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曉平

　　中國是人口大國，很容易出現同名同姓的現象，尤其是大姓和使用常用名者。以“張錫祚”這個姓名為例，僅蘇州歷史上就至少可以找到三個。

　　“再來人”張錫祚

　　第一個張錫祚有“再來人”之說。他大約生于康熙十二年（1673），約卒于雍正二年（1724）。清初詩人，字偕行，后改為永夫（為避免混淆，以下稱“張永夫”）。

　　張永夫故里在哪，說法頗多。清代徐達源編纂的《吳郡甫里人物考》稱他是甪直人，民國《木瀆小志》說他始居橫山（今七子山）。但據清乾隆《元和縣志》，張永夫最初住在蘇州城內的南園，后來移居葑門塘（葑門至金雞湖間河道）之歸村，又回遷南園，最后徙居木瀆下沙塘。清乾隆《元和縣志》的總裁兼理分纂沈德潛與張永夫交往密切，理應知道實情，故應以這一說法為準，甪直或為祖籍。

　　張永夫家境清貧，以授徒、占卜為生，住房不過三間，命名為“啖蔗軒”，取“甘蔗吃到老頭甜”之意。家中除手杖、鞋子、書卷外，別無他物。誠如他在《東野移居詩》中所述：“借車載家具，家具少于車。”他常常幾天斷炊，有時采枸杞、野菊充饑。

　　張永夫喜好詩歌。康熙三十七年（1698），他跟已遷居橫山的吳江人葉燮學習寫詩方法，與沈德潛同為葉氏的得意弟子?？滴跛氖辏?707），他與沈德潛、張景松、徐夔等創(chuàng)立城南詩社，終日苦吟。他的早期詩作以生新為宗，有如空林殘雪、鶴鳴秋曉，后歸于平淡，詩風在韋（應物）柳（宗元）之間，有詩作五百余首，結集為《鉏茅遺稿》和《啖蔗軒詩》，《江蘇詩征》卷五十八收其詩20首。

　　張永夫性格耿介，不注重交友，客人來了也不穿戴整齊，對年紀小于自己的知己朋友則從不讓座。進士出身的清代學者、書法家何焯（1661-1722）聽說他的大名，與畫家、詩人陸?zhàn)。ㄗ衷Γ┒啻翁皆L他。有人見張永夫生活貧苦，想資助他，他卻夷然不屑。

　　張永夫身形瘦削，形似野鶴。好穿木鞋而不喜戴帽，即使婦人小孩也都認識他而無不肅然起敬。

　　張永夫妻子在張氏遷居歸村時就已去世，兒子也早逝。張自己于52歲去世，由友人盛青嶁出面，安葬在木瀆山塘街靈巖山下院東側，陸?zhàn)☆}“詩人張永夫墓”，雍正三年（1725）立石。墓側另有清末探花吳蔭培所立“再來人之墓”碑，惜已不知下落。現在該墓為蘇州市文物保護單位。

　　關于“再來人”這一稱呼，源于盛青嶁做八十大壽時，有一位賓客上門祝壽，自稱是張永夫，他的身貌、口氣、表情也均酷似張永夫。他拿出百兩銀子作壽禮并誦祝壽詩，致使眾賓客驚嘆不已，后來此人又不知去向。此后便流傳說祝壽人是張永夫的“再來”之人。

　　滸墅耆老張錫祚

　　第二個張錫祚是清代中期的滸墅關耆老。清道光《滸墅關志》的采訪人員名單中，第二條就有“長洲縣耆老張錫祚，字漢年，號雪樵，本鎮(zhèn)人”的記錄。

　　對于這個張錫祚，2005年5月出版的《滸墅關志》認為就是“再來人”張錫祚，說他“字漢年，又字永夫，號雪樵，是清康熙至雍正初年的清貧守志的詩人，耆老。長洲滸墅關鎮(zhèn)人……后來遷居南園，后定居木瀆下沙塘”。

　　其實不然。按清道光《滸墅關志》最早刻于道光七年（1827）、采編時間略早，“耆老”指六七十歲的老人，這樣看來，滸墅耆老張錫祚（以下一般稱“張漢年”）應該生于乾隆二十五年（1760）左右，比張永夫要小90來歲。

　　滸墅關自明至清修志四次，其中清代有康熙版（孫佩、孫鼐撰）、道光版（凌壽祺撰）。那會不會張永夫曾參與康熙版《滸墅關志》的采訪，結果道光版《滸墅關志》出于對他的尊重而在“采訪”名單里放了他的名字呢？

　　這個猜測也不成立，理由至少有二：

　　一是康熙版《滸墅關志》成書于清康熙十二年（1673），調查編撰時間應該更早，當時張永夫尚未出生或剛出生不久，怎可能參與采訪？就算后來孫鼐對康熙版《滸墅關志》進行了續(xù)纂，但續(xù)纂版志書仍未出現張永夫的名字。因此，道光版《滸墅關志》不可能因尊重前人而在“采訪”名單里放張永夫之名。

　　二是道光《滸墅關志》收錄的“東岳廟山門乾隆六十年禁金芝嶺私挖白土告示碑”條目稱，告示碑共三塊，“本鎮(zhèn)舉貢職監(jiān)生員陸元琛……張錫祚……公同勒石”?？梢姖G墅耆老張錫祚至少活到了乾隆六十年（1795），所以絕不會是1724年左右就已去世的張永夫。

　　清末秀才張錫祚

　　這個張錫祚資料很少，僅在清光緒丙午年（1906）鐫刻的《國朝三邑諸生譜》中有記錄，說是清光緒三十年（1904）的秀才，屬長洲縣生員，但《國朝三邑諸生譜》書中連他的字號都沒有記錄。

　　從時間上看，就算這個張錫祚60歲左右才成為秀才，那他的出生時間也在1844年左右，大約比張永夫小170歲，比張漢年也要小80歲左右，跟前兩者顯然不是同一個人。

　　至于這個張錫祚后來有沒有什么成就、何時去世，均未見記錄。

　　如果跳出蘇州，那還能找到更多的張錫祚，如著名愛國教育家、南開系列學校創(chuàng)辦人張伯苓的第三個兒子也叫張錫祚（1908-1975）。他曾擔任天津文教工業(yè)公司財務科科長，著有《先父張伯苓先生傳略》，其妻瞿安貴為瞿秋白侄女。

　　這么多的“張錫祚”提醒我們，碰到同名同姓者，一定要細加辨別，如果字號不同，年份也不同，就不會是同一個人，千萬不能“硬裝斧頭柄”，把同名同姓者混為一談，甚至將他們的字號、事跡拼湊在一個人身上，否則很容易誤導公眾、貽害后人。

蘇州日報   25.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