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色漫過窗臺時,我總愛凝視玻璃上的霧氣。那些朦朧的水汽會勾勒出虛幻的形狀,像遠方的山巒,像未來的城堡,可指尖輕輕一觸,所有輪廓便瞬間消散。生命似乎總在這樣的悖論中流轉(zhuǎn)——我們用半生丈量遠方,卻在某個瞬間驚覺,真正能握緊的,不過是此刻凝結(jié)在掌心的溫度。 年少時總向往云端的風景,像被風牽引的蒲公英,滿心都是關(guān)于天涯的想象。我們繪制精密的人生藍圖,把每個明天都填得滿滿當當,卻忘了時光的沙漏里,永遠只有當下的沙礫在簌簌流淌。就像初春的櫻花,總在人們憧憬花期時悄然綻放,又在凝視遠方的目光中凋零,將最美的剎那,定格成追夢者錯過的風景。 希臘神話里的俄耳甫斯,為了帶回亡妻,在冥府前行時始終不敢回望。可當他終于接近光明,因?qū)ξ磥淼膱?zhí)念而回首的瞬間,愛人便永遠消散在黑暗中。這寓言像一面棱鏡,折射出人類永恒的困境:當我們過于執(zhí)著遠方的海市蜃樓,反而會讓觸手可及的真實從指縫間溜走。正如晨露折射著整個宇宙的光芒,當下的每個瞬間,都蘊含著生命最本真的奧秘。 京都醍醐寺的僧人清掃落葉時,不會計算需要多少個時辰,也不在意明年是否還會落葉。他們用竹帚劃過青石板的軌跡,便是此刻最神圣的儀式。這種“一期一會”的禪意,教會我們將全部的專注傾注于當下。就像古琴曲中最動人的泛音,不是來自綿長的拖腔,而是琴弦震顫的剎那共鳴。當我們學會放下對未來的焦慮,每個普通的晨昏都會顯露出它的珍貴。 或許生命本就是一場與時間的博弈。我們既需要遠方的星辰指引方向,又要懂得俯身拾起腳邊的玫瑰。就像潮汐往復,退潮時顯露的貝殼固然值得珍藏,漲潮時翻涌的浪花同樣值得贊嘆。真正的智慧,在于既不沉溺于虛幻的遠方,也不辜負此刻跳動的脈搏。 窗外的霧氣又凝結(jié)了,這次我不再試圖描繪什么。任由呼吸在玻璃上暈開朦朧的霧靄,看著路燈的光暈在潮濕的空氣中氤氳成詩。原來生命最美的答案,從來不在遙不可及的未來,而在此時此刻——在手指觸碰茶杯的溫度里,在書頁翻動時的沙沙聲中,在晚風拂過發(fā)梢的剎那溫柔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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