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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薩》-封面  搭薩作者：林為攀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出品方：鏡像/大方 出版年：2025-3-6 頁數(shù)：296 定價：58.00 裝幀：平裝 ISBN：9787521769845 這本書是作者認真寫的嗎？ 五個故事
《玲瓏七竅心》這個故事的兩位主角，都立不住。 松姑從未受過一丁點教育，會在白日夢中“幻想著自己一出生就含著一枚金湯匙”嗎？她知道什么是金湯匙嗎？ 松姑不慎掉入水缸里，缸里的水雖然不多，但作者也明確寫了缸底有一點積水。松姑居然會覺得“大缸像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抱在了懷里”，雖然“身體沒有任何暖意，卻不影響她的內(nèi)心有股暖流流過。她甚至在缸里睡著了……” 如果松姑內(nèi)心的力量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改變身體感受了，那么忍住餓、管住嘴，對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難事吧？她又何至于因為總是吃不飽而讓自己難受、被父母嫌棄呢？ 老傀儡師初見松姑時，松姑“的五官就像一截最適合拿來做木偶的香樟木，幾乎不用怎么動刀，就能立在四角臺上，或為人偶中的十八羅漢，或為動物偶中的龜、蛇、鳥、兔”。而松姑對傀儡人偶的初始印象是“非得畫鬼臉嚇唬人”。 兩段話無疑地傳遞出這樣一個信息：松姑的五官不用這么描畫，就扮演“畫著鬼臉嚇唬人”的傀儡人偶。實在很難想象作者是怎樣把這張臉和“惹人憐”聯(lián)系起來，怎樣把這樣的五官定義為“按照那時五官的模子，她即便將來無法傾城傾國，也能出落成一個小家碧玉”？ 松姑的確有變化，有成長。但是，松姑身上所有的變化都毫無鋪墊、提筆就來。 松姑答應(yīng)學(xué)傀儡戲，“是因為跟著老傀儡師有一口飯吃”。成角兒之后，從班主看的報紙上了解了當時“不堪的局勢”，就“幾次要求北上用表演救國”——可她不是“見多了（槍炮聲），松姑也就習(xí)慣了，還詫異別人怎么一聽到響就哆嗦”嗎？ “北上表演救國”的主張被拒絕之后，松姑一邊“用產(chǎn)自各地的美食來讓自己忘卻亡國之恨”，一邊迅速地“徹底忘記家的音容笑貌。父母終將變成陌生人，成為她生命中匆匆的過客”——可她不是“很懷念霧嶺的杜鵑花”嗎？ 盡管忘記了亡國之恨、忘記了家和父母，松姑卻“完全理解的松神的煩惱”、“日日以懸崖邊的松神自況”?！伤皇侵辉趮雰簳r期見過一次那松樹嗎？ 后來松姑來了初潮，“老傀儡師告訴她意味著她由女孩蛻變成了女人，意味著她有成為母親的資格了。直至此刻，松姑才知道“母親”這個詞的真正含義，原來這個看似輕飄飄的詞語，卻有千斤之重——痛苦增加了這個詞語的分量?？赊D(zhuǎn)念想到自己那個勞碌命的母親，又覺得母親這個身份就像戲里可憐的誥命夫人，個中甘苦只有自己知道，不相干的外人提起時頂多豎起一根大拇指而已。她不想成為一個象征，她要活出自己的喜怒哀樂。”——因為一句話，知道了“母親”這個詞的真正含義。因為一個念頭，又覺得母親這個身份太過可憐。 松姑的變化成長，就如墻頭蘆葦一般：根基虛浮，隨風(fēng)搖擺。因而，無論從性格、外貌還是成長上看，松姑這個人物都立不住。 類似的問題在老傀儡師身上也有。 最令人震驚的是：作為一個老傀儡師，他居然會認為“她還能慢慢長大，也比永遠不會再長的傀儡好使，不至于讓觀眾看膩”？！連松姑都明白“假如被觀眾發(fā)現(xiàn)機械木偶竟會長大，會出現(xiàn)什么后果她可不敢細想”，連雕塑師都知道“明面上看著聽話，但身體總會出岔子，就算身體不出岔子，精神也保不齊要出岔子”。 老傀儡師苦心籌劃了這么些年，不僅沒有預(yù)料到松姑長大會帶來的問題，竟然也沒做任何預(yù)案？松姑在臺上來初潮時，他居然會被嚇壞了？ 他作為一個“三界通關(guān)”的老師傅，作為清末民初的老手藝人，居然完全沒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顧慮，竟致于落到“后悔當初教她時沒留一手，又悔恨當初沒多教一人，否則也不至于被她拿捏”的田地？ 他甚至“真沒想過松姑會有懷孕的一天”，以至于在老友的提醒下竟會“起了一個觳觫”？ 這個老傀儡師，對付班主有一套，對付雕塑師有一手，卻偏偏在松姑這個小姑娘面前栽了跟頭？ 這樣的老傀儡師，立得住嗎？ 最后，按書中設(shè)定，“吞”、“淚”、“陌”、“活”本是傀儡師的四字箴言。
且不管這四字箴言合不合理吧。無論原指還是后指，這四個字都和表情關(guān)系不大。為什么作者要把它們寫成四種“表情”呢？是要表達“這四字箴言全變了味”嗎？  《搭薩》-段落 “變味”的寫法有很多。把它寫成四種“表情”，的確是變味了——可是文字表達也變了味。讀者為什么要費心費力從變了味的表達中去發(fā)掘作者的深意呢？ 《搭薩》人物立不住的問題，在《搭薩》中不那么嚴重。伯父伯母、奶奶、梁松源、劉麗華、劉天啟，都有自己顯著而一貫的性格特點和行為邏輯。 唯獨男主角林榮傳——我甚至懷疑劉麗華看上他哪一點了?？钙兴_的故事也算跌宕起伏，然而從頭到尾都是梁松源唱主角。林榮傳“跟在他的身后，倒有點像他的跟班”。也正是因為梁松源把伯母逼到了“死角”，才讓她對林榮傳蓋房子的事放行，從而對林、劉的婚事松口。也正是因為伯母松口，劉麗華才在驚喜之中“奪門而出”。 如果說林榮傳有什么優(yōu)點，他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除了自己的哥哥嫂嫂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愿意幫他吧?？墒菫槭裁茨兀孔髡咚坪鯖]有細寫。 因此，林榮傳這個人物，相比其他人，還是有一點立不住。 《沙漏》在人物塑造方面，《沙漏》堪稱本書中的佼佼者。一個奮力與時間沙漏抗爭的耄耋老人形象，在夜晚的漫游、清掃房子、晾曬衣服、回憶往事、踹門發(fā)脾氣等等事件中，逐漸變得立體、有力而且深入。  《搭薩》-夜晚的老祖母（圖片由AI生成） 但是，作者暴露出了一些新問題。 首先是修辭手法不恰當——此后幾篇中，這一問題反復(fù)出現(xiàn)甚至愈演愈烈。例如：
把拐杖比作鐮刀，并無問題。但這把鐮刀，能夠收割“夜路上的小石子和小草”嗎？如果能夠收割小草甚至石子，豈不比真的鐮刀還要鋒利？從上下文推測，被拐杖“收割”的，應(yīng)該是露珠，而非石子和小草吧。 又如：
五官和月球表面，前者是幾個散落點，后者是一個完整的面，二者類比并不合適。如果說臉皮像月球表面，也許更恰當些——起碼都是一個面。 還有：
修辭手法應(yīng)該加深讀者對修飾對象的了解。如果讓讀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樣的修辭無疑在幫倒忙，不要也罷。 其次，有一些描寫前后矛盾。例如，作者反復(fù)強調(diào)祖母的視力“弱不經(jīng)風(fēng)”（其實這個修辭也不恰當）、視力被黑夜“一筆勾銷”，同時又寫道：
這時好時壞的視力，猶如《玲瓏七竅心》中松姑時大時小的飯量一樣，與其說是精心設(shè)計的環(huán)節(jié)，不如說是想到哪寫到哪、缺少構(gòu)思與打磨的隨意， 此外，還有農(nóng)村生活中的“常識”問題：
 《搭薩》-翅脈與葉脈，怎么會“像一對肉眼無法看出差別的雙生子”呢？ 另外：
把鋤頭橫放在地上時，一般不會讓鋤刃向上。否則，萬一有人踩到或者撲倒在鋤刃上，后果不堪設(shè)想。另一方面來說，以鋤頭的造型、鋤刃的重心來說，即使把鋤頭以鋤刃向上的“姿勢”橫放在地，它也很容易倒向側(cè)面。 《梵高馬戲團》《梵高馬戲團》的情節(jié)鋪陳，沒有此前幾篇那么大的問題，可以算是中規(guī)中矩。 這一篇的主要問題在于人物語言： “現(xiàn)在你還沒咂摸出味……”——“咂摸”是北方方言，卻出現(xiàn)在南方女教師口中。 “使不凍餒，是我的責(zé)任……”——“使不凍餒”是文縐縐的文言文，卻出現(xiàn)在一個走四方的馴獸師口中。 “甭拿上面的露水說事……”——“甭”、“說事”都是北方方言，卻出現(xiàn)在南方廚子口中。 不繼續(xù)列舉了。設(shè)計語言是塑造人物的一部分。語言與人物的錯位，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作者在人物塑造方面的不用心。 最諷刺的是，就在《搭薩》一篇中，作者在襁褓之中，聽到外公的錄音機里播放這樣的歌謠：
在北京生活十余年后，作者已忘了這首歌謠，讓自己筆下的福建人脫口而出講起了北方方言。 《胡不歸》《胡不歸》和《梵高馬戲團》都有一絲魔幻xx主義的味道?！惰蟾唏R戲團》中一個人可以帶著老虎獅子和大象四處表演，《胡不歸》里的人可以在臺風(fēng)剛過的大樹下隨手掏出一份寫好的保證書，令人嘆為觀止。 《胡不歸》想要表達的深意，其實很值得探討?？上?，人物塑造、情節(jié)鋪陳和文字修辭的問題削弱了主題的可讀性。 例如，作者說李星輝是個有心人，“不說則已，說了肯定一針見血”。可是這個有心人，不僅不曾用心打探出陸旭陽兒子的事情，還非常不合時宜的發(fā)問“憑什么把人抓走啊”。而且，李星輝也“不明白安家老太太死了跟他李星輝，跟他陸旭陽有什么關(guān)系”，也不懂得看人下菜碟——這真的是一個“有心人”嗎？ 又如，作者說“安育民是個爽利人，意思是說話不過腦子，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墒沁@個爽利人：
如此工于心計，安育民真的是一個“說話不過腦子的人”嗎？ 在情節(jié)鋪陳方面，本篇也有一些“硬傷”。例如：
哪里抖摟出來了？怎么不打自招了？前面那番“有問無答”的對話里完全沒有提到欠錢的事情?。?/span> 又如：
可是，“此時”安育民只說了“八年時間很快就過去”，并沒有說人是被抓走的??！ 還有：
然而，安育民不改主意也可以盡快躲債、也可以提前看廈門啊。改不改主意，跟躲債、看廈門的時間有什么關(guān)系？ 文字修辭方面的問題更加直觀：
佘氏蟹和新米蝦，并不能幫助讀者理解安育民的處境。被夾在枇杷樹上，和蜷縮在子宮里，各方各面也沒有多少相似性。這里的兩處比喻都不太恰當。  《搭薩》-被夾在樹上（圖片由AI生成）
“被鋸掉觸角的蝸?！?？這是什么比喻？二者除了斷去一枝，還有什么相似之處嗎？難道沒有被鋸掉樹枝的枇杷樹像一只沒有被鋸掉觸角的蝸牛嗎？
莊稼、牲畜，可以算脆弱的生命?？墒牵瑸槭裁次蓓斠脖粴w入此類？ 問題甚至不止出在修辭上：
這句話連主語都沒了，讀著不別扭嗎？
“曲解”是這么用的嗎？作者是不是想說“誤解”？ 小結(jié)總攬各篇，不難發(fā)現(xiàn)：無論人物塑造還是情節(jié)鋪陳，作者似乎都不太用心。他的心思花在哪兒了呢？在文字和修辭。從文字和修辭中，可以看出作者在努力地“語不驚人死不休”。 重文辭、輕內(nèi)容，很容易“有佳句而無好文”。單看某一段、某一句，會有字字珠璣之感。然而將它們拼湊成篇，卻處處漏風(fēng)。要而言之：“紅花還需綠葉襯”，人物高光、情節(jié)高潮，需要耐心地鋪墊和逐漸地推動。一蹴而就的企圖一定會造就空泛、脫節(jié)等問題。 另一方面，雕琢文字也容易用力過猛，產(chǎn)生過猶不及的結(jié)果。作者的這幾篇文字就有這樣的問題。比喻、類比過于追求“異軍突起”，卻忽視了修辭手法的出發(fā)點和恰當性。 怎樣的小說才算好文？怎樣的文字才算佳句？希望作者能夠認真考慮、認真對待。 客家敘事最后，出版方是這樣介紹本書的：
然而，這五個故事的“客家”背景非常淡薄。它們可以被放到任何一個地區(qū)、任何一個族群中。它們傳遞的“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故鄉(xiāng)與他鄉(xiāng)”，并沒有呈現(xiàn)出任何客家文化的特殊性。 所謂“客家敘事”，不應(yīng)該只是“客家人的小腳指頭都開了瓣”、“這是客家人的風(fēng)俗，幾乎每個村都有，每姓輪流扛一次菩薩”。 所謂“客家敘事”，究竟是在寫什么？究竟應(yīng)該怎么寫？希望作者能夠認真考慮、認真對待。  《搭薩》-封底-作者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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