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風云】第 73 篇文章

楚文王臨終前，將身邊的貪婪大臣申侯趕走了，讓他前往鄭國。如今，申侯已成為了鄭文公身邊的寵臣。無疑，申侯是鄭國的親楚派，肯定早就通報了楚國聯(lián)軍的動向。

《春秋》中說，魯僖公二年，齊寺人貂始漏師于多魚。

寺人在這里并非是和尚，而是太監(jiān)，貂指的是豎貂，是齊桓公身邊的寵臣。豎貂可能是中國史上第一位有名有姓的太監(jiān)，而且是第一個主動將自己割了前往宮里當太監(jiān)的人。

八國聯(lián)軍伐蔡是在魯僖公四年，早在兩年前，豎貂就將一些情報漏給了楚國，難保這一次不會繼續(xù)漏一下。

原本聯(lián)軍以為可以殺楚國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人家早就準備好了，更有使者一直在等著聯(lián)軍的到來。

楚國使者來到了聯(lián)軍中，一上來就質(zhì)問齊桓公：“你在北方，我在南方，兩地相隔甚遠，就算是牛馬發(fā)情，也跑不到那么遠的地方?？扇缃瘢銈兦址肝覀?，請給我一個理由?！?/span>

眾人皆被使者的氣勢鎮(zhèn)住了，唯有管仲腦子轉(zhuǎn)得快，回道：“我們齊國的先君曾得到了周天子的授權(quán)，天下的諸侯，無論是誰，只要犯了罪，我們都可以去征伐?！?/span>

使者又問：“敢問，我們犯了什么罪？”

管仲就等著使者這一句話，繼續(xù)說道：“你們楚國，在該進貢裹束的菁茅時卻沒有進貢，以至于天子祭祀時沒有東西可以用，所以我們特來問罪。當年，周昭王南巡，到了汶水而沒有回去，你們也該負責?！?/span>

使者笑了，說：“貢品沒有送上去，的確是我們的過錯，我們下次一定送上。至于周昭王為什么沒有回去，這和我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大可以去問汶水的百姓?！?/span>

管仲一時之間語塞了，沒想到這位使者如此雄辯，專挑小錯誤承認。貢品這事，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借口，使者知道這事輕，便攬了下來。至于周天子到了汶水便死之事，要怪就怪當年的周王室好面子，對外一直說是因為意外。這種大事，楚國使者斷然不會攬下來。

使者并不想為難聯(lián)軍，他這次來也不是來拉仇恨的，而是來緩解關(guān)系的。使者表示，楚國愿意與大家一起和睦共處，共同維護周天子的權(quán)威。

使者走后，齊桓公下令全軍后撤三十里，以表誠意。夏天，楚國的大夫屈完前來簽訂合約。齊桓公準備給楚國立一個下馬威，一看到屈完就帶著他去巡視聯(lián)軍的隊伍。

車子在密密麻麻的士兵中穿梭，路道兩旁的士兵各個打起了精神，手里握著兵器，眼神冷冷地瞪著前方。齊桓公笑呵呵地說：“你以為大家是為了我嗎？非也非也！這是因為我們齊國與各諸侯國之間早就有了深厚的交情。如今，貴國和我們交個朋友，也算不錯吧?！?/span>

屈完看穿了齊桓公的心思，說道：“你為我們這樣的小國謀福利，愿意接受我們楚國做你的盟友，這本來就是我們國君的意思呀！”

上面這兩段話看起來好像很平常，其實里面暗含外交場合的玄機。本來就是齊國帶著諸侯國，以齊國為主，與楚國簽訂的和平條約。按道理來講，兩國是平等的，但雙方都想壓過對方一頭。齊桓公的話中話是，我很強大，你是求著來和我交朋友的，以后你就得聽我話，和那些諸侯們一樣，奉我為霸主。屈完的話中話是，別介，我們楚國不是來交朋友的，我們是來簽訂盟約的，我們不是朋友，是盟友，這也是我們國君的本來意思。

朋友和盟友，看似一字之差，卻有不同的意義。盟友比朋友正式，也比朋友平等。

聽了屈完的話，齊桓公頓感掃興，沒想到楚國人古靈精怪的，玩起文字游戲來一套又一套。看來，這幾年楚國一直在向中原學習，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容易忽悠的土包子了。

齊桓公指著兩旁的士兵，繼續(xù)說：“瞧瞧這軍隊，多威風，用這樣的軍隊去打仗，誰能抵擋得了？用這樣的軍隊去攻城，什么樣的城池攻不下來？”

齊桓公的這層意思就已經(jīng)有明顯的威脅味道了，屈完也不甘示弱，回應道：“你如果以德服人，天下哪個諸侯會不服？如果你想動粗，那就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們楚國將會把方城山作為城墻，漢水作為護城河。到時，你的軍隊就算再多，恐怕也無用武之地啊?！?/span>

齊桓公的話中話是，別不識好歹，小心我揍你。屈完的話中話是，來吧，不自量力的家伙，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揍誰呢。

在對話中，雙方誰也沒占到便宜。最終，雙方在召陵簽訂了盟約，說是盟約，實際上就是短暫的休戰(zhàn)協(xié)議。

雖然大家都清楚，齊楚之間的事還沒完，但好歹暫時達成了一個和平的局面。楚國軍隊一轉(zhuǎn)身就回到了自己國境內(nèi)，而以齊國為首的八國聯(lián)軍卻陷入了迷茫。

是一起回家還是就地解散？

最終，大家決定各自散去，有相鄰的也可約個伴一起回去，齊桓公也將帶著齊國的軍隊回家?？蓡栴}來了，齊國要回去，齊軍就會途徑鄭國與陳國，按照禮儀，兩國要負責齊軍的吃喝拉撒問題。根據(jù)《左傳》與《公羊傳》的分析，我們大致可以綜合一下兩家的說法，得出下面一條故事鏈。

▲ 陳國與鄭國國君一覽表

陳國的轅濤涂心疼自家的糧草，于是跑去與鄭國的申侯商量，不如讓齊桓公改道，從東邊走，也好向東邊的蠻夷示威，最后沿著海陸回去，就好了。申侯覺得有道理。而后，轅濤涂便將此想法告訴了齊桓公，齊桓公是一個好面子的主，覺得這也是一個不錯的回國路線，便改道向東走。

結(jié)果，東邊的路很不好走，大軍陷入了棘草叢生的沼澤之中。這時，申侯又跑出來，告訴了齊桓公實情，原來轅濤涂的本意只是不想讓齊國軍隊途徑自己國家。烏泱泱的大軍經(jīng)過陳國，說不定就會順手牽羊帶走一些東西，亦或是踩壞莊稼。

齊桓公生氣了，沒想到自己被轅濤涂這廝給陰了。他立即下令將其抓了起來，將虎牢之地賞給了申侯。

齊桓公這一舉動，犯了兩個錯，其一，轅濤涂是陳國大夫，齊桓公無權(quán)抓捕。其二，虎牢是鄭國的領土，齊桓公無權(quán)贈予。

還沒到家，齊國就聯(lián)合江國與黃國揍了陳國一頓。

聯(lián)軍中，只有一人沒有活著回到故地，他就是許繆公，死在了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