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史暨毛氏文化 觀中外時事寫吉光片羽窺見 研古今歷史發(fā)一鱗半爪臆解 ![]() 毛氏大始祖叔鄭就是文王太姒幼子季載 自從我率先提出“文王幼子季載就是毛叔鄭,毛氏初封在盩厔,東周采邑在濟(jì)源,老子就是毛伯得”等一系列涉及毛氏始祖、封地等重要觀點后,經(jīng)過多年的宣導(dǎo),也逐漸被很多毛氏宗親乃至于其他非毛氏族人接受,深感欣慰。 當(dāng)然,網(wǎng)上亦不乏反對意見,這個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河南毛氏,出于自身對毛氏的熱愛,總是希望毛氏封國在河南說能夠成立,故引經(jīng)據(jù)典以論證者亦有不少。網(wǎng)上不乏見“毛氏祖地在原陽,毛氏初封在宜陽,毛氏封地在武陟”等等論說文章。其中涉及一些似是而非的論據(jù),需要特別澄清并加以剖析以糾正之。 現(xiàn)今的一些有關(guān)毛氏資料介紹、一些學(xué)人研究著述中,甚至包括百度百科之類的,持“宜陽說”的不在少數(shù),也影響了一批人。更衍生了“原陽說”、“河北雞澤說”等。說者所據(jù),無非是南宋羅泌、清人顧棟高等人的相關(guān)論說。 清代學(xué)者顧棟高認(rèn)為毛國的封地在今河南宜陽縣境,這一說法被很多人引用提及。其實顧棟高《春秋大事表.五》中寫的是“未詳,或曰在今河南府宜陽縣境?!迸_灣學(xué)者陳槃就認(rèn)為顧的“宜陽之說,未詳所據(jù)也?!?/span> 羅泌撰《路史·國名紀(jì)戊》稱:“毛,伯爵;河南籍水傍有毛泉,近上邦?!币恍W(xué)者就臆想“籍水毛泉”是在宜陽縣境,似有坐實“宜陽說”的趨勢。然此說本身就難以自圓其說,清代學(xué)人徐文靖于《管城碩記》中就曾作過辨析,認(rèn)為“籍水、毛泉”等皆出自宋本水經(jīng)注,地在甘肅天水縣上邽城左近,去鎬京六百余里,“河南安能近之上邽?”只是徐文靖著述不大為人知,故其論流傳不廣,影響甚微。今人還是喜歡引用羅泌、顧棟高所言,以作“宜陽說”之據(jù),言以稱,古人是這么說的。
先輩所考毛氏封地在宜陽說,倒亦不是空穴來風(fēng)。《世本》中無毛叔鄭,倒是有毛叔圉。哲考證毛叔圉乃是指《左傳》中的“尹文公”,即尹氏固。“尹氏”本是官稱,指太史寮之長。周夷王時,王命太宰毛公歆“卿士寮、太史寮,于父即尹”(見毛公鼎銘文),是以毛公歆乃是二權(quán)并擅,為最高執(zhí)政大尹。 毛公歆之后,尹氏為毛公家族世襲。歆之孫兮甲吉父(即詩經(jīng)中的吉甫)承繼尹氏之職,幽王元年,王賜命周太師尹氏皇父(見汲塚竹書),是以在宣王二年被任命為周太師的毛公函皇父,以周太師的身份兼任“尹氏”,亦是二權(quán)并擅,為最高執(zhí)政大尹。詩經(jīng)中稱“師尹”的即是指毛公函皇父。 可見,在厲宣之際,毛公家族的權(quán)勢達(dá)到了巔峰。是以毛公家族的人亦以“尹氏”自謂,《詩經(jīng)》逸詩“王赫”,就是毛公家族人追頌先祖事跡詩,其中有“尹氏八士,大師三公”的頌辭,哲據(jù)子展簋(王子祿父簋)考證“尹氏八士”即《論語微子》中的周八士,乃是指文王幼子季載(毛叔鄭)的八個兒子。
《詩經(jīng)》逸詩“王赫”乃是季載(謚號毛懿公)家族后裔對先祖事跡的追憶,可見“尹氏”一度成為“毛氏”,或者說毛叔鄭季載家族的顯赫氏稱。周太師尹氏皇父是毛公歆之曾孫,尹氏吉甫之子。皇父于幽王五年作都于向,是為幽王(或者平王)早作遷都之用。無奈周幽王因廢太子宜臼而導(dǎo)致二王并立,且申侯勾結(jié)犬戎伐王,導(dǎo)致西周王朝滅于頃刻。 毛公函皇父因率族人、姻親等王臣及三有司王作都于向而幸免于禍,但亦因事發(fā)突然導(dǎo)致救援不及,而招致周王室埋怨。西岐毛氏族人耳口相傳的“毛尚書”事跡,就是指作都于向地(今濟(jì)源)周太師尹氏皇父。平王東遷雒邑時,路過濟(jì)源,“牲用備具,皆賴于毛”,周平王與毛公函皇父在濟(jì)源祖廟訂立“骍旄之盟”,誓言“(毛氏)世世無失職?!惫蚀呵镏蟮摹耙稀币宦毣臼敲易迦耸酪u。 周惠王之前,毛伯(毛氏宗長)蓋皆以尹氏而稱?;菹逯H,《春秋》始又見記毛伯名,蓋“尹氏”一職權(quán)力或有下降(僅為太史寮之長),故由毛氏小宗擔(dān)任,而毛氏恢復(fù)毛伯爵名以統(tǒng)族。這也是毛氏家族數(shù)次參與爭政的原因所在。 惠襄之后,毛氏一直在試圖恢復(fù)自己往昔的執(zhí)政卿士地位,故典籍里屢見毛氏族人與其它王族卿士爭奪執(zhí)政的記載。著名的就有三、四次,如毛伯衛(wèi)與王孫蘇爭權(quán),毛伯輿與王叔陳生、周公楚爭政,毛伯得佐助王子朝爭位者。
“尹文公”是尹氏固去世后才有的謚號,尹氏、南宮皆是毛公家族(毛伯)的支族。左傳屬于追稱敘事,至少在《春秋經(jīng)》、公羊谷梁二傳中,“南宮”不見記載,而”尹氏”一直是官稱而非氏名。 春秋經(jīng)、公羊谷梁二傳昭公二十六年皆寫作:“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倍髠鲗懽鳎骸懊系?,尹氏固,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二者書法不同。可以看出,左傳是以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失去爵秩封地后方稱氏名?;蚩赏普?,春秋氏姓之用,蓋自王子朝奔楚后方始濫觴。據(jù)此可論,在隨王子朝奔楚之前,尹氏固(尹圉)在毛氏家族內(nèi)或稱毛叔圉。尹(尹氏),是其官稱也,固或是其名,叔圉或是其字稱。 春秋經(jīng)昭公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左傳云:“六月壬午,王子朝入于尹。癸未,尹圉誘劉佗殺之。(中略)己丑,召伯奐,南宮極,以成周人戍尹?!边@說明毛氏支族尹氏一支自有采邑,稱尹城。古尹城在今河南省宜陽縣西北、新安縣東南。這或許也是后人誤解毛氏封國在宜陽的來歷,將毛氏小宗毛叔圉(尹氏固)一支在宜陽有采邑的事實誤會為毛氏大宗毛伯的封地。需要指出的是,這都是戰(zhàn)國之后事,不當(dāng)作為毛氏封國在宜陽的依據(jù)。 除了以上宜陽說外,今人中有毛氏族親某人亦提出毛氏封國或在管城東北,按他的說法是毛氏祖地在原陽的立論點之一。其尋找出的依據(jù)是所謂朱熹等注的《四書五經(jīng)》,且不說“其觀點:’隋置管城縣,毛、宋邑',是指隋代設(shè)置管城縣的時候,將毛,宋邑合并在一起組織成為管城縣”這種句讀錯誤導(dǎo)致的錯誤理解,單就文獻(xiàn)依據(jù)來說,就存在絕大的問題: 一是,朱熹注說中,從無“毛,宋邑”的說法。 二是,“毛,宋邑”乃出自清代學(xué)者的杜撰(或誤刊)。 論者毛淵祥亦承認(rèn),世界書局一九三六年影印本《四書五經(jīng)》不是朱熹本人的單一注解,其中雜混有其他學(xué)者的注說。但論者不去辨析“毛,宋邑”說的詳細(xì)來歷,單就扯起朱熹的名號來佐證其說的所謂”正確”,頗有扯虎皮拉大旗之嫌,很能震懾住一般不明真相之觀眾,且亡妄言稱“這一歷史文獻(xiàn)至今無人推翻(見作者注)”,故實在有必要批駁一二。
論者所說今本《四書五經(jīng)》中的相關(guān)注解實際是包含了古今學(xué)者對《左傳》文之昭十六國地理位置的疊加注解,不是僅僅出自朱熹之論。查考先輩的原文注解就可以知道,朱熹相關(guān)論著中,從無“毛,宋邑”的說法。 引用下朱熹《儀禮經(jīng)傳通解》卷五對文之昭注釋的原文: 經(jīng):管蔡郕霍魯衛(wèi)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 朱熹注:十六國皆文王子也管國在滎陽京縣東北蔡在今汝南上蔡縣郕國東平剛父縣西南有郕鄉(xiāng)霍國今在永安縣東北有霍太山魯在兗州曲阜縣衛(wèi)國在汲郡朝歌縣郜國濟(jì)陰城武縣東南有北郜城雍國在河內(nèi)山陽縣西曹國今在濟(jì)陰定陶縣滕國在沛國公丘縣東南畢國在長安縣西北原國在沁水縣西國在始平鄠縣東郇國解縣西北有郇城毛聃闕。 看到了吧,對毛聃兩國,朱熹注中寫的是“闕”。那為何世界書局一九三六年影印本《四書五經(jīng)》中有“毛,宋邑”的論述呢,那是因為它是清代以來的一個匯注本,“毛,宋邑”的說法最早出現(xiàn)在清代學(xué)者王掞著述中。 王掞是明代首輔王錫爵曾孫,明太常寺少卿王時敏第八子,入清后以進(jìn)士出身,初為編修累遷戶部侍郎??滴跛氖辏?704年),遷刑部尚書,奏請刑部文件滿漢文字并用,成為定制。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遷任文淵閣大學(xué)士兼禮部尚書。后因?qū)易嘟ɑ蕛Χ枋プ嬷家猓瑵u失寵幸。雍正元年(1723年),以年老致仕。雍正六年(1728年),卒,終年84歲。
王掞所著《欽定春秋傳說匯纂》有“毛,杜注宋邑,今河南河南府宜陽縣界。”毛氏封國宜陽說最早可以追溯到此人。然王掞說“毛,宋邑”,乃是出自杜注,這顯然是無根據(jù)的杜撰。查考杜預(yù)《春秋左氏經(jīng)傳集解》從無相關(guān)論說,可查考杜預(yù)注“文之昭”原文。 但要說王掞始說“毛,宋邑”,亦可能冤枉了他。同時代人庫勒納所著《日講春秋解義》中有和王掞類似的注解文字。原文是:“毛,杜注采邑。今河南河南府宜陽縣界。”因為二人是同時代人,皆是康熙朝官員,是誰抄襲誰的觀點,這已很難考證。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王掞注解中的“毛,杜注宋邑”,很可能是“毛,杜注采邑”的刊誤。查考杜注原文確實就是“毛,采邑”。從字形上看,“采宋”二字確實容易因形似而誤刊。 不論怎么說,“毛,宋邑”的始作俑者是出自王掞的著述(雖然極有可能是刊誤)。朱熹、杜預(yù)從無此類注解存世?!懊?,宋邑”的說法本身就是不倫不類,毛氏始封若是宋國中的某城邑,自不當(dāng)作宋邑解。要說是后人認(rèn)為毛氏封國是在春秋時期宋國境內(nèi),亦是不符合史實的。姬姓的毛氏不可能封在宋國境內(nèi),還會被看作是宋國城邑中的某邑??梢娡鯍镏鲋械淖⒔馐清e誤的,尤其是他扯到此說出自杜注,更是無稽之談,純屬杜撰。 世界書局一九三六年影印本《四書五經(jīng)》中“毛,宋邑”是沿說了王掞的注解,而剔除了其說出自杜注的荒謬之談,本質(zhì)上還是錯誤的,根本不應(yīng)該作為毛氏封國在河南原陽說的立論依據(jù)。且論者所說“隋代設(shè)置管城縣的時候,將毛,宋邑合并在一起組織成為管城縣”更是荒謬,不值得一駁。 毛叔鄭一家早期確實有宅于管(柬),就是逸周書作雒解中說的“中旄父宇于柬(毛註:文獻(xiàn)作東,東乃是柬之形誤)。中旄父代管叔(見孔晁註),駐軍于柬地的圃田澤一帶。也就是金文中的圃宮,文獻(xiàn)中的圃鄭,地理志中的圃田澤之高丘(鄭父之丘),這些都與毛氏有關(guān),但當(dāng)時季載不稱毛叔鄭,乃稱叔鄭。中旄父也還沒更稱毛伯,乃稱盩伯毛。今天的中牟縣來歷和顧命毛公(中旄父)的名諱有關(guān)。所以,硬要論證毛國初封在河南,路徑在這里,而不是清人杜撰(或出自誤刊)的杜預(yù)注“毛,宋邑”,朱熹注“毛,宋邑”。當(dāng)然,我是反對“毛國在河南”的觀點,所以我這點上不愿意說,省得河南毛氏引以為證。 這亦不是選擇性失明,是尊重歷史。當(dāng)時季載不稱毛叔鄭,次子中旄父不稱毛伯,能說毛氏封國在柬(管)嗎??逸周書周公俾中旄父宇于柬(文獻(xiàn)誤為東),乃是駐軍于柬,在圃田澤營建了圃宮,當(dāng)時季載短暫稱過圃公,鄭伯(鄭公),長期住在圃鄭,乃是為了營建雒邑。如同康叔一家是先宅于殷,后封于衛(wèi)。毛叔鄭(季載)如班簋所言,乃是受京宗懿釐,封邑在今楊凌一帶,而其次子盩伯毛在成王十五年受賜畢土方五十里,才是毛氏的真正封地,在理論上,中旄父(盩伯毛,顧命毛公)才是毛氏的受氏大祖。 當(dāng)然,《汲塚竹書》載,文王幼子季載(毛叔鄭)謚號毛懿公,且《逸周書克殷解》記:“毛叔鄭奉明水”,是以季載被追稱為毛叔鄭乃是史官所為,是符合周初史實的。因此毛氏以毛叔鄭為大始祖,乃是毛公家族的大宗,是符合西周宗法的,沒毛病。 毛家小子天哲識于浙江金華 二〇二三年九月三日擬稿 謹(jǐn)以此文獻(xiàn)祭主席仙逝四十七周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