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巨鯉：草塘村“隱形俠”

幾百年前，有一支黎姓人從江埔和睦村遷徙到溫泉草塘村。村民說，他們的祖先聚吾公是放鴨的，沿流溪河支流小海河上溯，經(jīng)源湖河來到草塘村。這里河池密布、水草肥美，鴨子不愿走了，聚吾公也不回去了，在這里落了腳。

草塘村鳥瞰  袁斌/攝

這里果然是風水寶地，利鴨也利人。有家室的人丁興旺，做生意的風生水起。其中有一條村滿香堂是做香燭生意的，男人都往外跑，貨如輪轉(zhuǎn)，盆滿缽滿?？上Ш镁安婚L，草塘村天降災禍。相傳有一年，暴雨洪流將村子變成澤國。危難之際，不知哪里游來一條紅色巨鯉，停留在村中最大的池塘。巨鯉化解災禍，隱藏池底。村民都說巨鯉是天降“魚神”拯救草塘村。后來村民還驚奇發(fā)現(xiàn)，村的地形簡直是巨鯉的化身：魚頭在村南，魚尾在村東北。村民挖了6口魚塘，把巨鯉“養(yǎng)”了起來。草塘村回復昔日風調(diào)雨順的光景。

魚蝦蟹：扎扎跳“一臺戲”

不幸的版本總是重復上演，草塘村又再遭“橫禍”。相傳有一年，村里來了一位風塵仆仆的風水先生。村婦熱情待之，捧來金臉盆給先生盥洗。不料先生不用來洗手，竟用來洗腳。村婦心生不滿說了幾句，讓先生懷恨在身，有意破草塘村的“風水”。說，想不想外出的男人都回家？又說，村的地形非鯉魚形，乃月亮形，要多挖一口魚塘呈“七星伴月”之勢才能讓村子更興旺。村民聽信讒言，在“魚尾”的位置動土多挖一口魚塘。挖成之時，竟冒出血色的水。外出的男人們聽說村子遭遇不測，都紛紛趕了回家。池中巨鯉“被害”、村子風水“被破”，草塘村連續(xù)7年沒出生過一個男丁，自此一蹶不振。

兩百多年后的清嘉慶年間，草塘村終于迎來“破局”轉(zhuǎn)機。村子坐西向東，地理極佳。西靠雞龍崗山。此山是獨山，兩端突起，像龍貓的雙耳，風水上稱“雙旗插金斗”或“雙佛弄猴”。東望群山連綿，如水波起伏，翻過山便是龍門縣。有高人指點：既然村像一條巨鯉，這不正是“魚躍龍門”嗎？要想村子“起死回生”，就要把這條死鯉舞“活”。

水族舞陣型（區(qū)文化館視頻）

草塘村盛產(chǎn)簞竹，懂手藝的村民用竹篾編織出鯉魚的骨架，糊上報紙，再蒙白布，然后用墨勾勒出鱗片。魚肚放置蠟燭，插上竹棍，一只鯉魚道具便做好。入夜時分，點亮蠟燭，村民手持魚燈在田埂上舞動。一條條鯉魚首尾相連，上下翻飛，如同游動的“火龍”。鯉魚舞起來后，草塘村漸漸回復生機。家家戶戶織鯉魚、舞鯉魚，鯉魚舞漸漸成為春節(jié)習俗。每逢大年十三，村里組織鯉魚隊走村過巷進祠堂送祝福。鯉魚舞在周邊傳開，求子求福的都邀請鯉魚隊上門表演。南平村就曾邀請鯉魚隊，從大年初一舞到開耕。

小孩把玩魚燈

后來，鯉魚舞多了“角色”。多了鰲魚為鯉魚“引路”，多了蝦兵蟹將為鯉魚“護駕”。鯉魚舞變成水族舞，“水一族”熱熱鬧鬧“一臺戲”。

清末民初，村中秀才黎鏡泉欣然寫下“草澤鯉魚登一級，塘池魚躍浪千層”“鯉躍始從春鼓浪，魚游初化夜登門”的鶴頂聯(lián)。對聯(lián)不但描繪了鯉魚的活靈活現(xiàn)，首四字合起還是“草塘鯉魚”。

魚化龍：水一族“大boss”

村民黎建中在自家小院的荔枝林擺下小桌子，向我們演示鯉魚道具的制作。他身材高瘦，年過50。他自小喜歡畫畫，十幾歲就跟父親黎錦熙學織鯉畫鯉。他點染金粉，在紅色的魚身上細細描畫魚鱗。他用的是“積彩法”，每片魚鱗要畫6、7道。枝葉將陽光剪碎，在魚身上灑落點點光斑，鯉魚仿佛要活過來一般。鰲魚、蝦蟹環(huán)繞身邊，在圍觀下一位“同伴”的誕生。鰲魚隆頭弓身、巨嘴鯊牙、尖角圓鰓、金鱗芙蓉尾，顯示著“帶頭大哥”的威嚴。

黎建中用積彩法描畫鯉魚

水族舞如同草塘村一樣經(jīng)歷過興衰。因抗戰(zhàn)爆發(fā)停辦，解放后復辦；十年動亂再次停辦，80年代再次復辦。1992年，水族舞亮相從化首屆藝術(shù)節(jié)巡游，旋即引起轟動。道具和表演套路得到革新。過去的魚燈因點蠟燭常?！耙馃怼保F(xiàn)在改良成LED燈；蒙皮改良成宣紙與綢布；圖彩用上反光顏料。在文化館老師的指導，水族舞整理出“魚游春水”“魚蝦嬉戲”“魚躍龍門”“魚樂升平”四個完整套路，成為系統(tǒng)性表演節(jié)目。

祭魚神（鄺健華/攝）

2023年，鰲魚的“大哥”地位被取代。為紀念為草塘村帶來好運的巨鯉，水族舞加入“祭魚神”環(huán)節(jié)。黎建中在參觀完廣州波羅誕廟會后，結(jié)合想象，與其他手藝人花了兩個多月時間，編織了一條5米長的“魚化龍”。這是代表鯉魚躍過龍門后轉(zhuǎn)化成龍的化身，水族舞內(nèi)涵再次得到升華。

魚化龍

如今，水族舞已成為省級非遺項目；黎建中也成為“水族舞”第三代代表性傳承人。他組織了數(shù)十名村民組成水族舞表演隊，平時各忙各，有任務一呼即應。水一族道具編織也進了小學第二課堂，水族舞已代有傳承。
                                           

 2025.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