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聽到額爾古納的這首烏蘭巴托的夜,不知為何想起了李東陽。 ![]() 李東陽,字賓之,號西涯,明朝內(nèi)閣首輔。天賦異稟,幼時殿試頗得景泰歡心;長大后富有才華卻謙遜有禮,長相一般,性詼諧愛幽默。年輕時不討宰相喜歡,晉升極慢,同僚都替他鳴不平,他卻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淡然瀟灑。后入內(nèi)閣,為人穩(wěn)重善謀略,在明史里面,有這么一句: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李就是說得李東陽。思以緩得,謀略縝密;同時頭腦清醒,不被名相所累。后來碰上正德這么個好玩兒的主子,偏信宦官,在那個讀書人地位及其崇高的年代,神童出身,飽讀詩書,位極人臣的他站在官場鄙視鏈的頂端卻能委曲求全,甘心隱忍劉瑾多年,甚至被人譏笑為“伴食宰相”他也不以為意。雖被人譏諷,卻也得以保全了朝中不少忠義之士,為日后扳倒劉瑾保存了力量。更讓人喜歡的是他雖居廟堂之高,卻也醉心詩書浪漫風(fēng)雅之事,茶陵詩派的核心人物,倜儻風(fēng)流,他的《懷麓堂詩稿》,由清人編纂整理,流傳至今。對待家庭,寵愛兒子,嬌慣女兒,想來應(yīng)該也是位可愛慈祥的父親吧。謚號是文人中最高級別的“文正”,后世的曾國藩,宋朝的范仲淹亦有此號。 想到李東陽,忍不住拿北宋的晏殊和他作對比。晏殊也是神童出身,早而夙慧;和李東陽一樣,幼年殿試頗得圣上賞識;和李東陽一樣,思維慎密周全;和李東陽一樣,學(xué)富五車,能書善詞;甚至仕途初期也和李東陽一樣,李東陽是讓時相不喜,晏殊則是得罪了太后;二人仕途雖都有起伏,卻也一路做到宰相一職。 ![]() 這兩位神童宰相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但有一點不一樣——性格。李東陽活絡(luò)周全,即使劉瑾當(dāng)?shù)酪材苄δ樝嘤?,是一朵能屈能伸的人間富貴花。晏殊為人剛毅直率,在朝廷,曾經(jīng)有一次發(fā)火把內(nèi)侍的門牙打掉導(dǎo)致貶官;做州官,官吏和百姓對他急躁的性格都很畏懼。但他為人真誠,為政有方,重視教育,獎掖人才,歐陽修贊嘆他“自五代以來,天下學(xué)廢,興自公始”,亦可見其心胸寬廣。試想李晏二人角色互換,在北宋,李東陽有很大可能繼續(xù)鮮花怒馬,有聲有色;但你要晏殊這么一個剛直漢子穿越到明朝去對太監(jiān)溜須拍馬,曲意逢迎?簡直做夢!可能還沒等到寧夏那邊反劉瑾(也是劉瑾自己作死),晏殊這樣不屈,恐怕早就被劉瑾搞掉了,何談善終? ![]() 由此想到,性格決定命運(yùn)。但有時候,也是生在好時候。關(guān)于性格,就像法國哲學(xué)家布萊士·帕斯卡的賭博理論(Pari de Pascal),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如果他不存在,作為無神論者沒有任何好處,但是如果他存在,作為無神論者我將有很大的壞處。由此可知,信上帝的人要么受到獎賞,要么沒事,而無神論者要么下地獄要么沒事,怎么看都是信神比較好,所以,出于理性,寧愿相信上帝存在。雖然我一向不喜歡帕斯卡的思維方式,但是我不反駁他的結(jié)論。在我看來,帕斯卡的賭博理論或許充滿絕望,卻適用于李東陽和晏殊。殊途,同歸。命也。 附: 我為什么不喜歡帕斯卡: 一個人如果在沒有得到任何功利好處或者與其相關(guān)的許諾期冀的條件下,主動用這么一種冷酷功利的方式看待信仰,說明他已經(jīng)對信仰思索了很久,懷疑了很久,那他必然經(jīng)歷過很多生活險惡,使得他有充分的理由對自己曾經(jīng)深信不疑的信仰進(jìn)行充滿痛苦的思考。這一過程必將充斥著痛苦與撕裂——因為這不僅僅是談及某一外身之物,于己無關(guān),而是對自我的挑戰(zhàn)。信仰構(gòu)成了過去的他,與他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因此懷疑信仰不外乎于懷疑自己,以及對自己過往,自己現(xiàn)在以及自我存在的懷疑、否定與挑戰(zhàn),單單是這種想法都足以讓人害怕到發(fā)抖,何況乎親身經(jīng)歷!在這其間,他或許彷徨,或許焦灼,或許無助,或許決絕;他不斷地試圖說服自己,但卻不敢、也不能放棄自己的信仰,以至于到最后得出這么一個功利的賭徒理論的安慰劑,來說服自己,信仰上帝是理性的選擇而非出于個人的痛苦,因而他的存在和現(xiàn)實得到了令人愉悅的和解狀態(tài),在精神領(lǐng)域,他得以繼續(xù)存活下去。這是多么被動可憐?。?/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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