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家園 文/張曉鋒 周末去看80歲獨居的伯父,伯父打開門見到我,像遇見大救星,說他肚子痛拉肚子有2天了,叫我?guī)タ瘁t(yī)生。于是我趕緊帶他去看醫(yī)生,原來他吃了不潔的東西,得了腸胃炎。 從醫(yī)院回來后,我舊話重提,叫他去堂哥或堂姐家里住。這也一直是堂哥堂姐的意思,他們都想接伯父到家里住,屢遭拒絕。我小時候曾在伯父家里住過一段時間,堂哥堂姐知道伯父喜歡我,聽我的,只好叫我找機會想辦法勸勸伯父。這次伯父又一次拒絕了,還是那個意思,說這屋里到處都是伯母的痕跡,到處都有伯母的氣息,住是這里,感覺到一直和她在一起。 伯父伯母可謂是同命相憐,在一起風風雨雨,共同生活了幾十年,到老依然恩恩愛愛。但自打10年前伯母突發(fā)心梗去世后,這給伯父帶來很大的打擊,親朋好友一直要帶他出去散心他也不去,也不愿去2個子女家住,他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天天對著伯母的遺像說話,吃飯也在伯母的遺像前吃,好像伯母從未離開一樣。近年他年紀漸漸大了,又加上天天在家坐著,不但性情變得十分孤僻,身體也漸漸出了毛病,為他請保姆也啥也不愿意,說這屋里是他和伯母2個人的世界,不愿別人來打擾。 我們一直對他非常擔心,又對他毫無辦法。白天堂哥堂姐要上班,晚上及周末就盡量輪流著過來陪伴照顧伯父,有時他們沒空我也會過來。我們每次過來,都會陪他一起閑聊,都想引起他的話頭子,盡量說一些高興開心的事,可不管誰過來,他的話都極少,以前伯母在的時候,他可是很健談很喜歡熱鬧的。 看著因為長期坐著不動,肢體有些變形肌肉有些萎縮,行動有些不便的伯父,我很心痛。想起他以前經(jīng)常和伯母一起遛狗,我便給他買一只寵物狗,想讓他出門遛狗活動活動,可他說伯母都不在了,他一個人遛狗有什么意思?我說我可以陪他遛狗,他又不愿意。叫他的好朋友過來帶他出門散心他也不愿意,反正他就是刀槍不入,怎么勸他都不愿意出門,每天就是看著伯母的相片悲傷落淚,要不就是看著伯母的相片傻笑或嘮嘮叨叨。 有一次我和我的同事說起我的伯父,同事們都感嘆伯父真是情圣,說相信愛情了,說伯父伯母都是幸福的,說一直記掛別人和被別人記掛都是幸福的,并教我“對付”伯父的方法。于是我就帶著同事的方法來“對付”伯父。我先和伯父聊起伯母生前的種種,伯父果然興致很高。然后我說:“伯母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您就不要老想著她了,人鬼殊途,她可不希望您天天這樣想著她,您這樣會讓她在那邊也不安生的。” “你怎么知道?”伯父疑惑地看著我。 “她托夢給我的。”我只好繼續(xù)編。 伯父站起來,走到伯母的遺像前,淚眼朦朧:“真的嗎?你怎么從來不托夢給我?” 我輕輕地拉著伯父坐下來,說:“我是特別陰性的體質(zhì),您是陽性體質(zhì),托夢給我容易,托夢給您不容易。真的,以后別老想她了,您還得好好生活下去,您越高壽,到時下去見她越容易,這也是她托夢給我的?!睘榱苏f服他,我只好繼續(xù)裝神弄鬼。 也不知他信不信,只見他低頭沉默。 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我串通物業(yè)和鄰居騙他說這棟樓的水管和煤氣管要重新裝,停水停電一個月,叫他先到堂哥家里住一個月,一個月后再回來。 堂哥家住在市里的臨海別墅,環(huán)境宜人。孫子、孫女的笑聲、保姆的精心照顧,讓他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但他每周末還要要求回家看看,說這里有伯母的氣息,這里是他的精神家園。 一個月后,他問水管和煤氣管裝好了沒有,他要回家住,他要回到他的精神家園而且決不請保姆。我鼻子發(fā)酸,紅著眼晴繼續(xù)騙他,說還有一個月。又一個月過去了,我們大家串通一個月一個月的騙他。 一年過去了,又一年過去了,他終于安心在堂哥家里住了,他漸漸喜歡這種兒孫繞膝的其樂融融的日子,不再要求回到他的舊居了,他的身體和精神氣也和以前大不同了。 作者簡介: 張曉鋒,女,廣東人,現(xiàn)居珠海,著有長篇小說《今夜的星辰依然閃爍》、散文集《指縫太寬,時間太瘦》、中英文詩集《如歌行板》;文字散發(fā)《三角洲》、《參花》、《中國婦女報》、加拿大《七天周報》等國內(nèi)外多種報紙雜志及入選多種刊物年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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