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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1〕：利貞，亨〔2〕；畜牝牛吉〔3〕。 【注釋】 〔1〕離：卦名，下卦上卦皆離（?），象征“附麗”?！夺屛摹罚骸半x，麗也；麗，著也，八純卦，象日，象火。” 〔2〕利貞，亨：此謂事物有所附麗之時(shí)，利于守正，而后可致亨通；本卦以陰柔為主，故辭意又含“以柔為正”之旨?！锻踝ⅰ罚骸啊峨x》之為卦，以柔為正，故必貞而后乃亨，故曰'利貞，亨也’?！?/span> 〔3〕畜牝牛吉：此句專明“附麗”當(dāng)取柔順，才能獲“吉”，故以“畜牝牛”為喻?！锻踝ⅰ罚骸叭崽幱趦?nèi)而履正中，牝之善也；外強(qiáng)而內(nèi)順，牛之善也?！峨x》之為體，以柔順為主者也，故不可以畜剛猛之物，而吉于畜牝牛也?！?/span> 【譯文】 《離》卦象征附麗：利于守持正固，亨通；畜養(yǎng)母?？色@吉祥。 《彖》曰：離，麗也〔1〕；日月麗乎天，百谷草木麗乎土。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2〕；柔麗乎中正〔3〕，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 【注釋】 〔1〕離，麗也：此與下兩句“日月麗乎天，百谷草木麗乎土”，并釋卦名“離”之義。《王注》：“麗，猶著也，各得所著之宜。” 〔2〕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重明，指上下卦均離，猶兩明相重。此謂上下象含有“重明”附離于正道可以“化成天下”之義?！墩x》：“重明，謂上下俱離；麗乎正也者，謂兩陰在內(nèi)。既有重明之德，又附于正道，所以化成天下也?！?/span> 〔3〕柔麗乎中正：柔，指二、五兩爻。此以六二、六五柔順居中處正，合前兩句并釋卦辭“利貞，亨，畜牝牛吉”。《王注》：“柔著于中正，乃得通也；柔通之吉，極于畜牝牛，不能及剛猛也?！薄墩x》：“六五、六二之柔，皆麗于中；中則不偏，故云'中正’?！卑?，六五雖“中”，卻居陽位，本失其正，《正義》解曰：“雖非陰陽之正，乃是事理之正，故總云'麗于正’也?！贝苏f可備參考。 【譯文】 《彖傳》說：“離”，意思是附麗；譬如太陽月亮附麗在天上，百谷草木附麗在地上。光明重疊而又附麗于正道，就能推行教化，促成天下昌盛；柔順者附麗在適中方正之處，于是前景亨通，所以畜養(yǎng)母?？色@吉祥。 《象》曰：明兩作，離〔1〕；大人以繼明照于四方〔2〕。 【注釋】 〔1〕明兩作，離：兩，猶言“接連”；作，起也。此釋《離》卦上下“離”均為“明”之象?！墩x》：“離為日，日為明。今有上下二體，故云'明兩作，離’也?！?/p> 〔2〕以繼明照于四方：這是說明“大人”效法《離》卦光明連繼之象，綿延不斷地用“明德”照臨天下?！墩x》：“繼續(xù)其明，乃照于四方；若明不繼續(xù)，則不得久為照臨。” 【譯文】 《象傳》說：光明接連升起（懸附高空），象征“附麗”；大人因此連續(xù)不斷地用光明照臨天下四方。 【說明】 孔穎達(dá)指出：“八純之卦，論象不同，各因卦體、事義，隨文而發(fā)?！肚贰ⅰ独ぁ凡徽撋舷轮w，直總云'天行健’、'地勢坤’，以天地之大，故總稱上下二體也。雷是連續(xù)之至，水為流注不已，義皆取連續(xù)相因，故《震》云'洊雷’，《坎》云'洊至’也。風(fēng)是搖動(dòng)相隨之物，故云'隨風(fēng)，巽’也。山、澤，各自為體，非相入之物，故云'兼山，艮’、'麗澤，兌’，是兩物各行也。今'明’之為體，前后各照，故云'明兩作，離’。是積聚兩明，乃作于'離’；若一明暫絕，其'離’未久，必取兩明前后相續(xù)，乃得作《離》卦之美?！保ā墩x》）此說分析《大象傳》闡釋《乾》、《坤》、《震》、《坎》、《巽》、《艮》、《兌》、《離》“八純卦”象旨時(shí)的不同措辭，尤詳于《離》卦，似有可取。 初九，履錯(cuò)然，敬之，無咎〔1〕。 【注釋】 〔1〕履錯(cuò)然，敬之，無咎：錯(cuò)然，錯(cuò)落有致，《集解》引王弼曰：“敬慎之貌”，《尚氏學(xué)》：“又有'鄭重不茍’之意?！贝酥^初九陽剛處下，于行將“附麗”之時(shí)，行事能鄭重不茍、恭敬謹(jǐn)慎，故獲“無咎”?！都狻芬蹂鲈唬骸疤帯峨x》之始，將進(jìn)其盛，故宜慎所履，以敬為務(wù)，辟其咎也?！?/p> 【譯文】 初九，踐行事務(wù)鄭重不茍，保持恭敬謹(jǐn)慎，就必?zé)o害。 《象》曰：“履錯(cuò)之敬”，以辟咎也〔1〕。 【注釋】 〔1〕辟：通“避”。 【譯文】 《象傳》說：“踐行事務(wù)鄭重不茍，保持恭敬謹(jǐn)慎”，說明初九這樣才能避免咎害。 【說明】 “附麗”貴在“柔正”。初九陽剛，本有咎害；但居下謙柔敬慎，遂免其咎。《折中》引胡瑗曰：“居《離》之初，如日之初生。于事之初，則當(dāng)常錯(cuò)然警懼，以進(jìn)德修業(yè)，所以得免其咎。” 六二，黃離，元吉〔1〕。 【注釋】 〔1〕黃離，元吉：黃，中之色（見《坤》六五譯注）。這是用“黃”色喻六二居中，能以柔順中正之道附麗于物，故獲“元吉”。此即《彖傳》“柔麗乎中正，故亨”之義。《王注》：“居中得位，以柔處柔，履文明之盛而得其中，故曰'黃離元吉’也?！?/p> 【譯文】 六二，保持中正的黃色附麗于物，至為吉祥。 《象》曰：“黃離元吉”，得中道也。 【譯文】 《象傳》說：“保持中正的黃色附麗于物，至為吉祥”，說明六二有得于適中不偏之道。 【說明】 《折中》引劉牧曰：“離為火之象，焰猛而易燼，九四是也；過盛則有衰竭之兇，九三是也；惟二得中，離之元吉也?！贝苏f比較二、三、四爻之象，義有可取。 九三，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兇〔1〕。 【注釋】 〔1〕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大耋之嗟，兇：缶，瓦器，可用為節(jié)樂（與盛物之用異，參見《比》初六譯注），《說文》：“秦人鼓之，以節(jié)歌”；耋，音dié，《說文》“年八十曰'耋’”，“大耋”極言年老。這幾句取太陽偏西為喻，說明九三處下離之終，陽極將衰，未能長久“附麗”于物；此時(shí)若不及時(shí)“鼓缶”作歌行樂，而要勉強(qiáng)進(jìn)取，將致“大耋之嗟”，必有兇險(xiǎn)。《王注》：“處下離之終，明在將沒，故曰'日昃之離’也。明在將終，若不委之于人，養(yǎng)志無為，則至于耋老有嗟，兇矣?！?/p> 【譯文】 九三，太陽將落，垂垂附麗在西天，此時(shí)要是不敲起缶器、怡然作歌自樂，必將導(dǎo)致老暮窮衰的嗟嘆，有兇險(xiǎn)。 《象》曰：“日昃之離”，何可久也！ 【譯文】 《象傳》說：“太陽將落，垂垂附麗在西天”，這種情狀怎能保持長久呢！ 【說明】 《集解》引荀爽曰：“初為日出，二為日中，三為日昃?！贝藢⑾仑匀持蠼沂旧趺?。作《易》者于九三設(shè)“嗟”、“兇”之誡，實(shí)欲人悟知事物有“日暮”、“途窮”之際，故當(dāng)及時(shí)自抑，不可亢進(jìn)不已。 九四，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1〕。 【注釋】 〔1〕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這是取日出之際的霞光為喻，說明九四處上下兩離之間，急欲上進(jìn)附麗于六五，但陽剛失正，欲速不達(dá)，猶如清曉東方的暾霞突噴而起，有烈焰“焚如”之勢；但霞光終究不能上附高天，瞬息間即消散不存，落得“死如，棄如”的結(jié)局?！锻踝ⅰ罚骸疤幱诿鞯朗甲冎H，昏而始曉，沒而始出，故曰'突如其來如’。其明始進(jìn)，其炎始盛，故曰'焚如’；逼近至尊，履非其位，欲進(jìn)其盛，以炎其上，命必不終，故曰'死如’；違離之義，無應(yīng)無承，眾所不容，故曰'棄如’也?！?/p> 【譯文】 九四，突然升起火紅的暾霞，像烈焰在焚燒，但頃刻間又消散滅亡，被棄除凈盡?！断蟆吩唬骸巴蝗缙鋪砣纭?，無所容也。 【譯文】 《象傳》說：“突然升起火紅的暾霞”，說明九四的虛勢必將無處附麗容納。 【說明】 朝霞的出現(xiàn)，是突來即消，只能暫顯于東方低空，無法上附高天。爻辭取此譬喻九四急欲附五，終難遂愿的情狀，似甚切當(dāng)?！墩壑小氛J(rèn)為九四“不能以順德養(yǎng)其明”，“非人不容之，自若無所容”，正合爻旨。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1〕。 【注釋】 〔1〕出涕沱若，戚嗟若，吉：沱，淚流滂沱之狀；若，語氣助詞；戚，即“慽”，憂傷。此謂六五陰居陽位，為九四之勢所迫，遂致憂傷、哀泣；但麗著于尊位，終獲眾助，故先傷泣然后有“吉”?！锻踝ⅰ罚骸奥姆瞧湮唬粍偎?，以柔乘剛，不能制下。下剛而進(jìn)，將來害己；憂傷之深，至于沱嗟也。然所麗在尊，四為逆首；憂傷至深，眾之所助，故乃'沱’、'嗟’而獲吉也。” 【譯文】 六五，流出淚水滂沱不絕，憂慽嗟傷悲切，（居尊獲助，終將）吉祥。 【說明】 李過以為六五有新君“繼世易位”之象（《西溪易說》）。王夫之曰：“后明繼前明而興，以柔道居尊。高宗宅憂而三年不言，成王即政而嬛嬛在疚。”（《周易內(nèi)傳》）此舉殷高宗、周成王史跡為說，似與本爻的象征意義略有相合之處。 《象》曰：六五之吉，離王公也。 【譯文】 《象傳》說：六五的吉祥，說明是麗著于王公的尊位。 【說明】 孔穎達(dá)指出：“五為王位，而言'公’者，此連'王’而言'公’，取其便文，以會(huì)韻也?！保ā墩x》）這是以為“王公”是偏義詞，意指“君王”。但蔡清認(rèn)為：“味'離王公也’之詞，則知諸爻之五，所謂尊位者，不必皆謂'天王’，凡諸侯之各君其國者亦足當(dāng)五也?！保ā兑捉?jīng)蒙引》）此兩說并可參考。 上九，王用出征〔1〕，有嘉折首，獲匪其丑，無咎〔2〕。 【注釋】 〔1〕王用出征：此謂上九以陽居《離》之極，“附麗”之道大成，眾皆親附；但有不親附者，則可征伐討罪?！墩x》：“處《離》之極，'離’道既成，物皆親附，當(dāng)除去其非類，以去民害?！?/p> 〔2〕有嘉折首，獲匪其丑，無咎：嘉，嘉美之功；首，指敵方首級(jí)；匪其丑，即“非其類”，指不愿附從的“異己”。此三句承前文之義，說明上九“出征”取勝，所俘獲均異己，則可“無咎”。《正義》：“以出征罪人，事必克獲，故有嘉美之功，所斷罪人之首，獲得匪其丑類，乃得無咎也。”案，《程傳》釋“首”為“魁首”，認(rèn)為“獲匪其丑”即《尚書·胤征》“殲厥渠魁，脅從罔治”之義?？蓚湟徽f。 【譯文】 上九，君王出師征伐，建樹豐功、斬折敵方首級(jí)，俘獲不愿親附的異己，無所咎害。 《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譯文】《象傳》說：“君王出師征伐”，說明上九是為了端正邦國治理天下。 【說明】 上九以剛明之德尊居《離》極，下所附麗者必眾，背逆者必少；故此時(shí)征伐“異己”，勢將有獲無咎。《彖傳》“化成天下”、《大象傳》“以繼明照于四方”，似在此爻有所體現(xiàn)。 【總論】 《左傳》僖公十四年載虢射曰：“皮之不存，毛將安傅？”說明事物往往需要附著于一定的環(huán)境。就自然物象而言，太陽依附于天空廣照大地，火焰依附于燃料發(fā)出光熱，是最為顯明的事例?！峨x》卦所示“附麗”之義，正是以火、日為基本喻象。卦辭稱“畜養(yǎng)牝牛”可獲吉祥，則是強(qiáng)調(diào)“附麗”之時(shí)必須柔順守正才能亨通暢達(dá)。從六爻的情狀分析，二、五獲吉在于陰柔居中，守持正道以成“附麗”之美；三、四皆兇，則是陽剛不中不正，或面臨窮衰，或虛勢“無所容”，均不能遂“附麗”之志；至于初、上兩陽，初九處下敬慎、漸能附麗于物，上九“離”道已成、物皆親附，故兩爻并獲“無咎”。若以《坎》、《離》兩卦互為比較，又可進(jìn)一步看出，“行險(xiǎn)”當(dāng)以“剛中”為主，“附麗”則以“柔中”為宜：這是兩卦適為相反的核心意義。當(dāng)然，《離》卦的象征喻旨也是十分廣泛的，取“人事”為說，不論人的地位尊卑如何，均須附麗于所處的時(shí)代、社會(huì)；而人與人之間的不同層次，又存在附麗與被附麗的復(fù)雜關(guān)系：人類的社會(huì)結(jié)構(gòu)，于是不可避免地反映出一種特定的組合。《彖傳》極稱：“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背填U曰：“天地之中，無無麗之物，在人當(dāng)審其所麗，麗得其正則能亨也?！薄熬忌舷?，皆有明德，而處中正，可以化成天下，成文明之俗?！保ā冻虃鳌罚┻@事實(shí)上是把《離》卦的哲學(xué)意義納入古代政治思想的范疇中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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