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恒福習書心得【致海森】
海森兄:見信如唔
吾在家鄉(xiāng)已一月余,將于元宵后返深圳。吾在家鄉(xiāng),深居簡出,無所見聞,幸有史記,古文觀止相伴,此皆古圣賢之血淚,經(jīng)日抄讀,不覺有累!吾于深圳,時有面壁之惑,內(nèi)心彷徨,無人可言之,而今雖劣筆粗紙,不堪使用,然能獨據(jù)大案,極目之處,麥苗青綠,內(nèi)心澄靜,自覺清氣充盈,落筆亦有神矣。
吾從容抄書,猶落花之入流水,無意經(jīng)營,游走于蘇黃米之間,點畫雖不能精,惟心意略有所通,恍惚間得心得四,兄其鑒之。
其一須從容不迫。何意也?萬夫逼視,刀加頸上,自若也!此易說而難行也。
其二須有節(jié)奏。節(jié)奏者,美學之根本也。人常謂:一波三折,即此意之派生,單字章法,概莫能外。
其三須胸中有丘壑。所謂筆未至,氣已吞,即言是理。
其四須有情,無情乃為死書,筆法縱妙,亦不足觀也。
此四者,為弟之愚見。弟??嘈挠远诓淮袝掖?,或不能盡意,兄勿怪也。
恒福 頓首
四:與徐君商榷習法之道
徐君,海森友也,海森,余友也,二人皆善書.徐君與海森于網(wǎng)絡論辯習書之道,海森倡以古人為師,常謂:不敢自學做自己,學字得找王羲之。徐君以為大謬不然,嘗嘆曰:汝豈不聞:‘我兒寫滿三缸水,唯有一點象羲之’乎,以古人為藩籬,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復印掃描,總為人后,非書之大道也,不若自主創(chuàng)新為宜。
噫,余不聞斯語久矣。人或言書道衰弱,精彩已過,今人再難望古人項背也。余甚疑之,國人重古薄今,蓋非一日之習,持此論者,不明歷史,不足與之語書也。余觀徐君書法,空靈飄逸有才氣,治印亦甚佳,其不欲阿世茍容,與世俗俯仰,誠壯哉。
徐君春秋鼎盛,風華正茂,前途未可限量也,至于書道創(chuàng)新,余有一言以贈,事可緩未可急也。書成自家面目,誠千百年習書者所共夢也,竊以為不可以強求而得之。書譜有云:書同自然之妙,非力運所能成,即言此理。王羲之見鵝頸修長,悟結字之道;張旭見擔夫爭道,乃知主次;懷素夜宿錢塘,聽潮澎湃,書遂有氣勢;黃庭堅見長年劃槳,群丁拔掉,心有所動;此皆見于信史,非虛言也。天授之焉?余以為非然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彷徨徘徊,時至矣,豁然明矣。習書效羲之者,縱無成,猶得善書之名,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求創(chuàng)新不得,陷為輕薄卑俗,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犬’者也。徐君宜留意。
余竊跡前賢,凡書名卓越者,分而類之。王羲之,顏真卿之屬,天賦異稟,神韻獨超,取百家為己用,如細流之匯汪洋,時至矣,卓然成萬代師表,此為一類;張旭,黃庭堅之屬,才氣縱橫,猶火山之噴發(fā),不可遏止,時至矣,開一代新風,流芳百世,此又為一類也;而徐渭之屬,偏狂突兀,生不如意,如烈性之炸藥,而以人生為引信,雖得大名而殊不可學。此三者,唯徐君是擇,徐君何擇焉?
徐君既有意于翰墨,不妨安驅徐行,心摹手追,轥書道之庭,而造于其室。時至矣,面目自出,何愁名不能彰顯于后世哉?
徐君其勉哉!
書不能盡意,故略陳固陋。謹再拜。
五:人謂予筆霸記
二零一一年初,書友山喆為余治印。印文:人謂予筆霸也。人或怪之。
何謂筆霸,霸筆者也。羲之書社時有筆會,書案或狹小,不能俱書,勢必輪候,書友多謙謙君子,稍稍筆演即推案起,而至鄙人,則書之不絕,海森戲曰:汝真筆霸也,眾人皆笑。
余自幼愛書法,家兄亦然,有頗多法帖,依稀略記為趙孟頫之《六體千字文》,張旭之狂草,柳公權之楷書等。余禿筆草紙,無師亂涂,竟不能精,唯能懸碗無礙。及入學,習鋼筆字,凡能下筆處,皆有痕跡,以至板報公告多出我手,于同學中甚得佳評,余欣欣然有得色。
大學畢業(yè),為糊口生計,顛沛漂泊,遂荒廢久矣。然每偶遇書展,必駐足觀之,內(nèi)心失落,良久不能離去,以此余乃知,余書緣未盡矣。
二零零玖年中,于網(wǎng)絡識海森,預深南道書會,其時余已有志于時記,遂決意重握舊筆,再續(xù)書緣。初從九成宮入手,求其平正嚴謹,以補余之粗疏。臨之良久,不得其門而入,乃知專師一人,其弊甚大矣。后遂博覽諸家,上至鐘鼎,下至民國,眼界始開。余習書之志,非欲為專業(yè)書家,自得中鋒之妙,反不以此為籬,深信書同自然之妙,非力運所能成,外求法度之外,亦需修身正己,此工非一日能成,當?shù)媒K身事之。
楊雄曰:詩賦小道,壯夫不為,而況書乎。朱子家訓亦言,書法可觀即可,不必求工,徒費精神。果其然乎?不好此道者,當以為是,以修身論之,其言褊矣。
今余得筆霸之名,海森之所賜,固適然也。余好書而不善書,取古人笨鳥先飛之意,舍此豈有他法哉。今山喆印成,余有感于斯,形諸以上文字以贈山喆,權搏一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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