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大抵是弱者的器械。舉凡舞文弄墨者,由古至今,無不是窮愁潦倒之徒。曹雪芹也好,屈原、李白也罷,都是窮憤者,不得志者。故而有“文人相輕”、“文人愛吵架”之說,打上“文人”的印記,未見得就是多么光彩的事情。說到“文人”,腦海里蹦出的就是“酸腐”二字,那形象就是穿破舊長衫、站著喝酒的孔乙己,他會用指頭蘸著什么在桌子上畫一“茴”字,在小孩子面前賣弄著,這是“茴香的茴”,諸如此類而已。 如果你幻想靠文學來安身立命,養(yǎng)家糊口,我勸你早死了那份心。玩文字玩文學也要遵循自然規(guī)律。弄文學者也是一個倒金字塔,塔尖上的就是那么一個兩個人,是韓寒,是于丹,或者其他人,他們能夠靠文字或者說文學賺得盆滿缽滿,但畢竟只是鳳毛麟角的幾個人,而在塔尖上的的這個人注定不會是你,也不會是我,你我偶爾的稿費,恐怕只能勉強換回網(wǎng)費或者電費而已。 我這樣說,一定有人會持反對態(tài)度,會說近有陳大超老師,遠有誰誰誰,他們是靠稿費生存吃飯的??赡苣氵€會說,我給誰誰寫了一篇什么什么文字,獲得薪酬就有千兒八百的。我相信這是事實,但是我要問你,這種好事,能夠月月如此天天如此么?! 靠稿費生存是艱難的,尤其是從事純文學的創(chuàng)作者。我可以舉一個身邊的例子,他,是武漢大學的高材生,先是北漂,漂出了一本獲得屈原文學提名獎的著作,迄今為止,他已經年屆四旬,著作已經出版了四、五本,依然是居無定所,四處漂泊,我承認,他是一個值得人們尊敬的理想主義者,人類的文明進步的歷程需要他們去推進,但是我要說他依然離不開弱者命運這一桎梏。稿費并不能讓他香車寶馬衣食無憂,他如果不投筆從其他,也就注定了他的日子不會好過。 大家一定會說,君不見池莉、方方、還有剛剛獲得茅盾文學獎的劉醒龍,在文學的道路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很顯赫嗎?我要說,他們如果不在體制內,不是有固定的俸祿,即使獲獎又有幾何?魯迅文學獎才三千五千的,茅盾文學獎迄今才漲至五萬,那些獎并不能讓他們安享榮華或者富貴。 文學注定是無用之用,她只是你感情宣泄的出口,只是你憤懣不平的副產品。把文學視作生命者,我崇拜但不仿效,也不倡導。文學只是弱勢者的吶喊,發(fā)出的聲音注定是微弱的、蒼白的,文學改變不了歷史,也改變不了你自己的命運,除非你將文學作為跳板或者敲門磚,人一旦過河你就拆橋,上墻了你就翻梯,或許你能夠有新天地,用拋棄文學來換得新面貌、新氣象,這里,“文學”只是充當了你的一把鑰匙,或者是一種攻關的工具,若想依賴文學改變命運,文學是靠不住的。 無論是張賢亮,還是熊召政,他們曾經舉過文學的大旗,但真正讓其富足的,張賢亮依靠的是“西部影視城”,熊召政依靠的還是他的文化影視產業(yè)。 一個作家,一個寫作者,無論你多么勤奮、多么高產,即使你天天寫,周周發(fā),其稿費又能有幾何?我們來以小小說作家為例,發(fā)表一篇小小說,稿酬30到120元,一年上刊10到20篇,上稿率已經是相當不錯了,按照稿費上限計算,也就2000元左右,如果你指望這錢去養(yǎng)老婆孩子,那注定只有喝稀飯的份了。 朋友也許會說,我向報刊投稿,刊發(fā)的很稠密,那我就和朋友來算算稿費賬,在報刊上稿,中西部地區(qū)報刊稿酬一篇在10至20元,發(fā)達地區(qū)稍高,權且按你天天有稿子見報,其月收入也難過萬元,如果你真有這么勤奮,并且真有這么好的運氣,你筆耕一年下來,不死也會脫一層皮,會得不償失。 文學乃無用之用,用其記錄生活點滴、社會萬象,用其陶情冶性,交朋結友,變無用為有用,愛文學但不癡迷,不迷醉其中,做一個平凡人,當一個普通者,把玩文字于股掌,立足現(xiàn)實,將文學與種花、養(yǎng)貓、釣魚等量齊觀,相信無用之文學會給你帶來三分樂趣、七分歡喜。 現(xiàn)實中的文學,常常會被無端拔高,上升到讓人臉紅的地步,圈外的人說說也罷,多少還有些許客套,偏偏許多文學圈的人,揣著明白裝糊涂,也常常忘乎所以。 無論文學還是社會百態(tài),實力決定一切。實力是什么?是權勢,是金錢……當然,這樣一類人有時也會開恩,玩一點高雅,來一點文化,給作家不小的面子,把文學抬的很高,我勸玩文學的人千萬不要當真。所謂靈魂工程師本來就是蒙人的鬼話,誰要是真正相信了這個,并且煞有介事,基本上和裝神弄鬼差不多,即是欺騙別人,同時也是欺騙自己。 我的觀點很容易引起歧義和誤會,肯定會招罵,會讓有些人反感。然而我還是必須堅持說真話,實話實說。我要說,文學沒有什么用,沒用才是文學的真相,文學所以能夠堅持到今天,不是它的有用,也不是它的實用,而恰恰是它看上去的沒有什么用。 一個作家必須把自己的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不能文過飾非,無關痛癢。大家都知道,“作家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這話是斯大林說的,這個上世紀最強權的人物可謂給足了作家面子,可他是怎么對待自己的作家的呢?俄羅斯文學有一個非常輝煌的“白銀時代”,誕生了太多的杰出詩人,可是在斯大林的高壓統(tǒng)治下,這些詩人被流放,被處決,被失蹤,就跟玩游戲一樣。抬得高,摔得也重。 毛主席他老人家也說過,“文藝是打擊敵人教育人民的最有效的武器?!彼€有一句更加經典的話,“利用小說反黨是一大發(fā)明?!被蛟S他只是隨口這么一說,但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于是乎小說家們倒了血霉,真反假反不知道,反正說你反黨就是反黨,說你毒草就毒草。小說本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一說到有用,其實都是“被有用”了,結果就慘了。 無論歷史還是現(xiàn)實,熱愛文學的人常常都是弱者,弱者才是文學的正常位置。 一個人去從事文學,并不是因為文學有用,并不是因為文學偉大,而是他們很無奈,干不成別的驚天動地的事情,只能無奈地借助文學這玩意去尋找精神上的慰藉,好在文學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物,美好和有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美好的東西不一定有用,有用的東西不一定美好。文學和愛情一樣,它們都是人生最美好的東西,是人類精神生活的結晶。我們不妨很哲學地問一聲,愛情有什么用呢?沒有愛情,人類照樣繁衍,照樣延續(xù)下去。然而沒有愛情的人生,注定不是美好的人生。 文學的美好讓人憧憬,讓人迷醉,于是文學道路上無論怎樣,仍然會有許許多多的清貧的執(zhí)守者去堅守。 文學是一種痛,痛并且快樂著。文學可以變成為一種人生,一種生活的狀態(tài)。你不要把文學看得多么偉大或者崇高,她只是萬千職業(yè)中的一種,和掃大街挑大糞沒有什么區(qū)別,文學也僅僅是一種勞動,是體力也是腦力,如果喜歡,人人都可以去從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