》,一日夕得二百首。戊子春,父子俱殉亂死,遺稿散佚無存。今檢船山集中有《李廣生自黔陽生還歸闕率爾吟贈并感洪一龍三陽太仆山公及郎君鄭石諸逝者》詩。按洪一名業(yè)嘉字伯修,龍三名孔蒸字季霞,皆湘鄉(xiāng)名宿,死戊己之亂者;獨山公以官稱太仆,則或當日崎嶇閩、粵所受爵,而方志失考,未之載也。鄭石即淑無疑?!?/p>

      按:鄧說極疑,惟洪、龍之死既知其在丁亥,而又言死戊己之亂,未免兩歧。

      又按:《蓮峰志》卷三稿本“上湘龍孔蒸季霞訂”之語?!对烙嗉犯灞居小巴锵娜赍?、上湘歐陽淑訂”之語。

      又按:鄧氏所引詩見《五十自定稿》,題末“諸逝者”下仍有“浮湘亭之游”五字,自注云:“亭在湘鄉(xiāng)漣水西南,郭天門司馬建,今毀?!痹娭惺锥湓疲骸皾i水東流落月橫,浮湘亭上似三生?!?/p>

      是年,子勿幕生。

      按:《家譜》因勿幕早亡,未言何氏所出。然先生彼時未有妾媵,必陶孺人所出。勿幕行次第三,系攽之弟。攽生于乙酉,則勿幕當生于是年十月以前。其亡年俟考。

      始有志于注《易》。

      先生《周易內傳發(fā)例》自跋云:“夫之自隆武丙戌,始有志于讀《易》?!?/p>

      復奉武夷先生之命編《春秋家說》。

      《春秋家說》自序云:“先征君武夷府君早受《春秋》于酉陽楊氏,進業(yè)于安城劉氏,已乃研心曠日,歷年有得,惜無傳人。夫之夙賦鈍怠,欲請而不敢。歲在丙戌,大運傾覆。府君于時春秋七十有七,悲天憫道,誓將謝世,乃呼夫之而命之。夫之受命怵惕,發(fā)蒙執(zhí)經而進,敘問其所未知。府君更端博說,浚其已淺,疏其過深,折其同三《傳》之未廣,詰其異三《傳》之未安,始于元年統(tǒng)天之非,終于獲麟瑞應之誕,明以詳者不復伸,略以晦者弗有詘也。幾于備矣?!?/p>

      按:“大運傾覆”指是歲八月唐王聿鍵汀州之事。此書草創(chuàng)當在秋冬之間,其告成則在二十二年之后。互詳下文戊申歲。

      編《蓮峰志》五卷、《岳余集》一卷成。

      按:《蓮峰志》稱堵允錫為楚撫?!犊傂颉吩疲骸凹咨甏撼鲎苑逑?,心不能忘,無歲弗至。”若作于乙酉,則不得用無歲不至之語。若作于丁亥,則桂王即位,允錫已加總制,不得但稱楚撫。故知成于丙戌也。若《岳余集》之詩止于甲申,且附于《蓮峰志》后,則亦成于是年矣。

      [順治]四年丁亥(一六四七),桂王永歷元年,先生二十九歲。

      春正月,客湘鄉(xiāng)。

      《南窗漫記》云:“丁亥春,余以窮愁客湘上,日與伯修、季霞、歐陽予私淑、江陵李廣生芳痛飲忘昏曉。一夕渡漣水,就宿僧舍,斜月未沉,碧波流映。余舉楊大年以“鏡中人似面前人”對“水底月如天上月”,語犯合掌而意味短淺。季霞曰:何似'鬢邊霜作鏡中霜’?余代云:'夢中身是故鄉(xiāng)身’?!?/p>

      按:《孝烈傳》,洪伯修為王進才潰兵所殺在丁亥春。據《永歷實錄》,王進才兵潰系二月事。故知先生與洪、龍、歐、李聚飲在正月也。

      夏五月,與夏文學汝弼登車架山白石峰,主蕭常賡家。

      夏汝弼《白石峰紀》:“歲丁亥,月在午,梅雨新霽,與王子而農披榛徑登白石峰。積陰初起,條風時至,捫柔綠,度深碧,登降頻數,不以為勞,僅至于峰巔而息。南眺祝融,如俯而回睨。西望梅龍,如蠖而東引。北瞻荊紫,如延如拒,將迎莫必,而以其翠光相持。夫以是峰之特立,出于群山之表,而其上蒼蒼無窮者且如彼,是果有所謂天耶?抑無所復名之而姑謂天耶?天者果有所幬與,則亦宜有所不幬者存,何居乎其必幬之荒遠而始以為大乎?則吾未知其定有天焉者否也。于是兩人選石而坐。不能去,不能留,歌無聲,言無謂,相視久之,不能名其故。日已晚矣,乃遵所登之路而返?!薄躲湎骊扰f集·夏汝弼小傳》云:“字叔直,號蓮峰,一號蓮冠道人。衡陽諸生。生有異稟,剛介負氣。湘衡亂,佯狂遠蹈,或歌或哭。有語及時事者,即閉目不答。鼎革后挈家入九嶷山,絕粒死?!编囀巷@鶴云:“《楚風補》僅載其《車架山同夕堂作》一詩。車架山在湘鄉(xiāng)西南九十里,夕堂即船山先生,以所著書有《夕堂永日緒論》也。案船山詩有《同夏叔直出寺看碑》及《重過蓮花峰是夏叔直讀書處》二詩。《湘鄉(xiāng)藝文志》有劉近魯《湄水同夕堂老人月泛尋懿庵別業(yè)》詩,知叔直與船山交甚摯。其詩清歷纏綿,沉郁悲憤,惜無由覓其全稿也。”又云:“《湘鄉(xiāng)流寓志》:夏汝弼字叔直,衡陽人,早有文譽,舉于鄉(xiāng)。丁亥歲,湘、衡亂潰,忽有稱蓮冠道人者,攜一童子囊琴至梓田之車架山,僦僧樓而止焉。日就古木鳴泉間,藉危石彈琴吟嘯以終日。已登白石峰、銅梁山觀瀑布,輒數日不返。問其姓字,不對,人亦不能測。邑士蕭常賡見而識之,邀至家,或歌或哭。與語世事,則閉目兀坐不答。居月余,莫知所往。后聞其入九嶷山,絕食以死。按《衡陽志》稱叔直為名諸生,此云舉于鄉(xiāng),蓋傳聞之異也。”又云:“按《一統(tǒng)志》,荊紫峰在湘鄉(xiāng)南百里,孤峰突起,聚山環(huán)繞,其對峙者為白石峰。余既得叔直先生《車架山》詩,復從《湘鄉(xiāng)志》搜得此文,而先生之蹤跡交游志事乃稍稍窺見崖略,豈非鬼神之靈有以默啟之耶?比與吾友沈栗仲,毛青垣,湯叔尺、幼尊兄弟約登車架山白石峰,求兩先生流連憩息之所,建祠立碑于上,且繪圖征詩,以永其傳。年衰志往,人事乖迕,未知得果此愿否?謹識于此,以待來哲。”又云:“蕭寧玙,字仲玉,湘鄉(xiāng)人,仕履無可考,有《登杞梓嶺》詩。以其能與叔直先生同游也,故亟存之。考《湘鄉(xiāng)山水志》,杞梓嶺在邑西四十里,巖壑深邃。夏叔直嘗避世于此。又《流寓志》稱邑士蕭常賡見而識之。常賡即寧玙族人?!庇衷疲骸笆挸Ys,字一夔,湘鄉(xiāng)人,仕履無考?!断驵l(xiāng)流寓志》載:蓮冠道人,邑士蕭常賡見而識之,邀至家,住月余乃去。按道人即夏叔直先生,與夕堂老人交篤,其游車架山、登白石峰皆偕。常賡邀主其家,居月余。作兩先生東道主人,談何容易。然則常賡亦非常人也哉!”

      按:鄧說極核。惟懿庵姓劉,與叔直無涉,說詳下文己酉年。

      秋八月,還衡陽視武夷先生疾,遂偕石崖先生隨侍武夷先生上南岳峰頂。

      《家世節(jié)錄》云:“永歷丁亥,夫之避居湘鄉(xiāng)山中,伯兄匿跡東安之四望山。先君間寄手書至曰:'汝若自愛,切不須歸,勿以我為念?!瘯r八月二十三日也。書發(fā)之明日,遂以覯疾。伯兄踉蹌先歸,夫之以次還。先君顧不喜,已乃力疾率伯兄及夫之上南岳峰頂以隱。”又云:“先君于書法不求甚工,而終身不作一行草及縱筆大書。先卒三月,所敕夫之兄弟手札,皆蠅頭雁行如界畫。”

      按:武夷以十一月卒。先卒三月,即八月也。

      冬十月,先生仲父牧石先生及仲母吳太恭人先后卒。

      《牧石先生墓表》云:“先生以萬歷丙子正月六日生,以永歷丁亥十月某日謝世。恭人先一歲乙亥三月十一日生,同歲十月某日歿?!庇衷疲骸捌漤樢猿杏H也,于童年小有過失,少峰公責譴門外,永夕下鑰。時當除夕,風雪凄迷,先考從隙道掖令歸寢,先生引咎自責,必遵庭命。翼日元旦,少峰公方啟扉焚香,先生怡顏長跽。少峰公且喜且泣,稱其允為道器。嗣與先考同受業(yè)于伍學父先生之門,匪徒文譽齊騰,抑且德隅均整,易衣共枕,長年歡浹。吳太恭人與先妣譚太孺人,孝睦壹志,等于同生。由是稱孝友者,以寒門為華族之箴瑱,施于今日,流頌不衰,有耳有心,胥于一致,非不肖夫之所敢侈一詞也。十八補郡文學,屢應賓興,文筆孤清,弗售于有司。歲己酉,與先考同赴省試。先考中涂病作,遽謝同輩,掖扶歸里。小艇炎蒸,篝燈搔抑,目不交睫者五晝夜,因慨然曰:“幸全三樂,復何有于浮云哉!”自是雅意林泉,布襪青鞋。筑曳涂居,構小亭,題曰濠上??P〕兀P雜花其側。釀秫種蔬,供歲時之薦。先生少攻吟詠,晚而益工。于時公安、竟陵哀思之音,歆動海內。先生斟酌開、天,參伍黃、建,拒妹媚之曼聲,振噌吰之亢韻。屢嬰雜亂,遺稿無存。”《耐園家訓跋》云:“至于先子,仁慈天篤,始于吾兄弟冠昏以后,夏楚不施,訶斥不數數焉。然以夫之之身沐庭訓者言之,或有蕩閑之過,先子不許見,不敢以口辨者至兩三旬,必仲父牧石翁引導,長跪庭下,牧石翁反復責諭,述少峰公之遺訓,流涕滿面,夫之亦憫默泣服,而后得蒙溫語相戒?!薄都沂拦?jié)錄》云:“仲父牧石先生和易而方介,恬于榮利。博識,工行楷書。古詩得建安風骨,近體逼何、李而上。深不喜竟陵體詩,每顰曰:'何為作此兒女嚅唲?’晚歲蒔花植藥,怡然忘物,每謂漆園吏、東皋先生去人不遠?!薄赌洗奥洝吩疲骸跋日骶軐W于伍學父先生,先生詩文為南楚領袖。先征君與仲父牧石翁杖履周旋,時相唱和。牧石翁有詩數百首,亂后無一存者。憶得《三十六灣》一首:'千里平湖水,支分六六灣。風橫帆影亂,壑斷艫聲間。南北迷鄉(xiāng)望,紆回滯客顏。湘靈愁倚瑟,徙倚碧云間?!?/p>

      按:先生季父家聘,字子翼?!都沂拦?jié)錄》稱其“儒而俠,不屑家人業(yè),裘馬壯游,敦友睦,事先君如嚴父?!眲t亦奇特之士也。其卒年俟考。

      十一月十八日,武夷先生卒,年七十八。

      《武夷先生墓志》云:“先生以隆慶庚午季冬月朔日誕生,卒以永歷丁亥十一月望后三日?!薄都沂拦?jié)錄》云:“先君俄而疾急,乃曰:'吾居平無一言可用教汝兄弟者,況今日乎!我即不起,當葬我此山之麓,無以櫬行城市,違吾雅志。且以塋兆在彼,累汝兄弟數見諸不凈事也。’臥病三月,未嘗有一呻吟之聲。十一月十八日平旦,扶起晏坐而終。先君之于患難生死,有如此者。易簀之歲,七十有八?!薄洞呵锛艺f》自序云:“越歲不辰,歲在丁亥,黃地既裂,昊天復傾,不吊毒酷,府君永逝。”

      按:越歲丁亥,承上文“歲在丙戌”而言。是年四月衡州失守,故有地裂之語。

      是年硁齋先生卒。

      《武夷先生墓志》云:“生子三。次參之,選貢生,早卒?!薄都沂拦?jié)錄》云:“次仲兄參之,遇亂以疾先先君卒。孫七。致、敉皆仲兄出?!薄妒孪壬鷤髀浴吩疲骸胺蛑荣叶瑁傩忠喽嗖?。扶掖按摩,寒暑晝夜,局曲于床褥間,十余夕不寐,兩三日粒米不入口以為恒?!?/p>

      按:《家世節(jié)錄》既云以疾先先君卒,則硁齋卒于武夷之前,斷不在戊子以后。《五十自定稿》哀從子敉七絕四首作于甲午,其題云:“從子敉遘憫以后,與予共命而活者七年。”其言遘憫,即指丁硁齋之憂。由甲午上溯,七年之前正是丁亥,故知硁齋卒于是年,惟月日俟考。

      是年文有《孝烈傳》一篇。

      傳首云:“雙髻外史曰:吾避戎上湘,湘之人競相告曰:'洪子揮利刃以斷仇首,女彭抱嬰兒而赴水?!嗄钪既?,亟次所聞而傳之?!薄逗樾⒆觽鳌吩疲骸坝鄧L交伯修。欲求至孝子所吊慰之,道阻不違,惟習聞湘人之言百喙如一者若此?!?/p>

      按:是歲正月,先生與伯修為文學之飲。二月而王進才兵潰。據孝子傳言伯修遇害在湘西縠水谷口。先生與夏叔直往來于車架山、白石峰之間,地在湘鄉(xiāng)之南。彼時烽煙遍野,故路不遠而難達也。秋八月,先生始還衡陽。前此蹤跡,皆在湘鄉(xiāng)。洪孝子、彭烈婦之事皆在二三月間。此文當作于夏秋之際。

      又按:《姜齋詩剩稿》有《挽烈婦廖周氏》五絕一首,其詩云:“冒刃扶姑命,軀殘刃折铓。至今荒冢里,贏得血痕香。”其事頗與《孝烈傳》相類,其年分俟考。

      [順治]五年戊子(一六四八),先生三十歲。

      春夏同居蓮花峰,益講求《易》理。

      《周易內傳發(fā)例》自跋云:“戊子避戎于蓮花峰,益講求之。”

      秋,葬武夷先生于南岳潛圣峰下。

      《武夷先生墓志》云:“先生始終為明征士,遺命不以柩行城市。方隱南岳潛圣峰下,即卜其麓以葬。”

      按:潘傳云:“營葬畢,西走桂林?!苯窨枷壬凉鹆衷谑悄甓?,故知葬期在秋。

      葬元配陶孺人于王衙山。

      《家譜》云:“配陶氏,葬王衙山,艮山坤向。參憲劉明遇志其墓?!?/p>

      按:《沅湘耆舊集》載先生《悼亡七絕》四首,鄧氏謂為元配陶孺人而作。今考第一首云:“十年前此曉霜天,驚破晨鐘夢亦仙。一斷藕絲無續(xù)處,寒風落葉灑新阡?!碧杖嫒艘晕煲鷣須w,至戊子恰得十年。詩中“新阡”即陶孺人之墓,“曉霜天”及“寒風落葉”皆秋末之語。故知葬期亦在是年秋。

      冬十月,與同年管舍人嗣裘舉兵于衡山,戰(zhàn)敗軍潰,由耒陽、永興、桂陽、郴州走桂林,遂至肇慶。復由湞陽峽過清遠,仍還肇慶。瞿留守式耜特疏奏薦,先生固請終制,桂王深獎許之。

      《永歷實錄·管嗣裘傳》云:“字冶仲,湖廣衡陽人,中崇禎壬午鄉(xiāng)試。張獻忠陷衡州,購索人士充偽吏。嗣裘走匿深山,獻忠促捕殺之。其見嗣箕為應捕代死,會獻忠去,得免。已而游廣東,故與蘇觀生善,及是遇觀生于廣州。觀生立唐王聿,授嗣裘給事中。嗣裘竄匿優(yōu)人舍中,得不拜偽命。遂遁歸南岳,與行人王夫之舉義兵于衡山,戰(zhàn)敗軍潰,走行在,授中書舍人?!薄墩蚂`賦》自注云:“語云:孤掌難鳴?!洞呵铩凡恢M乾時之戰(zhàn),言能與仇戰(zhàn),雖敗猶榮。故涉歷險阻,涓戒同志,枕戈待旦,以有事焉。而孤掌之拊,自鳴自和,至于敗績,雖云與仇戰(zhàn)者敗亦非辱,而志事不遂,亦何容耶?”又云:“舉兵不利,遂由郴、桂入粵。先世既以從王起家,胡為釋此不圖,而吝南征之策也?戊子冬,既至行闕,所見尤為可憂?!薄缎惺觥吩疲骸白鏃壥?,亡考營葬岳后,旦夕悲號,膺難西走。時前大學士瞿公諱式耜留守桂林,特章引薦。亡考疏乞終喪,得旨云:'具見孝思,足征恬品。著服闕另議。’”潘傳云:“大學士瞿式耜特疏薦先生。先生請終制。”

      按:《行述》所云“膺難”即指戰(zhàn)敗兵潰而言。是年春,桂王在桂林,稱永歷二年。八月,桂王由南寧復至肇慶。十一月,何騰蛟復取衡州。則軍潰當在何軍未至之前。故知以十月舉兵也。先生由衡山至桂林,其途經桂陽、郴州,見《章靈賦》自注。經耒陽、永興,見《五十自定稿》。其由湞陽峽至清遠,亦見《五十自定稿》。當是自肇慶下峽,周覽形勢也。知至清遠后仍還肇慶者,次年春有晨發(fā)端州詩,端州系肇慶舊名,若是冬未還肇慶,則來春不得發(fā)軔端州矣。

      是年詩除《悼亡四首》外,有分界嶺一首。

      五古。按:此由楚赴粵時所作。

      《湞峽謠》五首。

      《彈子磯》《望夫江》《觀音巖》《飛來寺》《歸猿洞》。

      五絕。

      《月斜》一首。

      按:詩中云“蕭條秋月橫”,又云“涼雁過留聲”,蓋作于秋間。

      《永興廖鄧二君邀宿石角山僧閣是侍先君及仲兄硁齋游處》一首。

      按:詩中有“十月寒潭改”之語,知作于十月。

      《清遠城下憶湖湘舊泊》一首。

      按:詩云“乍放湞江峽,疑運青草湖”,此由湞江順流至清遠之證。以水程核之,必在肇慶謁桂王之后。

      以上五律。

      《耒陽曹氏江樓遲舊游不至》一首

      七律。詩云:“野水瑤光上小樓,關河寒色滿樓頭。韓城公子椎空折,楚國佳人橘過秋。淅淅雁風吹極浦,鱗鱗楓葉點江洲。霜華夜覆荒城月,獨倚吳鉤賦遠游?!卑丛娭醒郧镞^霜華,必冬初所作。第三句用留侯椎,必作于兵潰之后。

      《河田營中夜望》一首。

      七絕。詩云:“夜燒連山接暮云,牙旌高捲管弦聞。負恩自笑夷門客,魂斷邯鄲晉鄙軍?!卑创怂埔蚺e兵時乞援不應而作。

      [順治]六年己丑(一六四九),先生三十一歲。

      春正月發(fā)肇慶,經梧州、府江、平樂、佛山抵桂林。由湘江至南岳還衡陽省親。

      二月十八日服闕。

      三月,為土人所困,幾于不免。既脫難,譚太孺人諭令述去,以詩別石崖先生。

      夏四月,復由間道赴肇慶。桂王命為行人司行人。

      《章靈賦》自注云:“已復歸楚,而情終系主。己丑夏,復由間道赴闕,拜行人?!薄都沂拦?jié)錄》云:“己丑歲,夫之不孝,從王嶺外?!薄缎惺觥吩疲骸爸平K,就行人司行人介子之職。”潘傳云:“既服闕,嘆曰:'此非嚴光高蹈時也?!雌鹁托腥怂拘腥??!?/p>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晨發(fā)端州與同鄉(xiāng)人別》五古一首,有“海甸見新草,故園入春心”之語,又有“日南絕征雁,桂水孤歸禽”之語,故知以正月發(fā)肇慶。其程途經歷去留曲折,亦見《五十自定稿》各詩。惟復赴肇慶,《章靈賦》自注但言間道,未言何道。疑是時途出邵陽,石崖之門人羅桐侯為之解厄脫困,說詳下文戊辰年。

      秋,至德慶堵制相允錫軍中。

      《南窗漫記》云:“堵牧游先生于德慶舟中授余軍謠十首令傳之,其題則《月家鄉(xiāng)》《馬兒女》《雨漿洗》《風曬晾》《筆先鋒》《口打仗》《報瘧疾》《棋金丹》《血筵席》《營十殿》,備喪亂艱危之狀。天下之不支,公心之徒苦,俱于此乎傳之?!?/p>

      按:此事知在是秋者,《五十自定稿》有《康州謠》,作于庚寅,題云“追哭督府義興相公,是去秋同鄒、管二中舍會公地?!编囀巷@鶴云:“按義興相公即堵公允錫,鄒、管二中舍則艮崖、冶仲兩先生?!苯窨伎抵菁吹聭c之舊名。牧游薨于潯州,在己丑十一月。庚寅之去秋即己丑秋。先生時官行人,其至軍中,當是奉使命而往。行人之職,非奉使不得擅遣也。”

      冬十一月,搜輯親祭大臣禮儀。

      先生《識小錄》云:“駕臨幸親祭大臣之喪,洪武初屢行之。后不復行,其禮《會典》不載。駕次端州,臨祭何中湘、李寧夏,乃搜《大明集禮》,得其儀?!?/p>

      按:何中湘即何騰蛟,李寧夏即李成棟。據《永歷實錄》,桂王贈騰蛟、成棟王爵,立壇致祭,臨奠舉哀,在是年十一月。先生時官行人。明制:行人司遙屬禮部。故助其搜輯也。

      又按:《識小錄》記明代掌故,其中述行人司者兩條。其一云:“翰林名曰讀中秘書,而實無一書之藏可讀。唯行人司每一員出使,則先索書目以行,購書目中所無者,多至數冊,少亦必一冊,納之司署,專設司吏一人收貯簡曬,而厚給其糈。故行人司藏書最富,蓋得《周禮·大行人》之遺意。”其一云:“行人雖登八座,于初授者皆稱舊寅,司中舊謂為貧賤之交?!鄙w即官行人時所聞于寮采者也。

      是年文有《南岳賦》一篇。

      賦云:“近則荊溪制相,江陵詹尹。拂車轍于層巒,觀初暾之輪囷;拊劍而義魄增,振衣而烈心引;濱九死以崔嵬,拯皇輿之遘憫?!卑矗簱x中自注,荊溪即堵公仲緘,江陵即張公別山。賦云“濱九死以崔嵬”,則作賦時二公尚無恙也。據《永歷實錄·桂王紀》及堵、張兩傳,別山遷少詹事兼兵部右侍郎督兵出湖南,在是年五月;仲緘以大學士督師卒于潯州,在是年十一月。此賦之作,當在五月以后,十一月以前。

      是年詩有《晨發(fā)端州與同鄉(xiāng)人別》一首、《蒼梧舟中望系龍州》一首。

      詩云:“中江瀑珠分,孤嶼畫簾整。”又云:“秀挺既歆別,高涵亦危秉?!?/p>

      《方輿紀要》:“系龍州在梧州府南七里大江中,亦名七里洲,一峰卓立,林木深秀,江漲時洲獨不滅,亦名浮洲?!?/p>

      《初入府江》一首。

      詩云:“粵草易春深,駛流知潮遠。”又云:“江介愛棲回,芳菲惜遲晚?!薄豆蔫跫じ┳印贰氨疽狻钡诙I云:“崧臺泊,漓江柝,劍吼匣中如昨。”

      按:府江即漓江。崧臺在肇慶府城北。詞中所言,蓋由肇慶至梧州之路也。

      《佛山》一首。

      詩云:“昔聞滄波興,掛席槳微響。荔棹戒晨征,葑田果迎望?!?/p>

      按:荔水一名荔江,其源出于桂林府永??h之荔山,經修仁、荔浦至平樂縣荔浦江口,入于漓江。以水程核之,蓋由梧州經平樂而往桂林也。

      《雜詩》四首。

      第三首云:“昔我游漢水,遙與神女期?!卑矗合壬^室鄭孺人以次年來歸。鄭氏為襄陽望族,詩言漢水神女,疑作于議婚之時。

      以上五古。

      《春江古體》一首。

      詩云:“昨日賓鴻北,來時木葉秋。湘江連桂嶺,瑤草趁新愁?!卑矗捍擞晒饚X至湘江之證。

      《南中霜降》一首。

      詩云:“炎洲無限橘,誰與寄湘津?!卑矗捍嗽谡貞c憶衡陽也。

      以上五律。

      《圓通庵初雨睡起聞朱兼五侍御從平西謁桐城閣老歸病書戲贈》一首。

      七律。詩云:“秋井拖陰柳色闌,疏云開碧整歸鞍。梧桐新墜平津苑,遙飛御史灘。愁里關山江北杳,尊前星漢粵天寒。棋枰應盡中原略,莫遣蒼生屬望難?!薄队罋v實錄·朱嗣敏傳》云:“字兼五,直隸懷寧人,頗工詩,善行書。以諸生參江督呂大器軍謀,用功貢授衡陽教諭,中湖廣丙戌鄉(xiāng)舉。嚴起恒奏為中書舍人。歷粵、楚軍中,改御史,監(jiān)焦璉、曹志建軍。擢僉都御史,方受命,桂平陷,上奔南寧。嗣敏崎嶇走賀縣,入志建軍中,鼓勵志建固守不降。未幾以疾卒?!?/p>

      按:是年桂王稱永歷三年。桐城閣老即方以智。《永歷實錄·桂王紀》云:“永歷三年正月,進方以智為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召入直,稱疾不赴?!惫视小伴w老”之稱。懷寧、桐城皆屬安慶府,地在江北,故詩中有“江北”之語。詩作于是年秋間,故又有“秋井拖陰”“梧桐新墜”之語也。

      又按:《永歷實錄·方以智傳》云:“就平樂之平西村筑室以居。永歷三年超拜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不拜。詔遣行人李渾敦趨入直。以智野服謝不赴。詩題所言“平西”,蓋即平西村也。

      《桂林偶怨》一首。

      詩云:“靈藥成虛舊恨空,征衣無那楝花風。絲絲春雨垂簾下,又向天涯識塞鴻?!卑矗簱藙t至桂林當在春末。

      《自南岳理殘書西歸慈侍困于土人殆濱不免太孺人怛愍廢食既脫諭令去此有作聊呈家兄》一首。

      詩云:“春零慈竹惜徘徊,孤燕孤飛鷹隼猜。莫是漁郎歸棹錯,桃花不為避秦開。”

      按:據“春零慈竹”“孤燕”“桃花”之語,知作于三月。

      以上七絕。

      《長歌行》一首。《獨漉篇》一首。

      以上樂府。

      《休洗紅》一首?!赌N樹戲代山陰相公贈懷寧朱侍御》一首。

      按:山陰相公即嚴起恒。懷寧朱侍御即朱兼五,其官中書舍人乃起恒所薦。詩末所云“還向羽林門外飛”,蓋因其監(jiān)焦璉、曹志建軍,故戲之也。

      以上歌行。

      逸詩有《內閣芭蕉》一首。

      《南窗漫記》云:“太傅山陰嚴公于端州行宮閣內書芭蕉葉云:'臣節(jié)唯知懷一冷,王言不敢褻雙溫。’于時有卿貳蒙溫旨者,但得一褒語,因詆公不知典故,票擬失辭,云九卿例得雙溫。蓋競躁之妄言耳。故公書此以見意。黃岡晏云章奉常霱明作排律二十韻,以《內閣芭蕉》為題,余和之,今皆忘矣。唯記晏作一聯(lián)云:'天情垂湛露,海氣避嚴霜?!嘁嘤芯湓疲?#39;甘露憂多變,綠云望已長。’”《永歷實錄·晏清傳》云:“湖廣黃岡人。子霱明,字云章,少以文名于楚,尤工為詩,清茂有遠志,兩赴鄉(xiāng)舉未第,補貢,隨父宦嶺外。永歷二年授太常寺博士,四年進儀制司郎中。安雅遠權勢,僦庵居,閉戶讀書,非朝參不出,扈蹕至悟州,病卒?!?/p>

      按:奉常即太常。是年霱明正官太常博士,先生詩必作于其時。若夫上年冬月,始至肇慶,次年正月,已去肇慶。雖粵東地暖,雪中或有芭蕉,而冬令閉藏,究非發(fā)生之候。詩中“綠云已長”之語,情事不符,故知當系此年也。

      是年衡陽郭孝廉鳳躚有《懷王而農粵中》詩。

      《南窗漫記》云:“郭季林有《涉園草》一帙,其有意致者,良自灑然。”又云:“'豈非天下士,所重世聞名。令我南原上,長吟憶耦耕。’此季林見懷詩也。余度嶺孤心雖未能見諒,然季林自率其退靜之情,殷勤以相規(guī)正,固自不忍忘之。季林名鳳躚?!薄躲湎骊扰f集·郭隱士履躚小傳》云:“履躚字季林,一作季陵,衡陽人,崇禎壬午舉人。亂后隱居石獅嶺下,竹塢藥欄,日吟嘯其中以自娛。有《涉園草》,不傳。與蓮冠道人同見《衡陽縣志·隱逸傳》。其人品之高可想見云?!?/p>

      按:季林與先生鄉(xiāng)榜同年。鳳躚當是舊名,履躚當是新名,猶季林為本字,季陵為別字也。據《南窗漫記》所言,此詩當作于先生度嶺之歲。度嶺雖有兩次,然上次在舉兵之后,此次在受職之先。所謂退靜之情,殷勤規(guī)正,于受職之時較合,故系于是年。”

      [順治]七年庚寅(一六五〇),先生三十二歲。

      春正月,至桂林,繼室鄭孺人來歸;襄陽人,吏部尚書繼之侄孫女,文學儀珂女,年十八。

      《家譜》云:“繼配鄭氏,勅封孺人,生崇禎癸酉十月初十日丑時?!薄段迨远ǜ濉沸脸髿q《來時路》五古三首自注云:“悼亡?!蹦袛牥显疲骸按讼染油煜儒嵢嫒酥姟M庾娓肝膶W公諱儀珂,字履聲。宗伯公鳴峴先生諱繼之之從孫。外祖母高氏?!编囀巷@鶴云:“先生此三詩為悼繼室鄭孺人作。孺人襄陽人,吏部尚書繼之從孫女,以庚寅歲歸先生于桂林,虎止先生之母?!?/p>

      按:以《七卿表》及列傳考之,鄭繼之終于吏部尚書,未嘗官禮部尚書?;⒅拱喜环Q冢宰而稱宗伯,蓋記憶之誤。

      又按:鄭孺人生于癸酉,是年十八。

      又按:《五十自定稿》庚子歲《哭內弟鄭忝生》詩云:“君家舊住鹿門溪,君魂欲歸道路迷。與君相逢八桂城,鐵騎斥野飛箭鳴。舊愁疑在春夢驚,乃知君死而余生?!编嶃蒙w孺人之弟。鹿門溪在襄陽。八桂城即桂林府城。桂林之破在是年冬十一月,而春初業(yè)已告警。據瞿忠宣長孫昌文《粵行紀事》,上年十二月廿四日偵卒至,知定南王入衡州養(yǎng)馬,入春大舉。是年正月初十日,定南王差官持咨文書啟十余函,大抵陳說天命,指譬人事。詩中所謂“鐵騎斥野飛箭鳴”,于爾時情事正合。先生與忝生相逢桂林,當即在正月間,孺人來歸亦當在正月間。先生之至桂林,當是奉使命而往,猶上年之至德慶軍中也。據《明史稿·職官志》,行人職專捧節(jié)奉使之事,凡頒行詔赦,冊封宗室,撫諭諸蕃,征聘賢才,與夫賞賜、慰問、賑濟、軍旅祭祀,咸敘差焉。其以何事出使,雖無明文,然使事既畢,請假成婚,與公孫茲聘牟而迎娶、季孫行父聘陳而迎娶,事正相同,固禮之所許也。自二月至十二月,先生蹤跡或在梧州,或在昭平,或在平樂,或在永福,惟八月曾至桂林。據詩集所言,則月生魄始至桂林,中秋已移至石板灘,其在桂林不過一旬而已。初八日瞿忠宣誕辰,先生尚作詩侑觴。彼時桂林粗安,先生業(yè)已去官,無職守拘系。設使迎娶果在八月,尚可閑暇從容,何必去桂林如是之速?故知孺人來歸當在正月也。

      又按:《南窗漫記》云:“太傅瞿公筑別館于桂林東岸,宮詹張公題春帖云:'當階古樹思堯叟,隔岸江山憶伏波?!鹆值郎纤?,宋陳堯叟所種。桂林東門外有伏波試劍石,故云。二忠遺筆流傳,人間自有傳之者,此亦吉光片羽。”今考《瞿忠宣集·小東皋》詩序云:“江東對伏波山,有林一叢,晻暖虧蔽。己丑秋日,訪別山于隔岸小樓,遙望見之,欣然欲往。就而觀之,有屋三楹,半毀于兵矣。鳩工葺之,復為編籬拓圃,遂成一宅,別山顏之為小東皋?!薄堵洝匪詣e館即小東皋。先生前此雖曾至桂林,然己丑秋至德慶,冬至肇慶,未至桂林。此條所言,蓋庚寅正月至桂林時游歷所見。

      又按:敔字虎止,同取義于止樂之敔作伏虎之形,然虎屬于寅,或虎止即生于庚寅之冬歟?其昆仲命名偏旁從文。敔字既從文,又于虎字有觀。意者因欲取字于虎,故命名為敔歟?審爾,則鄭孺人以正月來歸,更可知矣。

      又按:《五十自定稿》甲午年《哀從子敉》第二首云:“稚子牽衣笑鄧攸”,系翻用鄧伯道以己子易兄子之事?;⒅怪株鹿ι诒纾良孜缫丫艢q,不得有牽衣而笑之事。惟虎止生于庚寅,至甲午甫五歲,于情事較合。然則虎止生于是冬,亦可證矣。

      是月,桂王自肇慶還梧州。

      《南疆繹史》云:“庚寅春正月乙卯朔,王在肇慶,稱永歷四年。己來,聞庾關不守。辛酉,王登舟。戊辰,韶州復破。辛未,王西幸。庚辰,王至梧州,駐舟江干?!薄段宸獙嶄洝吩疲骸案乱颐罚烂髟谡貞c。南韶報至,戒舟西上。而永明于九日登舟,十三日解維,百官踉蹌就道。二十六日舟至梧州,即舟中為水殿,文武羅列,棲于梧江之濱。”

      按:辛酉系七日,辛未系十七日,庚辰系二十六日。二書述登舟解維之日雖有參差,然其記至梧之日則一也?!缎谐洝酚浀侵劢饩S之日與《五藩實錄》同,惟至梧之日系諸二月朔,則途中不止半月,未必如是之遲耳。

      二月,先生由桂林至梧州。

      《鼓棹初集》“懷舊”《霜天曉角》云:“平湖春水,日落扁舟艤。話到傷心深處,雙淚落青樽里?!薄皯浥f”《青玉案》云:“桃花春水湘江渡,縱一艇,迢迢去。落日赪光搖遠浦,風中飛絮,云邊歸雁,盡指天涯路?!薄豆蔫贰皯浥f”《減字木蘭花》第一闕云:“春溪水滿,月向桃花香處暖。幾葉芭蕉,綠影斜侵嫩草苗?!?/p>

      按:《減字木蘭花》第二闕末句云:“錦瑟誰人續(xù)斷弦?!贝藘申I題云“憶舊”,必鄭孺人逝后悼亡之作?!肚嘤癜浮奉}云“憶舊”,《霜天曉角》題云“懷舊”,亦悼鄭孺人之作。三詞一言春水,兩言春水桃花?;浿械嘏?,二月已有桃花,當即挈鄭孺人由桂林赴梧州時所作。湘、漓二水,流異源同,皆出自桂林。由桂林至梧州系漓江,非湘江。然二江本一水,詞家取音律之協(xié),可以通融。觀于“迢迢去”“天涯路”之語,必是赴梧,非返衡矣。

      偕中書管嗣裘勸大學士嚴起恒諫詔獄救少詹事劉湘客,給事中蒙正發(fā)、金堡、丁時魁。

      《永歷實錄·桂王紀》云:“二月,吳貞毓、萬翱、程源、張孝起等疏攻金堡、丁時魁、劉湘客、蒙正發(fā)、袁彭年。詔貸置彭年勿問,逮堡等下錦衣衛(wèi)獄,拷之。”又《嚴起恒傳》云:“王化澄遽得旨入直。調旨遣緹騎逮堡等四人,下錦衣獄掠治,濱死。起恒匍伏舟次泣奏:諫臣非今所宜譴,嚴刑非今所宜用,請貸堡等。上不聽?!薄墩蚂`賦》自注云:“時山陰、虞山二相公孤忠濟難,反蒙主疑,下諫者金堡等于獄。幾杖殺之。”潘傳云:“是時粵中國命所系,則瞿式耜與其少傅嚴起恒,而奸邪巨魁則內閣王化澄、悍帥陳邦傳、內豎夏國祥也。桂藩駐肇慶,紀綱大壞。給諫金堡、丁時魁、劉湘客、袁彭年、蒙正發(fā)志在振刷。王化澄等害之,目為'五虎’,交煽中官,逮獄將置之死。先生約中舍管嗣裘與俱告嚴起恒曰:諸君棄墳墓、捐妻子,從王于刀劍之中,而黨人殺之,則志士解體,雖欲效趙氏之亡,明白慷慨,誰與共之者?起恒感其言,為力請于廷。”《明史稿·嚴起恒傳》云:“李成棟反大清,以廣東附于王。起恒乃從王至肇慶,與王化澄、朱天麟同入直。時朝政決于成棟子元允。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劉湘客,給事中丁時魁、金堡、蒙正發(fā)五人附之,攬權植黨,人目為'五虎’。起恒居其間,不能有所匡正。已而化澄、天麟相繼罷。起恒潔廉,遇事持平,與文安侯馬吉翔、司禮中官龐天壽共患難久,無所忤。而五虎憾起恒,競詆為邪黨。王在梧州,尚書吳貞毓等十四人合疏攻五虎,下湘客等獄,欲置之死。起恒顧跪王舟力救?!庇帧吨焯祺雮鳌吩疲骸芭砟甑葎輳埳酰じ友月?,有鋒氣,乃疏陳八事。劾慶國公邦傳十可斬,文安侯吉翔,司禮中官龐天壽,大學士起恒、化澄與焉。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堡與給事中時魁等復相繼劾起恒、吉翔、天壽無已。太妃召天麟面諭,令擬諭嚴責堡等,天麟為兩解,卒未嘗罪言者。而彭年輩怒不止。邦傳訐堡官臨清嘗降流賊,受其職,且請堡為己監(jiān)軍。天麟因擬諭譏堡。堡大憤。時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詣閣詆天麟,至登殿陛大嘩,棄官擲印而出。王方坐后殿與侍臣論事,大驚,兩手交戰(zhàn),茶傾于衣,急取還天麟所擬而罷。天麟遂辭位。王慰留再三,不可,陛辭叩頭泣,王亦泣曰:'卿去,余益孤矣。’天麟移居慶遠。王化澄貪鄙無物望,亦為時魁等所攻,碎冠服辭去。堡等既追逐諸臣,益橫。而堡尤負強直聲,又連劾兵部侍郎萬翱、程源,禮部侍郎郭之奇,戶部尚書吳貞毓。貞毓等欲排去之,畏元允為援,不敢發(fā)。七年春,王赴梧州,元允留肇慶。陳邦傳適遣兵入衛(wèi),貞毓、之奇、翱、源乃合諸給事、御史,劾彭年、湘客、時魁、堡、正發(fā)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王為彭年反正有功,免議,下堡等獄。堡又以語觸忌,與時魁并謫戍,湘客,正發(fā)贖配追贓?!?/p>

      按:五虎被劾,據《南疆繹史》在二月丁亥,據《行朝錄》言在二月朔日甲申,則丁亥系二月四日。先生勸起恒救五虎即在是日。蓋正月在桂林,聞桂王播遷,即往迎扈,是時已至梧州也。

      又按:堡等所彈劾者,自邦傳、吉翔、天壽外,惟王化澄貪鄙無物望,至于朱天麟、吳貞毓諸人,特與堡等意見不合,妄加詆毀,即起恒亦曾為所誣。先生《永歷實錄》《章靈賦》自注并推重式耜、起恒,允孚公論,而于天麟、貞毓等深為不滿,未免意見之偏。故起恒之救五虎,先生之勸起恒,皆不失為君子。而五虎終不得竊附于君子之林,則天下后世固有公論也。潘傳但斥化澄,不涉天鱗、貞毓,持論甚公,惟五虎之官階統(tǒng)稱給諫,稍有未核耳。

      夏四月,與行人董云驤交章請允嚴起恒以禮去國,凡三上疏,皆糾劾大學士王化澄,不聽。

      《永歷實錄·桂王紀》云:“四月,雷德復奏訐大學士嚴起恒。起恒稱疾乞骸骨。行人董云驤、王夫之疏諫,不聽?!庇帧秶榔鸷銈鳌吩疲骸盎蔚人紭嬈鸷阋婕?。給事中雷德復復露章劾起恒二十四罪?;握{旨,用宋雷有鄰“鼎鐺有耳”語嘲激之。起恒稱病請去。行人董云驤、王夫之交疏言:'大臣進退有禮,請權允輔臣之去,勿使再中奸毒,重辱國而灰天下之心。’疏入,云驤不候報聞,掛冠入南海去?!薄墩蚂`賦》自注云:“雖陳力之無可致其靖共,而悲憤有懷,故有死諍之事。既三諫不聽,諫道窮矣?!迸藗髟疲骸盎沃h參起恒。先生亦三上疏參化澄結奸誤國。”《明史稿·嚴起恒傳》云:“貞毓等共惡之,乃請召還化澄,而合攻起恒。給事中雷德復劾其二十余罪,比之嚴嵩。王不悅,奪德復官?!?/p>

      五月,王化澄因攸縣狂人作百梅詩冒先生名為序,借為叛端,將構大獄,擠之死地。

      《和梅花百詠詩》自序云:“湘詩人洪伯修、龍季霞、歐陽予私和馮作各百首,歐陽倍之。余薄游上湘,三子脫稿一即相示。未幾,三子相繼隕折。庚寅夏,昔同游者江陵李之芳廣生相見于蒼梧,與灑山陽之涕。李侯見謂:君不忘浮湘亭上,盍尋百梅之約,為廷陵劍耶?余感其言,將次成之。會攸縣一狂人亦作百梅惡詩一帙,冒余名為序。金溪執(zhí)為叛端,將構大獄,擠余于死。不期暗香疏影中作此惡夢,因復敗人吟興?!?/p>

      按:王化澄系金溪人。金溪即指化澄。

      先生移疾俟譴。兵部尚書萬翱、南京兵部尚書魯可藻疏請逮治。鄖國公高必正力爭得免,乃去官。

      《永歷實錄·桂王紀》云:“四月,以魯可藻為南京兵部尚書。五月,萬翱為兵部尚書。高必正、黨守素入見,請趨嚴起恒入直。從之?!庇帧秶榔鸷銈鳌吩疲骸鞍?、可藻請逮治夫之,高必正力爭不可,乃已。起恒謝病疏七上,不得報,解舟去平樂。顧上意注起恒而薄化澄,遣高必正、黨守素、李元允赍敕留之。”《南窗漫記》云:“金衛(wèi)公堡詔獄后足折臥舟中,余往省之。時余拜疏忤群小怒,亦將謝病入山矣?!迸藗髟疲骸盎雾I?,必欲殺之,其黨競致力焉。會有降帥高必正者救之,得不死,亦不往謝也?!薄睹魇犯濉榔鸷銈鳌吩疲骸捌鸷懔η罅T,王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會鄖國公高必正入朝,貞毓欲藉其力以傾起恒,言朝事壞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公入見,請除君側奸,數言決矣。必正許之。有為起恒解者,謂必正曰:'五虎攻嚴公,嚴公反力救五虎。此長者,奈何以為奸?!卣娡?,乃力言起恒虛公可任,請手敕邀與俱還。”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五日小飲兼五舟中寄人》詩有“炎海蛟龍吞楚客”之語,題中所謂“兩上書忤時相俟譴命故及之”之者,即指此語。蓋時方移疾俟譴,因以靈均自比也。《永歷實錄·桂王紀》:金堡之出獄遣戍在是年五月。又據《行朝錄》,高必正入朝在五月十三日。先生之事得解,當在是日以后。《五十自定稿》是年有《胡安人挽詩》,序云:“余方移疾待罪,不敢居風雅之列。已蒙恩得赦,擬《神弦》之曲”,當作于事解去官之后。

      又按:《家世節(jié)錄》云:先君之訓,如日在天。使夫之能率若不忘,當不致與匪人力爭,拂衣以遁,或得披草凌危,以頸血濺御衣,效嵇侍中。何至棲遲歧路,至于今日,求一片干凈土以死而不得哉?誨爾諄諄,聽我藐藐。小子之弗克靖也,人也非天只矣?!苯窨肌都沂拦?jié)錄》自序稱永歷十二年戊戌,距此時八年。其上文述武夷先生之訓,謂以身殉他人之道,何似以身殉己之道。蓋先生亦自悔其偏信五虎矣。然瞿忠宣亦上七疏救五虎。觀過知仁,固不失為君子之黨也。

      秋七月,去梧州,由昭平至平樂。

      《章靈賦》自注云:“乃以病乞身,遂離行闕?!薄赌洗奥洝吩疲骸案?,與鄭子遺中丞遇于昭州。子遺名古愛,江夏人。”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晨發(fā)昭平縣飛雨過驢脊峽上泊甑灘》詩中有云:“金光界波流,大火循西指?!北厥瞧咴滤鳌F淦自疲骸肮掠蜗⒒隊I,涼泛葉形美。清晨理桂楫,薄言遵遠水。遂欣斯望協(xié),遺彼群象詭?!蓖嫫湓~意,當是初去梧州時所作。昭平去梧州僅一百六十里,泊甑灘在平樂縣境。由昭平至平樂,所經水路也。又《劉端星學士昭州初度》詩云:“過嶺金風緩,當秋暑日懸?!币啾刈饔谄咴?。端星系劉湘客之字,昭州即平樂之舊名也。

      又按:《永歷實錄·鄭古愛傳》云:“永歷四年夏,楚事益壞,乃起古愛以僉都圖辰、常,領敕至平樂。又以議招不如議戰(zhàn)請,不報。古愛憂恚成疾卒。后數月,馬蛟麟破平樂?!睋豆鹜跫o》,平樂之破在是年十一月,古愛病卒當在八九月間,先生與之相遇則在七月間也。

      八月初二日,譚太孺人卒于衡陽,年七十四。

      《譚太孺人行狀》云:“不孝夫之間關兩載,未獲奉臨終之訓。”《武夷先生暨譚太孺人合葬墓志》云:“孺人后先生三歲,永歷庚寅仲秋月朔后一日卒,去誕生歲萬歷丁丑閏八月二十二日,凡七十四載?!薄都沂拦?jié)錄》云:“先孺人居少不約,居多不豐,順聚散以隨時。故晚遇喪亂,麻衣橡食,欣然如素。夫之兄弟藉以保其硁節(jié),實厚載之無疆也。己丑歲,夫之不孝,從王嶺外,隔絕無歸理。憂思益劇,遂以庚寅八月初二日橫罹崩摧?!?/p>

      先生至桂林,依留守瞿式耜。

      潘傳云:“返桂林,復依瞿式耜。”

      按:《五十自定稿》是年《題彭然石舠壁》詩云:“舊曾相識此扁舟,江黑云低對戍樓。象帝祠前秋似葉,伏波山下月如鉤。”伏波山在桂林城東北。詩蓋作于初至桂林之時。據“月如鉤”之語,當在八月初間矣。又《留守相公六帙仰同諸公共次方密之學士舊韻》詩第一首末二句云:“蕭森天放湘累客,得倚商歌侍羽觴?!钡诙灼鸲湓疲骸皼錾∏」鸾欤f里吳皋秋信傳?!苯窨肌痘浶屑o事》云:“己丑八月初八日,王父六十誕辰,門下士額手前祝?!睋藙t庚寅歲已六十晉一。方密之詩作于己丑,故目為舊韻。先生與諸公次韻,蓋即在八月八日也。

      又按:《五十自定稿》是年《石板灘中秋無月奉懷家兄》詩有“頹岸清江隔晚煙”之語,當是離桂林后停泊時所作。

      九月,至永福。

      《鼓棹初集》“懷舊”《霜天曉角》云:“清秋晚角,斜日橫云腳。劍射燈花墜紫,雙影瘦,征衣薄。今日夢中語,當時難卜度。唯有丹楓霜葉,點點血,還如昨。”

      按:據“雙影瘦,征衣薄”之語,知是挈鄭孺人同行。據“丹楓霜葉”,知在秋末。據“清秋晚角”“劍射燈花”之語,知正值戒嚴。反覆推之,知是年九月至永福。

      冬十一月初五日大清兵克桂林。先生時在永福水砦。

      按:永福在桂林西南百里,其水有太和江、白石水、大融水、長寧水、銅鼓水、銀洞水、永福水。未審水砦在何水,俟考。

      閏十一月十七日,留守瞿式耜、總督張同敞殉難。先生仍困于永福水砦,不獲南扈桂王。鄭孺人勸由間道歸楚。自桂林破后,霪雨六十日,不能取道,絕食者四日,屢瀕于死。作《桂山哀雨》四詩,今逸。

      先生《讀四書大全說》卷六“志士仁人”條下云:“近瞿、張二公殉難桂林。別山義形于色。稼軒言動音容,不改其素。此又氣質之高明沉潛,固非二公之一為志士、一為仁人,可分優(yōu)劣也?!薄墩蚂`賦》自注云:“庚寅冬,兩粵俱陷,死于亂兵者幾矣。”《五十自定稿》辛丑歲《續(xù)哀雨詩四首》序云:“庚寅冬,余作《桂山哀雨》四詩。其時幽困永福水砦,不得南奔,臥而絕食者四日。亡室乃與余謀間道歸楚。顧自桂城潰陷,霪雨六十日,不能取道,旦夕作同死計矣,因苦吟以將南枝之戀,誦示亡室,破涕相勉。”《明史稿·瞿式耜傳》云:“十一月五日,城中無一兵。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俄總督張同敞至,誓偕死。幽于民舍,至閏十一月十有七日,與同敞并死?!薄痘浶屑o事》云:“辛卯正月,知王父已于十二月十七日卯刻盡節(jié)于桂林城外之仙鶴巖矣。計十一月初五日城陷,越閏十一月至十二月十七,七十余日,遲之甚久。問故,知《大清時憲歷》置閏在辛卯春二月,其十二月十七即《大統(tǒng)歷》閏十一月十七也。”

      按:《粵行紀事》又言:“庚寅十一月十三日至二十五日霪雨,山徑滑甚。”又言:“閏十一月十四日至二十三日,日夜風雨。”又言:“十二月雨饕雪虐無寧晷,辛卯正月朔乃西上。”瞿公孫蹤跡在梧江、藤縣一帶,距永福較遠,陰晴未必盡同,然桂林破于十一月初五日,并閏月計之,至歲除僅八十余日,而霪雨已六十日,則不雨之日甚少。既為途泥水潦所阻,歲內亦必不能行矣。

      是年詩除《桂山哀雨》四首逸去外,有《胡安人挽詩》一首。

      序云:“小司馬彭然石焱,征其元配胡安人殉節(jié)詩。安人沉玉黔陽,司馬從王嶺外?!痹娫疲骸百砦籼m閨英,金韜送遠道。歷歷視明星,悠悠思春草。”又云:“白玉忍蒙沙,清流怨何駛。上有龍標月,下有沅江水。沅水自東流,梧云向南開。蒲花生石上,芳節(jié)待歸來?!?/p>

      按:據詩中所言,蓋然石扈桂王于梧州,胡安人在黔陽投水殉烈也?!队罋v實錄·晏霱明傳》言孝感彭焱,思致明敏,工行草書,官兵部郎中,故稱為小司馬。

      《晨發(fā)昭平縣飛雨過驢脊峽上泊甑灘會月上有作》一首。

      以上五古。

      《不寐》一首。

      詩云:“夜火榜人驚,江沙依舸平。落花逢昨日,潮月應初生。芳草空凝望,綠云詎有情。含凄愁夢杳,魚柝警嚴城。”

      按:此詩似春末夏初泊舟梧江時所作。

      《劉端星學士昭州初度時初出詔獄》一首。

      以上五律。

      《李廣生自黔陽生還歸闕率爾吟贈并感洪一龍三陽太仆山公及鄧君鄭石諸逝者浮湘亭之游》一首。

      《永歷實錄·熊興麟傳》云:“巡按貴州,黔土擾亂,遲回未赴。留黔陽,走山中。已與兵部主事李芳先同被執(zhí),遂系解常德。舟行至中途,守者欽其志義,寬械系。夜靜,守者酣寢,芳先將逸,蹴興麟起,與謀去。興麟曰:'死吾分也。君勉去。吾精爽已馳赴武陵刀下。’芳先強之,遂酣睡不聽。芳先執(zhí)手垂涕而去。興麟至常德,自言吾與李職方同執(zhí),中途可去而不去,欲死于青天白日下爾。遂遇害。”

      按:據《南窗漫記》,李廣生,江陵人,名芳先。所謂自黔陽生還歸闕,即興麟傳中之事。詩中云:“粵道旌旗亂早驚?!庇衷疲骸笆狼橥惖酱后@?!碑斒谴洪g所作。次首詩題稱廣生為小司馬,興麟稱為李職方,蓋兵部職方司主事也。

      《答姚夢峽秀才見柬之作兼呈金道隱黃門李廣生彭然石二小司馬》一首。

      《永歷實錄·金堡傳》云:“友人姚湘,字夢峽,余杭人,飄泊楚、粵。丁時魁欲官之,湘罵曰:'吾死為大明一秀才足矣,何用此腐鼠為!’詩文亦亢爽有氣?!薄赌洗奥洝纷孕蛟疲骸爱犖羲栀浭局鳎鐝垊e山先生、劉端星中丞湘客、金道隱黃門堡、劉浣松太史明遇,及上湘龍季霞孔蒸、余杭姚夢峽湘,皆苦思索,不得一章?!?/p>

      按:夢湘見柬之作,即《漫記》自序所云贈示之作。詩中云:“云畦過雨懷紅藥,春泛消愁畏綠尊。千古英雄無死處,酒徒高唱感夷門?!碑斒谴耗┫某跛鳎菚r五虎之詔獄尚未解也。

      《五日小飲兼五舟中寄人時兩上書忤時相俟譴命故及之》一首?!读羰叵喙鐾T公共次方密之學士舊韻》二首?!妒鍨┲星餆o月奉懷家兄》一首。

      以上七律。

      《題彭然石舠壁》一首。

      七絕。

      《康州謠追哭督府義興相公是去秋同鄒管二中舍會公地》一首。

      歌行。

      [順治]八年辛卯(一六五二),先生三十三歲。

      春正月雨霽,自永福水砦挈家由間道歸楚,擬省母疾。及至衡陽,譚太孺人已葬于南岳潛望峰下,合祔武夷先生之墓。

      《譚太孺人行狀》云:“遺命介之,更無余語,惟歸葬先君子之右,遠腥穢而不歷城市,協(xié)于先君子清泉白石之心而已?!薄段湟南壬咦T太孺人合葬墓志》云:“有明征士武夷先生暨配譚太孺人先后合葬于此。閱三十七年,冢子介之已卒,不孝季男夫之年七十矣,乃克志焉?!薄都沂拦?jié)錄》云:“嗚呼!無始安再造之功,永天水當歸之痛,此夫之含恨沒齒而不慊者也。哀哉!”潘傳云:“聞母病,間道歸衡,至則母已沒?!?/p>

      按:是年先生三十三歲?!伴喨吣辍?,正值七十歲。故知譚太孺人合葬必在是年。《五十自定稿》辛丑歲《岳峰悼亡四首》第一首云:“不愁云步滑,慊慊故慵來。多病霜風路,余生隔歲回?!奔扔小案魵q”之語,則先生與鄭孺人抵衡陽必在是年春間。第四首云:“岳阡初甃罷,君此拜姑嫜。”鄭孺人甫抵家即拜姑嫜于岳阡,則譚太孺人業(yè)已合葬無疑。

      又按:《五十自定稿》是歲《偶悶自遣》詩云:“雞聲殘月夜如何,水級危輪又一過?!碑斒窃谟栏K螌⑿袝r覘探道途之作。辛丑歲《來時路》三首自注云:“悼亡?!钡谝皇自疲骸皝頃r苦大難,寒雨飛瀼瀼?!钡谌自疲骸疤鎏龌脑?,曲曲粵楚甸。匪羊亦匪牛,窮日歷郊箐。藥苦梅復酸,宛轉遂所綣。凜矣秋霜心,哀哉白日變。”即追敘鄭孺人隨先生由粵返楚備嘗險阻艱難之境也。又辛丑歲《續(xù)哀雨詩》第一首云:“寒煙撲地濕云飛,猶記余生雪窖歸。泥濁水深天險道,北羅南鳥地危機。同心雙骨埋荒草,有約三春就夕暉。檐溜漸疏雞唱急,殘燈炷落損征衣。”蓋雨甫霽即啟行也。先生聞母病而未知母沒,故有“三春夕暉”之語,與潘傳可以互證。

      又按:《鼓棹二集》“憶舊”《鳳凰臺上憶吹簫》云:“楚塞天遙,漓江雨冷,煙云濕透征衣。指數峰殘雪,候雁先歸??皣@生生死死,今生事莫遣心違。家山里,一枝棲穩(wěn),碧草春肥。依依舊家枝葉,夢不到峴山,風雪霏微。念鏡中霜鬢,人老漁磯。指點棠梨春雨,猶應化白蝶雙飛。孤飛也。寒煙冪歷,燈火荊扉。”今考“峴山舊家”謂鄭孺人為襄陽望族。“漓江雨冷”即桂山哀雨之意?!俺疑健奔春怅柲显??!昂蜓阆葰w”在春初正月?!盁熢茲裢刚饕隆毖猿蹯V即行?!耙恢€(wěn),碧草春肥”則歸里以后也,與詩集亦可互證。

      遂決計隱遁。

      潘傳云:“其后瞿式耜殉節(jié)于桂林,嚴起恒受害于南寧。先生知勢愈不可為,遂決計林泉矣。”《沅湘耆舊集》小傳云:“崎嶇楚、粵、滇、黔間,備歷艱險,后以母病間道歸,遂不復出?!?/p>

      按:忠宣殉節(jié)時先生尚未歸衡,潘傳小誤。先生未嘗至云、貴,鄧傳亦誤。

      又按:《儒林傳稿》采余傳云:“明桂藩在肇慶,瞿式耜薦之為行人司行人,旋以母病歸衡山?!彪m刪節(jié)筒略,然較潘、鄧兩傳更為核實。

      夏間僑居祁陽,與劉舍人惟贊所居鄰近,時相往還。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小霽過楓木嶺至白云庵雨作觀劉子參新亭紋石留五宿》五古二首?!队罋v實錄·嚴起恒傳》云:“永歷二年春,楚師敗于湘潭,何騰蛟被害。楚兵四十余萬,失主洶亂,蹂衡、永、寶、郴間。永州舉人劉惟贊徒步詣行在,疏言往者孤倚一騰蛟,其勢已危,今騰蛟且已矣,而諸帥之所共為尊信者,自輔臣起恒而外,四顧更無其人。疏入,下廷議,起恒不果出。已而諸軍無統(tǒng),兵益暴,民益怨,以趨于盡,卒如惟贊言。”《沅湘耆舊集·劉惟贊小傳》云:“惟贊字子參,祁陽人,崇禎己卯舉人。癸未之亂,與衡州同知鄭逢元謀督義勇殲賊魁。國變后以中書屢征不就,隱居西舂之石門庵,榜曰'白云’。其地在祁、邵之交,宅旁有鯉魚山。所嘗往還者,王船山、鄒艮崖、郭季林諸人外,莫能見也。日坐崖中,吟詠自適,與世事絕。一夕夢陳忠潔公遺以書,撫膺涕泣曰:'澹元其召我矣。’未幾遂卒?!?/p>

      按:《行狀》敘先生隨地托跡云:“或在浯。”潘傳言先生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陽、晉寧、漣、邵之間。浯即浯溪,正在永州祁陽。先生僑居當與子參之白云庵相近,故得常相過從,留宿賦詩也。第一首云:“松級偶晨登,樾館聊夕止。輕裾挾馀滋,溪煙宛方起?!庇衷疲骸傲鞫佑曷?,驚華粲石理。架閣微霄,初英散新紫?!庇衷疲骸把退抻杏嗲?,實歸載留喜?!碑斒窍拈g所作。第二首云:“三歲度嶺行,薄言觀世樞。壯心銷流丸,林泉聊據梧。歸心存醉石,取似在枌榆?!鳖}末自注:“劉云亭下石門石座似端州醉石,遂有次作。”蓋子參徒步上疏時曾與先生相晤于肇慶,故回憶醉石而感慨系之也。

      又按:《六十自定稿》庚戌歲《懷入山來所棲伏林谷得二十九首》,就中《青溪石門》《西石門》《松紋石亭》《塢云庵》四題自注云:“右祁、邵之間?!苯窨甲訁⑺诱谄睢⑸壑?,青溪石門、西石門即石門庵所由名也,松紋石亭即所謂新亭紋石也,塢云庵即白云庵之別名也?!段魇T》詩云:“循壁渡泉橋,知有幽人宅。”幽人即子參也。

      又按:《五十自定稿》庚寅年《康州謠》題中有“鄒、管二中舍”之語,鄧氏謂鄒即艮崖?!赌洗奥洝氛浌懔帧渡鎴@草》,有《過劉子參山亭》七絕一首?!躲湎骊扰f集·鄒舍人統(tǒng)魯小傳》云:“字大系,一字近野,號艮崖,酃人。崇禎乙亥拔貢廷試第一,壬午舉人。衡州陷,乃單騎亡之粵,上書總督沈猶龍,卒導總兵宋紀出楚疆,復郴、衡各郡。桂王稱號,授中書舍人。后隱居祁、邵山中,所在常載書簏十數以從,巖棲谷隱,人莫得其蹤跡也?!睋?,則艮崖與先生及季林同年友善,并以高蹈著節(jié),宜其與子參相善也。

      冬,復還衡陽。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過涉園問季林疾遣作早梅詩》四首。

      按:季林與先生同邑,其隱居石獅嶺,仍在衡陽,涉園即其隱居之地。先生以早梅開時過涉園,疑冬初還衡陽。第二首云:“晚香消盡寒香接,無日無花不早開?!碑斒鞘滤?。第四首云:“先機買隱君能早,后著投生我自癡?!眲t因己丑歲先生度嶺,季林作詩懷之,以“南原耦耕”相諷也。

      是年詩有《游子怨哭劉母》四首。

      第一首云:“游子豈不知,遐心蕩憑軾。”第二首云:“憑軾日以遠,流光日以晚?!钡谌自疲骸拔魹橐虚倗@,今為絕命思?!钡谒氖自疲骸叭昃糯航^,衰草凌霜靡?!?/p>

      按:此詩列于《白云庵觀劉子參新》之前,詩中所言游子情事,頗與子參相近,“三年九春絕”之語亦與彼詩“三歲度嶺行”年數相合,然究未得確證,附記俟考。

      《小霽過楓木嶺至白云庵雨作觀劉子參新亭紋石留五宿》二首。

      以上五古。

      《落日遣愁》一首。

      五律。

      按:詩中有“晴山添雪色,遠樹緩霜鴻”之語,當作于冬月。

      《偶悶自遣》一首?!哆^涉園問季林疾遣作早梅詩》四首。

      以上七絕。

      是年攸縣劉孝廉自煜有《寄王而農山中》詩。

      《南窗漫記》云:“劉杜三自煜有寄予山中詩,亦足增人愴然之懷。'病鶴無枝帶箭飛,經年蕪穢惜漁磯。繞床行腳同香飯,哀筑當筵仍故衣。筑室喜聞名士并,望門真被酒傭非。一蛇霧隱南天遠,綿上何人問割腓。’”《沅湘耆舊集·劉行人友光小傳》云:“字杜三,攸人,前明丙子舉人。入國朝,為沙河知縣,升行人,未赴卒。原名自煜?!?/p>

      按:“綿上一蛇”用介子推事以喻從桂王于嶺表。是歲桂王在南寧,稱永歷五年,詩所謂“南天遠”也?!爸蚁猜劽坎ⅰ保^與劉子參卜鄰?!靶心_香飯”即指白云庵。故知當在是年。

      又按:《沅湘耆舊集》載杜三《將入閩應召徑衡夜宿前溪寄故人王而農》五律一首?!赌洗奥洝匪鲆嗤扒跋毕伦ⅰ叭タと铩蔽遄?。今考:入閩應召當在唐王建號之時,惟未審其在乙酉秋冬,抑在丙戌春夏與初秋。附記俟考。

      [順治]九年壬辰(一六五二),先生三十四歲。

      春,至衡岳蓮花峰,過西明寺。

      《五十自定稿》是年有《過蓮花峰西明寺追懷悟一上人示蒼枝慈智》七絕二首。第一首云:“縹渺諸天縞雪飛,爐煙初濕云衣。重來春水迷蒼翠,凄絕蘇畫板歸?!钡诙自疲骸岸觳にJ脆,云子抄香鳳乳花。慚愧千金無報處,三生客在自蒸砂?!?/p>

      按:詩中有“重來春水”之語,故知重過西明寺在春間,其云“冬葵滑熟”系追敘前此以冬間至寺。據《蓮峰志》,蓮花峰南桐油嶺有西明寺,林泉曠異,下可安步,知西明寺在蓮花峰旁。今考癸未冬先生因張獻忠購捕紳士,避于衡山蓮花峰下雙髻峰。其飯于西明寺,當在彼時。至是年重過,則悟一已沒,故有“慚愧千金無報處”之語。蒼枝慈智,其即悟一之徒歟?

      是年僑居邵陽耶姜山旁蒸水之原,李定國兵下衡州,招之,不往。

      《章靈賦》自注云:“蒸水出耶姜山,今謂之黃帝嶺。時所避地近其處?!庇衷疲骸皶r上受孫可望之迎,實為所挾。既拂君臣之大義,首輔山陰嚴公以正色立廷,不行可望之王封,為可望賊殺。君見挾,相受害,此豈可托足者哉?是以屏跡居幽,遁于蒸水之原。而可望別部大帥李定國出粵、楚,屢有克捷,兵威震耳。當斯時也,欲留則不得干凈之土以藏身,欲往則不忍就竊柄之魁以受命。”潘傳云:“初,桂藩封孫可望為秦王,嚴起恒力阻之??赏奁鸷悖瑢?zhí)威柄。越數年,可望分李定國入粵,遂入衡,招先生。先生不往?!?/p>

      按:是歲桂王在安隆,稱永歷六年。據《永歷實錄》,是年五月李定國復靖州、武岡、寶慶;六月復桂林,八月復平樂、梧州、柳州、永州、衡州;九月復長沙,略地岳州;十月略地江西,復吉安;十一月退屯寶慶。今考耶姜山在邵陽縣東,邵陽即寶慶府附郭之邑?!缎惺觥窋⑾壬S地托跡,云或在漣、邵。潘傳云先生遂浪游于浯溪、郴州、耒陽、晉寧、漣、邵之間。邵即邵陽。漣水與邵水同發(fā)源于邵陽縣東龍山頂上龍池,故有漣邵之稱。定國之招先生,當在初下衡州之后,退屯寶慶之前。

      是年詩,除《過西明寺》七絕二首外,《剩稿》有《重過蓮花峰為夏叔直讀書處》七律一首。

      《五十自定稿》未載此詩,見《姜齋剩稿》。其詩云:“山陽吹笛不成音,凄斷登臨舊碧岑。云積步廊春袖濕,燈寒殘酒夜鐘深。河山憾折延陵劍,風雨長迷海上琴。聞道九峰通赤帝,松杉鶴羽待招尋。”

      按:叔直入九嶷絕粒死,故詩言“山陽吹笛”“延陵劍”,又云“九峰”“鶴羽”。叔直之歿未知何年,然《南窗漫記》摘錄芋巖李國相遺稿,就中五律各首哭夏叔直九嶷,在懷管冶仲百粵之后。今考冶仲偕先生赴粵在戊子冬,則叔直之歿至早亦在己丑春三月衡、永復失之后,彼時先生業(yè)已由南岳復赴肇慶,至是年春始重登蓮花峰。詩中有“春袖濕”之語,故知作于是年春間也。

      [順治]十年癸巳(一六五三),先生三十五歲。

      夏四月作《章靈賦》。

      《章靈賦》序云:“章,顯也。靈,神也,善也。顯著神筮之善告也。壬辰元日,筮得《暌》之《歸妹》。明年癸巳,筮復如之。時孫可望挾主滇、黔,有相邀赴之者。久陷異土,既以得主而死為歆。托比匪人,尤以遇巷非時為戒。仰承神告,善道斯章,因賦以見?!薄墩蚂`賦》自注云:“自違君側以來,于茲三歲,而孤蹤屢遷,望屬車之清塵,而深其慕憶。蓋愿得朋以出大蹇,倘值其人,樂與來連者矣。乃如可望者,若巴蛇之飽,飏尾而游,而大君之威,虎為狐假,反退養(yǎng)夫巽順,若此者豈足以有為?神器大名,不可以久借,功之無成,固其所矣。桓溫失志于枋頭,劉裕覆師于關內,今古如一,有心者去之唯恐不速也?!庇衷疲骸坝谡技热?,素志亦爾,神與心協(xié),守其昭質,暗投之侶必謝,幽棲之志益堅矣?!庇衷疲骸熬又恍叶敶艘?,留則河山非有,往則逆順無垠。與物推移而知雄守雌,以茍全其身而得利涉,既非所能為,則將退伏幽棲,俟曙而鳴。今孤臣在千里之外,吾君介存亡之間,往逕既絕,來蹤未卜,唯幽冥之中,若有朕兆,可翼余忱以必達。人不可謀,天不可問,寸心孤往,且以永懷。思主則愴怳而煩心,求仁則堅貞而不怨,《章靈》之作,意在斯乎!”

      按:是歲桂王在安隆,稱永歷七年。先生以庚寅夏謝病,故自注言“自違君側以來,于茲三歲”也。自注又言“桓溫失志于枋頭,劉裕覆師于關內,今古如一”,蓋即指孫可望東安岔路口之敗。序言“時可望挾主滇、黔,有相邀赴之者”,則必作于可望兵敗還黔之后。今考可望兵敗還黔在四月。序言“仰承神告,善道斯章,因賦以見”,故知賦即作于是月。

      又按:《永歷實錄·李定國傳》及劉遠生,管嗣裘、朱昌時等傳,皆言定國恭順知大義。據《沅湘耆舊集》引陶密庵汝鼐自訂年譜,言定國復衡陽、湘潭,石見五銜命敦促,不得已與周司農、郭司馬并出見。而定國招先生,先生竟不肯往者,蓋彼時定國猶受制于可望,先生不惡定國而深惡可望,故賦注稱定國為別部大帥,而斥可望為竊柄之魁。是年四月,定國避可望之逼,東攻肇慶,去衡州已遠。假令定國去冬下衡州之時,已如后此奉桂王于云南之日,安在其不往見也?嗣裘傳云:“嗣裘見定國赤心,不隨孫可望為僭逆,曲說定國決策迎駕。定國之東攻肇慶也,孫可望遣使羈縻之。定國亦以孤軍外懸,所向未利,難即與可望亢,遂姑通好。嗣裘大恚,棄定國軍去,將祝發(fā)為浮屠,至修仁,不知所終?!毕壬?,即管舍人之志。固不欲輕絕定國矣。至于可望極惡窮兇,中人知其當絕。先生此賦為可望作,豈為定國作耶?賦作于癸巳,序有明文。潘傳系作《章靈賦》于定國入衡之后,蓋綜括始終言之,非謂賦作于壬辰也。

      是年詩有《癸巳元日左素公鄒大系期同劉子參過白云庵茶話二首》。

      第一首云:“江樹南開早,唐松東向偏。殷勤懸有待,請組舊行邊?!钡诙自疲骸盎}徐生拙,江湖魏子深。南陽憑羽翼,恩澤放山林?!?/p>

      按:詩意謂心欲往而時未可,與《章靈賦》同。

      《春盡》三首。

      以上五律。

      《王船山先生年譜》卷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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