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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批：此回紀(jì)三分之終，而非紀(jì)一統(tǒng)之始也。書為三國而作，則重在三國，而不重在晉也。推三國之所自合，而歸結(jié)于晉武；猶之原三國之所從分，而追本于桓、靈也。以虎狼之秦而吞六國，則始皇不可以比湯、武；以篡竊之晉而并三國，則武帝豈足以比高、光？晉之劉毅對司馬炎曰：“陛下可比漢之桓、靈?！比弧度龂芬粫曰?、靈起之，即謂以桓、靈收之可耳。 前回晉之篡魏，與魏之篡漢，相對而成篇；此回炎之取吳，亦與昭之取蜀，相對而成篇。而前回于不相似之中，便有特特相類者，見報應(yīng)之不殊也；此回于極相似之中，偏有特特相反者，見事變之不一也。如鄧艾之拒姜維，悉力攻擊；而羊祜之交陸抗，通好饋遺，則大異。鐘會之忌鄧艾，彼此不合；而杜預(yù)之繼羊祜，前后一心，則大異。伐蜀之議，決諸終朝；而伐吳之議，遲之又久，則大異。平蜀之役，二將不還；而平吳之役，全師皆返，則大異?！按碎g樂，不思蜀”之劉禪，以懦而稱臣；而“設(shè)此座以待陛下”之孫皓，以剛而屈首，則又大異。至于取蜀之難，難在事后：鄧艾專焉，鐘會叛焉，姜維構(gòu)焉，而邵悌憂之，劉實知之，司馬昭亦料之矣；取吳之難，難在事先：羊祜請焉，杜預(yù)勸焉，王浚、張華又贊焉，而馮純沮之，荀勖、賈充沮之，王渾、胡奮亦欲緩之矣。比類而觀，更無分寸雷同，絲毫合掌。凡書至終篇，每虞其易盡。有如此之竿頭百尺，愈出愈奇者哉！ 《三國》一書，每至兩軍相聚、兩將相持，寫其勇者，披堅執(zhí)銳，以決死生；寫其智者，殫慮竭思，以衡巧拙：幾于荊棘成林，風(fēng)云眩目矣。忽于此回見一輕裘緩帶之羊祜，居然文士風(fēng)流；又見一饋酒受藥之陸抗，無異良朋贈答。令人氣定神閑，耳目頓易，直覺險道化為康莊，兵氣銷為日月，真夢想不到之文。 或謂大夫之交不越境，以羊、陸二人交歡邊境，如宋華元、楚子反之自平于下，毋乃有違君命乎？予曰不然。一施德而一施暴，則人盡舍暴而歸德，而施暴者將為施德者之所制矣。彼以德懷我之人，是欲不戰(zhàn)而服我也；我亦以德懷彼之人，是亦欲不戰(zhàn)而服彼也。外似于相和，而意實主于相敵，又何議焉？ 中原之兵，所以難于取吳者，有前事以為之鑒也。周郎有赤壁之捷，陸遜有猇亭之捷，徐盛有南徐之捷，朱桓有江陵之捷，周魴有石亭之捷，丁奉有徐塘之捷，斯誠未易圖矣。而郭知從前之難，則屢戰(zhàn)而不克；向后之易，則一戰(zhàn)而成功。貫索之艦，斷之以刀，連環(huán)之舟，焚之以火，吳之摧敵者有然；時移勢改，險不足恃。凡古今成敗無常，皆當(dāng)以此類之。 三國之興，始于漢祚之衰；而漢祚之衰，則出于閹豎之欺君與亂臣之竊國也。一部大書，始之以張讓、趙忠，而終之以黃皓、岑昏，可為閹豎之戒。首篇之末，結(jié)之以張飛之欲殺董卓；終篇之末，結(jié)之以孫皓之譏切賈充，可為亂臣之戒。 三國以漢為主，于漢之亡可以終篇矣；然篡漢者魏也，漢亡而漢之仇國未亡，未足快讀者之心也。漢以魏為仇，于魏之亡，又可以終篇矣；然能助漢者吳也，漢亡而漢之與國未亡，猶未足竟讀者之志也，故必以吳之亡為終也。至于報報之反，未有已時。禪、皓稽首于前，而懷、愍亦受執(zhí)于后；師、昭上逼其主，而安、恭亦見逼于臣；西晉以中原而井建業(yè)，東晉又以建業(yè)而棄中原；晉主以司馬而吞劉氏，宋主又以劉氏而奪司馬：則自有兩晉之史在，不得更贅于三國之末矣?！?br> 卻說吳主孫休，聞司馬炎已篡魏，知其必將伐吳，憂慮成疾，臥床不起，乃召丞相濮陽興入宮中，令太子孫單（上雨下單）出拜。吳主把興臂、手指單（上雨下單）而卒。興出，與群臣商議，欲立太子孫單（上雨下單）為君。左典軍萬彧曰：“單（上雨下單）幼不能專政，不若取烏程侯孫皓立之?！薄久珚A批：何不仍求孫亮而復(fù)立之？】左將軍張布亦曰：“皓才識明斷，堪為帝王?！必┫噱ш柵d不能決，入奏朱太后。太后曰：“吾寡婦人耳，安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也?！薄举椕寂?好個誤事太后?！俊剧娒寂赫`事太后?！颗d遂迎皓為君。皓字符宗，大帝孫權(quán)太子孫和之子也。當(dāng)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為元興元年，封太子孫單（上雨下單）為豫章王，追謚父和為文皇帝，尊母何氏為太后，【毛夾批：若論入繼大統(tǒng)，便不當(dāng)自帝其父。】加丁奉為右大司馬。次年改為甘露元年。皓兇暴日甚，酷溺酒色，寵幸中常侍岑昏。【毛夾批：又是一個中常侍，與蜀之黃皓正是一對?！垮ш柵d、張布諫之，皓怒，斬二人，滅其三族?！久珚A批：第一便殺兩個顧命定策大臣，其亡可知。】【贄眉批： 濮陽興死不足惜?！俊緷O眉批：第一便殺大臣，其亡可知?！俊剧娒寂哄ш柵d死不足惜?！坑墒峭⒊季}口，不敢再諫。又改寶鼎元年，以陸凱、萬彧為左右丞相。時皓居武昌，揚州百姓溯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匱乏。陸凱上疏諫曰： 今無災(zāi)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痛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地險瘠，非王者之都。且童謠云：“寧飲建業(yè)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yè)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與天意也。今國無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漸；官吏為苛擾，莫之或恤。大帝時，后宮女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shù)。此耗財之甚者也。又左右皆非其人，群黨相挾，害忠隱賢，此皆蠹政病民者也。愿陛下省百役，罷苛擾，簡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而國安矣。 疏奏，皓不悅?！緷O眉批：惠言逆耳?！坑执笈d土木作昭明宮，令文武各官入山采木?！久珚A批：又有曹睿之風(fēng)?！坑终傩g(shù)士尚廣，令筮蓍問取天下之事。尚對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歲，青蓋當(dāng)入洛陽?！薄久珚A批：為后文降晉之兆。劉禪誤信師婆，師婆之言不應(yīng)；孫皓誤信術(shù)士，術(shù)士之言卻應(yīng)。】【贄眉批： 劉家聽了師婆壞了事，孫家又聽術(shù)士、筮蓍，如何不??？】【漁眉批： 就后文降晉之兆?！俊剧娒寂簞⒓衣爭熎?，孫家又聽術(shù)士，如何不??？】皓大喜，謂中書丞華核曰：“先帝納卿之言，分頭命將，沿江一帶，屯數(shù)百營，命老將丁奉總之。朕欲兼并漢土，以為蜀主復(fù) 仇，當(dāng)取何地為先？”【毛夾批：既好土木，又好甲兵，其亡可知?！亢酥G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傾崩，司馬炎必有吞吳之心。陛下宜修德以安吳民，乃為上計。若強動兵甲，正猶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愿陛下察之?！薄久珚A批：前以一吳伐一魏，尚不能勝；今晉兼魏、蜀，是又兩魏矣，以一吳伐兩魏豈能勝乎？華核之言最是老成。】【贄眉批： 千古至言?！俊緷O眉批：有先見之明?！俊剧娒寂喝A核至言?！筐┐笈唬骸半抻藭r恢復(fù)舊業(yè)，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舊臣之面，斬首號令！”叱武士推出殿門。華核出朝嘆曰：“可惜錦繡江山，不久屬于他人矣！”【毛夾批：為吳亡伏筆?！克祀[居不出。于是皓令鎮(zhèn)東將軍陸抗部兵屯江口，以圖襄陽。 早有消息報入洛陽，近臣奏知晉主司馬炎。晉主聞陸抗寇襄陽，與眾官商議。賈充出班奏曰：“臣聞吳國孫皓，不修德政，專行無道。陛下可詔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國中有變，乘勢攻取，東吳反掌可得也?！薄久珚A批：平吳之未遣杜預(yù)而先遣羊祜，猶平蜀之未遣鐘會而先遣鄧艾也?！垦状笙?，即降詔遣使到襄陽，宣諭羊祜。祜奉詔，整點軍馬，預(yù)備迎敵。自是羊祜鎮(zhèn)守襄陽，甚得軍民之心。吳人有降而欲去者，皆聽之。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余頃?！久珚A批（漁眉批）：與孔明屯田渭濱，姜維屯田沓中，前后相似?！科涑醯綍r，軍無百日之糧；及至末年，軍中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嘗著輕裘，系寬帶，不披鎧甲，帳前侍衛(wèi)者不過十余人?！久珚A批：彬彬然有儒雅之風(fēng)，其視羽扇綸巾亦不多讓?！俊举椕寂?好個有用將軍，（鐘眉批：）好個風(fēng)流主帥?！恳蝗?，部將入帳稟祜曰：“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沙似錈o備而襲之，必獲大勝?！膘镄υ唬骸叭瓯娙诵∮U陸抗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步闡及其將士數(shù)十人，吾救之無及?！久珚A批：在羊祜口中補前文所未及?！看巳藶閷?，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內(nèi)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薄久珚A批：自鄧艾與姜維苦戰(zhàn)之后，又見此一段不戰(zhàn)之文，出人意外?！俊举椕寂?識貨?！俊緷O眉批：陸抗之勇在羊祜口中說出?！俊剧娒寂亨碛需b賞。】眾將服其論，只自守疆界而已。 一日，羊祜引諸將打獵，正值陸抗亦出獵。羊祜下令：“我軍不許過界?！北妼⒌昧睿褂跁x地打圍，不犯吳境。陸抗望見，嘆曰：“羊?qū)④娪屑o(jì)律，不可犯也?！比胀砀魍?。【毛夾批：曹操與孫權(quán)書曰：“愿與將軍會獵于吳?！笔且垣C為戰(zhàn)也。今觀此二人之獵，何其從容不迫兩無猜忌乎！】祜歸至軍中，察問所得禽獸，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久珚A批：更妙?！俊举椕寂?晉人風(fēng)流，將帥無不如此?？裳?，可仰?！俊緷O眉批：送還的妙?！俊剧娒寂簳x人風(fēng)流，將帥亦然?！繀侨私詯?，來報陸抗?？拐賮砣巳?，問曰：“汝主帥能飲酒否？”來人答曰：“必得佳釀，則飲之。”抗笑曰：“吾有斗酒，藏之久矣。今付與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陸某親釀自飲者，特奉一勺，以表昨日出獵之情?！薄久珚A批：周瑜飲玄德以酒是歹意，陸抗送羊祜以酒是美情?！縼砣祟I(lǐng)諾，攜酒而去。左右問抗曰：“將軍以酒與彼，有何主意？”抗曰：“彼既施德于我，我豈得無以酬之？”眾皆愕然。 卻說來人回見羊祜，以抗所問并奉酒事，一一陳告。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飲乎？”遂命開壺取飲。部將陳元曰：“其中恐有奸詐，都督且宜慢飲?！膘镄υ唬骸翱狗嵌救苏咭?，不必疑慮?！本箖A壺飲之?！久珚A批：關(guān)公飲魯肅之酒是大膽，羊祜飲陸抗之酒是雅量?！俊举椕寂?的是一地風(fēng)流將軍?！俊緷O眉批：送酒之奇，而飲酒更奇。】【鐘眉批：勁敵翻成交歡，絕世如（妙）人?！孔允鞘谷送▎枺Ｏ嗤鶃?。一日，抗遣人候祜。祜問曰：“陸將軍安否？”來人曰：“主帥臥病數(shù)日未出?！膘镌唬骸傲媳酥?，與我相同。吾已合成熟藥在此，可送與服之?！薄久珚A批：孔明識周郎之病以不藥藥之，羊祜識陸抗之病即以藥藥之。一是賭智斗巧，一是開心見誠。】【漁眉批： 送藥之奇，而服藥者更奇?！縼砣顺炙幓匾娍?。眾將曰：“羊祜乃是吾敵也，此藥必非良藥?！笨乖唬骸柏M有鴆人羊叔子哉！【毛夾批：曹操不信華陀，是奸雄機智；陸抗不疑羊祜，是良將高懷?！咳瓯娙宋鹨?。”遂服之?！剧娒寂呵Ч疟鴮?，有此而已?！看稳詹∮妼⒔园葙R。抗曰：“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將不戰(zhàn)而服我也。今宜各保疆界而已，無求細(xì)利。”【毛夾批：正是羊叔子敵手。】【贄眉批： 千古兵符，有此而已?！勘妼㈩I(lǐng)命。 忽報吳主遣使來到，抗接入問之。使曰：“天子傳諭將軍：作急進兵，勿使晉人先入?！笨乖唬骸叭晗然?，吾隨有疏章上奏?！笔谷宿o去，抗即草疏遣人繼到建業(yè)。【毛夾批：時吳主皓已還都建業(yè)?！拷汲噬希┎鹩^其疏，疏中備言晉未可伐之狀，且勸吳主修德慎罰，以安內(nèi)為念，不當(dāng)以黷武為事。【贄眉批： 至言，至言！】吳主覽畢大怒曰：“朕聞抗在邊境與敵人相通，今果然矣！”遂遣使罷其兵權(quán)，降為司馬，卻令左將軍孫冀代領(lǐng)其軍?！久珚A批：閻宇代姜維，蜀主但有其意；孫冀代陸抗，吳主竟有其事?！咳撼冀圆桓抑G。吳主皓自改元建衡，至鳳凰元年，恣意妄為，窮兵屯戍，上下無不嗟怨。丞相萬彧、將軍留平、大司農(nóng)樓玄三人見皓無道，直言苦諫，皆被所殺。前后十余年，殺忠臣四十余人?！久珚A批：羊祜所謂孫皓之暴過于劉禪，正為此也?！俊緷O眉批： 屢屢殺害忠良，皆亡國之道也?！筐┏鋈氤цF騎五萬。群臣恐怖，莫敢奈何。 卻說羊祜聞陸抗罷兵，孫皓失德，見吳有可乘之機，乃作表遣人往洛陽請伐吳?！久珚A批：陸抗諫伐晉而羊祜請伐吳，其言似異而其音實同?！俊举椕寂ㄧ娒寂?老將?！科渎栽唬?br> 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yè)必因人而成。【毛夾批：此將“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二語倒轉(zhuǎn)說來?？酌髦^天時之不可強，羊祜謂人事之不可怠。】【贄眉批： 英雄偉語。】今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于劉禪。吳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晉兵力，盛于往時。不于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經(jīng)歷盛衰，不可長久也?！久珚A批：非好黷武，正欲止武；非好動兵，正欲息兵。蓋吳平則征戍可息也?！俊举椕寂?老將料敵如視諸掌。】 司馬炎觀表大喜，便令興師?！久珚A批：伐吳之事，于此一緊?！抠Z充、荀勖 、馮紞三人，力言不可，炎因此不行。【毛夾批：伐吳之事，于此一寬，此是第一層曲折?！俊緷O眉批： 一聞即欲興師，而復(fù)又終止，文法曲折。】祜聞上不允其請，嘆曰：“天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今天與不取，豈不大可惜哉！”【毛夾批：亦是至言?！恐料虒幩哪辏蜢锶氤?，奏辭歸鄉(xiāng)養(yǎng)病。炎間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祜曰：“孫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戰(zhàn)而克。若皓不幸而歿，更立賢君，則吳非陛下所能得也?！薄久珚A批：陸抗未去，則吳不可得；孫皓既死，則吳亦不可得?！俊緷O眉批： 此至言也?！垦状笪蛟唬骸扒浣癖闾岜?，若何？”【毛夾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緊?！快镌唬骸俺寄昀隙嗖?，不堪當(dāng)此任。陛下另選智勇之士，可也?！薄久珚A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寬，此第二層曲折。】【漁眉批： 伐吳之事于此又一緊，而又一寬，曲折更妙?！克燹o炎而歸。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司馬炎車駕親臨其家問安。炎至臥榻前，祜下淚曰：“臣萬死不能報陛下也！”炎亦泣曰：“朕深恨不能用卿伐吳之策。今日誰可繼卿之志？”祜含淚而言曰：“臣死矣，不敢不盡愚誠，右將軍杜預(yù)可任。若伐吳須當(dāng)用之。”【毛夾批：鐘會與鄧艾彼此相妒，羊祜與杜預(yù)前后相薦，與前回相反而相對。】【漁眉批： 羊祜之薦杜預(yù)，與鐘會之妒艾彼此相反。】炎曰：“舉善薦賢，乃美事也。卿何薦人于朝，即自焚奏稿，不令人知耶？”【毛夾批：鐘會伐國欲密，羊祜薦人亦欲密。伐國之密，恐其備我也；薦人之密，恐其感我也。恐其備我不足奇，恐其感我則奇矣?！快镌唬骸鞍莨俟x恩私門，臣所不取也。”【毛夾批：如此則免朝廷朋黨之疑，可為萬世人臣之法?！俊剧娒寂貉蜢镎罄铣?。】言訖而亡。炎大哭回宮，敕贈太傅、鉅平侯。南州百姓聞羊祜死，罷市而哭。江南守邊將士，亦皆哭泣。襄陽人思祜存日，常游于峴山，遂建廟立碑，四時祭之。往來人見其碑文者，無不流涕，故名為“墮淚碑”?！久珚A批：與蜀人之思武侯、南人之思武侯仿佛相似?！俊緷O眉批： 與蜀人之思武侯仿佛相似，真純臣也?！亢笕擞性妵@曰： 曉日登臨感晉臣，古碑零落峴山春。松間殘露頻頻滴，疑是當(dāng)年墮淚人?！举椕寂ㄧ娒寂?詩大可?！?br> 晉主以羊祜之言，拜杜預(yù)為鎮(zhèn)南大將軍，都督荊州事。杜預(yù)為人，老成練達，好學(xué)不倦，最喜讀左丘明《春秋傳》，坐臥常自攜，每出入必使人持《左傳》于馬前，時人謂之“《左傳》癖”?！久珚A批：關(guān)公好讀《春秋》，杜預(yù)好讀《左傳》，正復(fù)相對?！考胺顣x主之命，在襄陽撫民養(yǎng)兵，準(zhǔn)備伐吳。 此時吳國丁奉、陸抗皆死，吳主皓每宴群臣，皆令沉醉；又置黃門郎十人為糾彈官。宴罷之后，各奏過失，有犯者或剝其面，或鑿其眼?！久珚A批：此斷脛剖心之類也。不意讀至《三國演義》終篇，如見《封神演義》首卷?！俊举椕寂?如此妙人，安有不喪家敗國之理？】【漁眉批：種種皆亡國之兆?！俊剧娒寂喝绱酥耍灿胁粏始沂??！坑墒菄舜髴?。晉益州刺史王浚上疏請伐吳。其疏曰： 孫皓荒淫兇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賢主，則強敵也；【漁眉批： 與羊祜之言相合?！糠ブ?dāng)急者一。臣造船七年，日有朽?。弧久珚A批：伐之當(dāng)急者二?！砍寄昶呤?，死亡無日?！久珚A批：伐之當(dāng)急者三?！咳咭还?，則難圖矣。愿陛下無失事機?！久珚A批：孔明《出師表》有六不可解，王浚伐吳表有三不可失?？酌饕庠诒M人事，王浚意在順天時。】 晉主覽疏，遂與群臣議曰：“王公之論，與羊都督暗合。朕意決矣?！薄久珚A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緊。】侍中王渾奏曰：“臣聞孫皓欲北上，軍伍已皆整備，聲勢正盛，難與爭鋒。更遲一年以待其疲，方可成功。”晉主依其奏，乃降詔止兵莫動?！久珚A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寬，此第三層曲折?！俊緷O眉批： 伐吳事于此又一緊而復(fù)又一寬，文章曲折如此。】退入后宮，與秘書丞張華圍棋消遣?！久珚A批：不用王浚緊著，卻用王渾緩著；不依王浚著有用之著，卻與張華著無用之著。文勢至此，又是一頓?！拷甲噙呁ビ斜淼?。晉主開視之，乃杜預(yù)表也。表略云： 往者，羊祜不博謀于朝臣，而密與陛下計，故令朝臣多異同之議。凡事當(dāng)以利害相校。度此舉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于無功耳。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今若中止，孫皓恐怖，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諸城，遷其居民，城不可攻，野無所掠，則明年之計亦無及矣?！举椕寂?善于料敵卻不能自料也，可恨可恨?！?br> 晉主覽表纔罷，張華突然而起，推卻棋枰，斂手奏曰：“陛下圣武，國富民強；吳主淫虐，民憂國敝。今若討之，可不勞而定。愿勿以為疑?！薄久珚A批：棄了局中之著，卻助表中之著，紙上與局中無異也。若失此機會，則一著錯，滿盤差矣?！俊举椕寂?其表著著了然，張、杜當(dāng)有關(guān)節(jié)來可知也。】【漁眉批： 棋局一推，大事已定矣。】【鐘眉批：張華為晉主加一著。】晉主曰：“卿言洞見利害，朕復(fù)何疑?！薄久珚A批：羊祜之棋，全賴杜預(yù)為之終局；杜預(yù)之棋，又虧張華為之幫局。而孫皓之棋，乃于是結(jié)局矣。（漁眉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緊。】即出升殿，命鎮(zhèn)南大將軍杜預(yù)為大都督，引兵十萬，出江陵；鎮(zhèn)東大將軍、瑯琊王司馬伷，出涂中；征東大將軍王渾，出橫江；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出夏口。各引兵五萬，皆聽預(yù)調(diào)用。【毛夾批：以上是五路陸兵?！坑智昌報J將軍王浚、廣武將軍唐彬，浮江東下，水陸兵二十余萬，戰(zhàn)船數(shù)萬艘?！久珚A批：以上是二路水兵?！俊緷O眉批： 用陸兵九路，水兵二路攻之?！坑至罟谀蠈④姉顫?，出屯襄陽，節(jié)制諸路人馬?！久珚A批：如平蜀之有衛(wèi)瓘監(jiān)軍?！?br> 早有消息報入東吳。吳主皓大慌，急召丞相張悌、司徒何植、司空膝循，計議退兵之策。悌奏曰：“可令車騎將軍伍延為都督，進兵江陵，迎敵杜預(yù)；驃騎將軍孫歆進兵拒夏口等處軍馬。臣敢為軍師，領(lǐng)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引兵十萬，出兵牛渚，接應(yīng)諸路軍馬?！薄久珚A批：吳兵只三路。】【漁眉批： 吳主用兵三路?！筐闹?，遂令張悌引兵去了。皓退入后宮，不安憂色。幸臣中常侍岑昏問其故。皓曰：“晉兵大至，諸路已有兵迎之；爭奈王浚率兵數(shù)萬，戰(zhàn)船齊備，順流而下，其鋒甚銳，朕因此憂也?！薄緷O眉批： 到此時憂遲了?！炕柙唬骸俺加幸挥嫞钔蹩Ｖ?，皆為齏粉矣?！别┐笙?，遂問其計。岑昏奏曰：“江南多鐵，可打連環(huán)索百余條，長數(shù)百丈，每環(huán)重二三十斤，于沿江緊要去處橫截之。再造鐵錐數(shù)萬，長丈余，置于水中。若晉船乘風(fēng)而來，逢錐則破，豈能渡江也？”【毛夾批：岑昏獻計雖是下策，猶勝于黃皓之請師婆也?！饢|吳前幾番御敵都是用火，此一番御敵卻是用金?！筐┐笙玻瑐髁顡芙彻び诮呥B夜造成鐵索、鐵錐，設(shè)立停當(dāng)。 卻說晉都督杜預(yù)，兵出江陵，令牙將周旨引水手八百人，乘小舟暗渡長江，【毛夾批：鄧艾使人偷越山嶺，杜預(yù)使人暗渡長江，前后仿佛相似。】【漁眉批： 與鄧艾當(dāng)日偷越山嶺仿佛相似?！恳挂u樂鄉(xiāng)，多立旌旗于山林之處，日則放炮擂鼓，夜則各處舉火。旨領(lǐng)命，引眾渡江，伏于巴山。次日，杜預(yù)領(lǐng)大軍水陸并進。前哨報道：“吳主遣伍延出陸路，陸景出水路，【毛夾批：陸景一路又在此處初出，敘法參差?！繉O歆為先鋒：三路來迎?！倍蓬A(yù)引兵前進，孫歆船早到。兩兵初交，杜預(yù)便退。歆引兵上岸，迤邐追時，不到二十里，一聲炮響，四面晉兵大至，吳兵急回。杜預(yù)乘勢掩殺，吳兵死者不計其數(shù)。孫歆奔到城邊，周旨八百軍混雜于中，就城上舉火。歆大驚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毛夾批（漁眉批）：杜預(yù)巴山之兵，與鄧艾陰平之兵，（亦）仿佛相似?！考庇藭r，被周旨大喝一聲，斬于馬下?！久珚A批：了郄吳兵第二路?！俊緷O眉批： 了卻第二路兵矣?！筷懢霸诖?，望見江南岸上一片火起，巴山上風(fēng)飄出一面大旗，上書“晉鎮(zhèn)南大將軍杜預(yù)”?！久珚A批：杜預(yù)渡江，卻在陸景眼中敘出，倍覺聲勢?！筷懢按篌@，欲上岸逃命，被晉將張尚馬到斬之?！久珚A批：了卻陸景?！俊緷O眉批： 陸景也了卻矣?！课檠右姼鬈娊詳?，乃棄城走，被伏兵捉住，縛見杜預(yù)。預(yù)曰：“留之無用?！边沉钗涫繑刂??！久珚A批：了卻吳兵第一路?！俊緷O眉批： 了卻第一路吳兵矣?！克斓媒辍Ｓ谑倾?、湘一帶，直抵廣州諸郡，守令皆望風(fēng)赍印而降。【毛夾批：省筆之法。】預(yù)令人持節(jié)安撫，秋毫無犯。遂進兵攻武昌，武昌亦降。杜預(yù)軍威大振，遂大會諸將，共議取建業(yè)之策。【漁眉批（毛夾批）： 如鄧艾（之）取成都?！亢鷬^曰：“百年之寇，未可盡服。方今春水泛漲，難以久住?？少箒泶?，更為大舉。”【毛夾批：如田續(xù)之阻鄧艾?！鸱侵掠钟诖艘粚挘说谒膶忧?。】【漁眉批： 于此又一寬?！款A(yù)曰：“昔樂毅濟西一戰(zhàn)而并強齊，今兵威大振，如破竹之勢，數(shù)節(jié)之后，皆迎刃而解，無復(fù)有著手處也?！薄久珚A批：事如破竹，文亦如破竹?！俊举椕寂?丈夫語，杜將軍這是一段好《左傳》也?！克祚Y檄約會諸將，一齊進兵，攻取建業(yè)?！久珚A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緊?！俊緷O眉批： 伐吳事又一緊?！繒r龍驤將軍王浚率水兵順流而下。前哨報說：“吳人造鐵索，沿江橫截；又以鐵錐置于水中為準(zhǔn)備?！笨４笮Γ煸齑蠓?shù)十方，上縛草為人，披甲執(zhí)杖，立于周圍，順?biāo)畔??！久珚A批：江中草人乃孔明所以借箭者，不意此事反為北軍所用?！繀潜娭詾榛钊?，望風(fēng)先走。暗錐著筏，盡提而去。又于筏上作大炬，長十余丈，大十余圍，以麻油灌之，但遇鐵索，燃炬燒之，須臾皆斷?！举椕寂?的是對手?！俊緷O眉批（毛夾批）： 東吳（欲）用金克木，王濬（卻）用火克金?！績陕窂拇蠼鴣?。所到之處，無不克勝。 卻說東吳丞相張悌，令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來迎晉兵?，撝^靚曰：“上流諸軍不作提防，吾料晉軍必至此，宜盡力以敵之。若幸得勝，江南自安。今渡江與戰(zhàn)，不幸而敗，則大事去矣?！膘n曰：“公言是也。”言未畢，人報晉兵順流而下，勢不可當(dāng)。二人大驚，慌來見張悌商議。靚謂悌曰：“東吳危矣，何不遁去？”【毛夾批：方知答應(yīng)沉瑩乃是勉強?！裤┐蛊唬骸皡侵畬⑼?，賢愚共知；今若君臣皆降，無一人死于國難，不亦辱乎！”【毛夾批：此處若無死難之人，不獨吳國無氣色，即書中煞尾亦無氣色?！俊举椕寂?向日東吳氣象，今日一旦掃地至此?！俊緷O眉批： 此處若無一二人為國死難，不獨吳國無氣色，書中亦難以煞尾?！俊剧娒寂汉脗€張悌丞相?！恐T葛靚亦垂泣而去。【贄眉批： 也虧張丞相一人妝點光景，不然全不成世界矣。】張悌與沉瑩揮兵抵?jǐn)?，晉兵一齊圍之。周旨首先殺入?yún)菭I。張悌獨奮力搏戰(zhàn)，死于亂軍之中。沈瑩被周旨所殺?！久珚A批：了卻吳兵第三路?！俊緷O眉批： 了卻吳兵第三路矣?！繀潜纳∽摺：笕擞性娰潖堛┰唬?br> 杜預(yù)巴山見大旗，江東張悌死忠時。已拚王氣南中盡，不忍偷生負(fù)所知。 卻說晉兵克了牛渚，深入?yún)蔷场Ｍ蹩Ｇ踩笋Y報捷音，晉主炎聞知大喜。賈充奏曰：“吾兵久勞于外，不服水土，必生疾病。宜召軍還，再作后圖。”【毛夾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寬，此第五層曲折?！鹨陨戏沧魑宸D跌，出人意外?！俊緷O眉批： 伐吳之事于此一寬?！繌埲A曰：“今大兵已入其巢，吳人膽落，不出一月，孫皓必擒矣。若輕召還，前攻盡廢，誠可惜也。”【毛夾批：棋局可以不完，兵局不可不完?！俊举椕寂?丈夫語，誰謂張華博物已哉？】【鐘眉批：丈夫語?！繒x主未及應(yīng)，賈充叱華曰：“汝不省天時地利，欲妄邀功績，困弊士卒，雖斬汝不足以謝天下！”【毛夾批：賈充更無他長，但會相幫弒君耳?！垦自唬骸按耸请抟?，華但與朕同耳，何必爭辯！”【贄眉批（鐘眉批）： 晉主自好?！亢鰣蠖蓬A(yù)馳表到。晉主視表，亦言宜急進兵之意。晉主遂不復(fù)疑，竟下征進之命?！久珚A批：伐吳之事，又于此一緊。】【漁眉批： 伐吳之事于此又一緊?！客蹩５确盍藭x主之命，水陸并進，風(fēng)雷鼓動，吳人望旗而降。吳主皓聞之，大驚失色。【漁眉批： 到此時驚，更遲了。】諸臣告曰：“北兵日近，江南軍民不戰(zhàn)而降，將如之何？”皓曰：“何故不戰(zhàn)？”眾對曰：“今日之禍，皆岑昏之罪，請陛下誅之。臣等出城決一死戰(zhàn)?！别┰唬骸傲恳恢匈F，何能誤國？”【贄眉批： 好貨?！勘姶蠼性唬骸氨菹仑M不見蜀之黃皓乎！”【毛夾批：姜維以黃皓比張讓，吳人又以岑昏比黃皓，三人正是一般?！俊緷O眉批： 與姜維以黃皓比張讓同此語?！俊剧娒寂簠侵杓词裰S皓。】遂不待吳主之命，一齊擁入宮中，碎割岑昏，生啖其肉。陶浚奏曰：“臣領(lǐng)戰(zhàn)船皆小，愿得二萬兵乘大船以戰(zhàn)，自足破之?！别钠溲?，遂撥御林諸軍與陶浚上流迎敵。前將軍張象，率水兵下江迎敵。二人部兵正行，不想西北風(fēng)大起，【毛夾批（漁眉批）：此時（日之）東風(fēng)不可復(fù)借矣?！繀潜鞄?，皆不能立，盡倒豎于舟中；兵卒不肯下船，四散奔走，只有張象數(shù)十軍待敵。 卻說晉將王濬，揚帆而行，過三山，舟師曰：“風(fēng)波甚急，船不能行；且待風(fēng)勢少息行之?！睘F大怒，拔劍叱之曰：“吾目下欲取石頭城，何言住耶！”遂擂鼓大進?！久珚A批：若避險峻，不能取蜀；若畏風(fēng)波，何以取吳？】【贄眉批： 丈夫，丈夫！】【漁眉批：欲取天下，豈可畏風(fēng)波乎？】【鐘眉批：王濬丈夫意氣?！繀菍埾笠龔能娬埥?。濬曰：“若是真降，便為前部立功。”象回本船，直至石頭城下，叫開城門，接入晉兵。孫皓聞晉兵已入城，欲自刎。中書今胡沖、光祿勛薛瑩奏曰：“陛下何不效安樂公劉禪乎？”皓從之，亦輿櫬自縛，率諸文武，詣王濬軍前歸降?！久珚A批：剝面鑿眼之威何處去了。】【漁眉批： 當(dāng)日剝面鑿眼之威安在哉？】濬釋其縛，焚其櫬，以王禮待之。唐人有詩嘆曰： 西晉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旗出石頭。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于是東吳四州，四十三郡，三百一十三縣，戶口五十二萬三千，官吏三萬二千，兵二十三萬，男女老幼二百三十萬，米谷二百八十萬斛，舟船五千余艘，后官五千余人，皆歸大晉?！久珚A批（漁眉批）：令人追想孫策破劉繇時?！看笫乱讯?，出榜安民，盡封府庫倉廩。次日，陶浚兵不戰(zhàn)自潰?，樼鹜跛抉R伷并王戎大兵皆至，見王浚成了大功，心中忻喜。次日，杜預(yù)亦至，大犒三軍，開倉賑濟吳民。于是吳民安堵。惟有建平太守吾彥，拒城不下。聞吳亡，乃降?！久珚A批：如蜀之有霍戈?！俊緷O眉批： 蜀國有霍戈，吳國有吾彥。】王浚上表報捷。朝廷聞吳已平，君臣皆賀上壽。晉主執(zhí)杯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惜其不親見之耳！”【毛夾批：此杯亦是墮淚杯?！俊举椕寂?好?！俊剧娒寂簳x主不忘舊?！框婒T將軍孫秀退朝，向南而哭曰：“昔討逆壯年，以一校尉創(chuàng)立基業(yè)；今孫皓舉江南而棄之！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毛夾批（漁眉批）：此數(shù)語抵一篇“麥秀”之歌?！?br> 卻說王濬班師，遷吳主皓赴洛陽面君。皓登殿稽首以見晉帝?！久珚A批（漁眉批）：此是青蓋入洛陽矣?！康圪n坐曰：“朕設(shè)此座以待卿久矣?！别υ唬骸俺加谀戏?，亦設(shè)此座以待陛下?！薄久珚A批：孫皓應(yīng)對捷于劉禪，然只是南人輕薄嘴耳?！俊緷O眉批： 劉禪應(yīng)癡呆時癡呆，孫皓可尖快處尖快，各盡其妙。】【鐘眉批：囗時囗囗（頓出）強志。】帝大笑。賈充問皓曰：“聞君在南方，每鑿人眼目，剝?nèi)嗣嫫?，此何等刑耶？”皓曰：“人臣弒君及奸佞不忠者，則加此刑耳?！薄久珚A批：明明道著下官?！俊剧娒寂亨韯賱⒍U囗等?！砍淠簧趵ⅰ５鄯怵闅w命侯，子孫封中郎，隨降宰輔皆封列侯。丞相張悌陣亡，封其子孫。封王濬為輔國大將軍。其余各加封賞。 自此三國歸于晉帝司馬炎，為一統(tǒng)之基矣?！久珚A批：一部大書，此一句是總結(jié)?！看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者也。【毛夾批：直應(yīng)轉(zhuǎn)首回起語，真一部如一句?！亢髞砗鬂h皇帝劉禪亡于晉泰康七年，魏主曹奐亡于太康元年，吳主孫皓亡于太康四年，皆善終?！久珚A批：不以司馬炎作結(jié)，仍以三國之主作結(jié)，方是《三國志》煞尾。】【贄眉批： 三國結(jié)局囗囗可憐囗囗?！俊緷O眉批： 一部《三國》，至此結(jié)局，仍用三國之主煞尾，的妙?！亢笕擞泄棚L(fēng)一篇，以敘其事曰： 高祖提劍入咸陽，炎炎紅日升扶桑。光武龍興成大統(tǒng)，金烏飛上天中央。 哀哉獻帝紹海宇，紅輪西墜咸池傍。何進無謀中貴亂，涼州董卓居朝堂。 王允定計誅逆黨，李傕郭汜興刀槍。四方盜賊如蟻聚，六合奸雄皆鷹揚。 孫堅孫策起江左，袁紹袁術(shù)興河梁。劉焉父子據(jù)巴蜀，劉表軍旅屯荊襄。 張燕張魯霸南鄭，馬騰韓遂守西涼。陶謙張繡公孫瓚，各逞雄才占一方。 曹操專權(quán)居相府，牢籠英俊用文武。威挾天子令諸侯，總領(lǐng)貔貅鎮(zhèn)中土?！剧娒迹亨硪娂猷恚ㄐ郏└梧恚ǚ危！?br> 樓桑玄德本皇孫，義結(jié)關(guān)張愿扶主。東西奔走恨無家，將寡兵微作羈旅。 南陽三顧情何深，臥龍一見分寰宇。先取荊州后取川，霸業(yè)圖王在天府。 嗚呼三載逝升遐，白帝托孤堪痛楚！孔明六出祁山前，愿以只手將天補。 何期歷數(shù)到此終，長星半夜落山塢！姜維獨憑氣力高，九伐中原空劬勞。 鐘會鄧艾分兵進，漢室江山盡屬曹。丕睿芳髦才及奐，司馬又將天下交。 受禪臺前云霧起，石頭城下無波濤。陳留歸命與安樂，王侯公爵從根苗。 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shù)茫茫不可逃。鼎足三分已成夢，后人憑吊空牢騷。 【毛夾批：此一篇古風(fēng)，將全部事跡隱括其中，而末二語以一“夢”字、一“空”字結(jié)之，正與首回詞中之意相合。一部大書以詞起，以詩收，絕妙筆法。】【鐘眉批：囗（昔）日三國烏有，二晉亦安在？】 【李贄總評： 到今日不獨三國烏有，魏、晉亦安在哉？種種機謀，種種算計，不足供老僧一粲也。哀哉，哀哉！然劉禪、孫皓則前車也，為后車者鑒之，可不復(fù)覆也?！?br> 【鐘敬伯本回總評： 漢鼎三分，蜀紹正統(tǒng)，吳、魏皆竊之者也。創(chuàng)業(yè)如彼，結(jié)局如此，千載英雄，一旦掃地，讀之徒令人長太息而已?！?br> 【鐘敬伯三國全評附末： 天地一戲場也，古今一戲文也，人生一戲子也。三國時群雄并起，十八諸侯開場，一只司馬煞局，中間東吳、西蜀、北魏，無數(shù)搬演。由今觀之，一戲而已。雖然，不獨三國也，即二晉亦然；又不獨東、西晉也，即極之夏、商、周以前，漢、唐、宋而后，上下千載，究竟若夢，總一戲而已。人能識破一戲子，無一人非戲子，無一事非戲文，無一處非戲場，且勿論天地古今人物，即我批評《三國》，亦聊為全戲內(nèi)增一出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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