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系列游記第191&192合篇:登封大唐嵩陽觀紀圣德感應之頌碑&崇唐觀造像 題記:前行再無躊躇路,仰天長嘯峻極峰 本文系靜思齋·于岳原創(chuàng),轉載請注明出處!謝謝! 尋訪時間:2025年5月23日 四十生日當天,我一大早來到嵩山腳下,我計劃在正午之前登上嵩山之巔——峻極峰。人生中道,登中“岳”殊應景也,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一份極具設計感的“生日禮物”。十里山路,前行的每一步都堅定有力,正如此際之人生,每日過得充實,方向非常明確,已經(jīng)不會再感到無聊與彷徨,這大概就是古人所云的“不惑”吧。 ![]() 經(jīng)過一番考慮,我還是選擇了嵩陽書院——中岳行宮這條傳統(tǒng)路線,早晨八點多開始登山,一路走走停停訪古拜仙,終是在十一時許登頂。此時之峻極峰煙雨朦朧,天氣微涼,但卻難掩渾身的熱氣蒸騰?;厥姿氖耆松?,某向來不愿憑借“人際關系”做任何事,也沒啥大富大貴的追求,所取得的微薄成就無非兩個:已經(jīng)沒有誰能勉強我做我不愿做之事,也沒有誰的人生能令我真正感到向往或者羨慕。一時豪情勃發(fā),乃于嵩山之巔,詩以詠志,祈愿還能有四十年之壯游,并在某些領域“登封”造極也。詩曰: 何懼險途同道寡,豈甘庸懦了此生? 前行再無躊躇路,仰天長嘯峻極峰。 至此,五岳我已登臨其四,唯欠華山了,且拭目以待,看看今年能否實現(xiàn)“大滿貫”。在我看來,五岳并非以風景見長,而是勝在歷史人文,這是自上古時代一脈相承的厚重積淀,亦是深深鐫刻在華夏文明地圖上的煌煌坐標,讓人油然而心生向往。 位于嵩山之陽的登封,遍布文物古跡,始于秦漢,跨越千年,我登峻極峰這一路,便邂逅國保兩處(后來才知道可能是三處),省保及以下則未計其數(shù)也。這兩處國保均為唐代之物,而且它們還有一個令我啼笑皆非的共同點:我雖然已經(jīng)“年逾不惑”了,但回來查閱許多資料之后,仍然對它們的具體情況感到困惑,這貌似還真是我尋訪國保以來的頭一回,到底是腫么回事呢? ![]() 嵩陽書院 首先來說說嵩陽書院。嵩陽書院是我國古代四大書院之一,其歷史悠久,聞名遐邇,有相關專著詳細介紹其歷史與文教方面的成就,我就不再贅述了。這片建筑的前身,是始建于北魏的嵩陽寺,隋代改為嵩陽觀,隋唐之際,有茅山派著名道士潘師正于嵩陽觀以北之逍遙谷隱居清修,唐朝奉道教為國教,唐高宗與武后曾兩度駕幸嵩陽觀拜訪潘師正(此時已經(jīng)九十多歲了,據(jù)說是鶴發(fā)童顏,仙風道骨),對其推崇備至。在這一時期,嵩陽觀也因皇帝的下榻而改稱奉天宮(在嵩陽觀旁邊應該也有所營建),至于辟為書院,則已是五代后周時期的事了。 ![]() 大唐碑 嵩陽書院前院左手邊有精美巨碑一座,名曰《大唐嵩陽觀紀圣德感應之頌碑》(以下簡稱大唐碑),大概也只有在大唐,才能造出這般神采飛揚的家伙吧。此碑系由唐代書法名家徐浩寫就,被視為書法藝術瑰寶(這方面我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唯因碑文為奸相李林甫所作,后世沒有“因人廢文”把它毀了已是手下留情,但碑陰及兩側的空白還是給人們唾罵李林甫留下了不少發(fā)揮空間。 ![]() 大唐碑正面 我覺得這碑文除書法價值之外倒也沒啥營養(yǎng),都是些虛頭巴腦的話,說的是嵩陽觀道士孫太沖為唐玄宗煉丹之事,如今聽著甚至有點“腦殘”。古代皇帝坐擁宇內,求而不可得的,似乎也只有長生不老了,于是服用仙丹成為一代代皇帝的執(zhí)念,從唐太宗到清雍正,一千多年因“嗑藥”致死的皇帝比比皆是,但后來者仍是前撲(街)后繼。不過唐玄宗好像還沒有嗨到折壽的境地,這也可能是這位孫道長“下料”比較溫和之故。 ![]() 拓片局部 大唐碑是1963年第一批河南省保,2001年晉升第五批國保。省保立項時的文件我查到了,在大唐碑后面還有一個括號:(包括嵩陽書院兩株漢柏),雖然看著有點奇怪,但意思很明確,就是1碑+2樹,嵩陽書院并不在其中(否則按格式應加頓號或“及”字)。這其中有兩個關鍵,一是嵩陽書院原本也只存清代建筑,民國時期又因建國豫軍樊鐘秀部在此駐扎數(shù)年,搞得殘破不堪,“文物屬性”大概已經(jīng)不太受人重視,所以未列入保護范圍;第二點更為重要,即當時的大唐碑是在書院之外,與書院其實也沒啥直接關系,畢竟只是書院“建筑”的前身(而非書院前身)嵩陽觀的附屬物。大唐碑是在1985年時,因原址地基有塌方之虞,才被遷移到如今這個位置的。 ![]() 大唐碑新舊位置示意圖 大唐碑晉升國保時項目名稱很明確,為“大唐嵩陽觀紀圣德感應之頌碑”(保護范圍時是否與省保一脈相承我還不知道),這在國家文物局及登封相關部門網(wǎng)站上都有最新的明確的記載。但我所見之國保碑,立在嵩陽書院門口(大概就是大唐碑原址那位置),名字叫“嵩陽書院”,看得我一臉懵逼,這無疑與國保項不符,而且這樣一來大唐碑反倒成為其附庸,本末倒置了。嵩陽書院是否已整體納入國保?國保名稱是否已經(jīng)由國家文物局核定修改?我均未找到官方文件說明,為此我上周在國家文物局網(wǎng)站留言詢問,但目前尚未得到回復。 ![]() “奇怪”的國保碑 ![]() 其實在嵩陽書院之中,另外還有一個“國?!?,即進門后更顯眼位置上的北魏“中岳嵩陽寺倫統(tǒng)碑”,我當時還納悶呢,為啥這么大牛的魏碑還不是國保?回來查了資料才知道,此碑是第一批河南省保凈藏禪師塔(后晉升為第三批國保)下面的子項,唐代因建奉天宮被移到西邊的會善寺(第五批國保),清代又被移到旁邊的戒壇,在當代才移回嵩陽書院。那北魏碑到底算啥子級別?我想大概應該還是算第三批國保凈藏禪師塔的子項吧。不得不說,原先搞得真心挺亂的,假如現(xiàn)狀是北魏碑、大唐碑已被一同“整編”到嵩陽書院并重新劃分范圍了,這看起來還算“科學”,畢竟從今往后的事算是明白了。我還在等待國家文物局的答復中... ![]() 北魏倫統(tǒng)碑 因十幾年前我和我媽跟團去少林寺時也到過嵩陽書院,于是這次囫圇走馬觀花一番就趕緊上山了。行約里許,在左手邊樹叢中有殘破古碑一座,但難于近前,回來才知也是“唐”碑,名曰“唐默仙中岳體元先生太中大夫潘尊師碣文并序”,是潘師正的弟子司馬承禎為其師所作,武周圣歷二年(699年)立。 ![]() 潘師碑 再前行不遠,旁邊有一小岔路,牌子指示為第六批國保“奉天宮”,這叒與我所知的國保項對不上了。趕緊過去探訪,途中經(jīng)過兩座現(xiàn)代的“真人”墓,然后即見到一間“古建”,下階梯后看國保碑倒是對的,為“崇唐觀造像”,再往前有一條已經(jīng)近乎廢棄、難以通行的路,看方向應是通往剛才那塊唐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兒就是唐朝時的“逍遙谷”哇,當年唐高宗專門給潘師正修了一座“隆唐觀”(后因避玄宗李隆基諱改稱崇唐觀),潘師碑與屋里的造像,應該都是原先觀中之物。至于奉天宮...也許當時范圍很大,嵩陽觀和隆唐觀都包括在其中,所以現(xiàn)在都可以這么“自稱”吧。 ![]()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牌照(第六批) ![]() 廢棄小徑 崇唐觀造像亦為武周時所雕,號稱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元始天尊像?;厣淼降钋?,發(fā)現(xiàn)殿門緊鎖,從狹窄的門縫往里看,果有石像一尊,但看起來感覺材質和雕工似乎并不像唐代之物,而且保存狀況頗顯草率。隔著玻璃拍了張照,既反光又模糊,效果非常辣雞,于是回來之后就想找人家專業(yè)的攝影作品看看,網(wǎng)上竟然非常之少。后來還是從文物志中找到了,果然印證了我先前的判斷,照片中那慈眉善目的天尊像,與我所見的“冷面人”分明就是兩尊嘛!那么問題來了,真的去哪了呢?? ![]() 存放造像的“古建” ![]() 真假崇唐觀造像 這就是所謂的“一文兩懵逼”了。好吧,我還是繼續(xù)先爬山吧,在大量體力消耗之后,我終于登上頂峰,上面正在施工,搞得一比吊糟,經(jīng)過某位驢友推開工地的門探路,終于找到了峻極峰的地理標志,互相幫忙拍照留念,也算不留遺憾了。從峻極峰頂下山有三種選擇,一是原路返回,二是往左手邊去嵩岳寺塔和法王寺,三是往右手邊去盧崖瀑布。我的原案本是二,送我的司機(就是前一天拉我去南岳廟的那位,主動找我拉活兒,由于心存歉意也為了通勤方便,我同意第二天繼續(xù)“包車”,因為登封的公交是真心不給力,各景區(qū)之間好像也木有接駁車)激推盧崖瀑布,說是“嵩山奇景”不去遺憾,于是最終改了主意選擇了方案三。 ![]() 路&鹿 這一路足有15里地,需要走倆多小時,除了一線天幾乎也沒啥東西(包括但不限于風景、商店、廁所),距離瀑布還有三百多米的時候還沒有聽到一點點水聲,我就知道要完,轉過去一看果然,所謂瀑布,一副尿滴滴尿等待的樣子,這還是前一天下過一場大雨之后的,不由大失所望。近年所登北方之山,均感嚴重貧水,靈氣大為缺乏,不過我小時候明顯還不是這般,可知二十多年來生態(tài)環(huán)境之惡化,這讓我頗感心憂。 ![]() ![]() 干涸的盧崖瀑布 下山后我打電話叫司機來接我,然后抱怨著問她,你見過盧崖瀑布有水時的樣子嗎?答曰“沒有”,我怔了幾秒,然后無奈一笑——還好我腿腳快,此時還不到三點,我們正走在去往嵩岳寺塔的回頭路上... 靜思齋 于岳 2025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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