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

我去了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地方。

什么也沒改變，花園照管得很好，

噴泉噴射著它們慣常的穩(wěn)定的水流；

沒有跡象表明某事已經(jīng)結(jié)束，

也沒有什么教我學(xué)會忘記。

一些愚笨的鳥兒從樹里面竄出來，

唱著我無法分享的歡喜，

在我的思想里玩弄詭計。當然這些

歡樂里不可能有要忍受的痛苦，

也沒有任何不和諧顫動這平靜的風(fēng)。

只因這個地方還和從前一樣，

使得你的缺席像是一股殘忍的力量，

因為在這所有的溫柔之下

一場地震的戰(zhàn)栗來臨：噴泉，鳥兒和青草

因我想起你的名字而顫抖。

作者 / [英] 伊麗莎白·詹寧斯

翻譯 / 舒丹丹

選自 /《現(xiàn)代詩110首·藍卷》三聯(lián)書店

Absence

I visited the place where we last met.

Nothing was changed, the gardens were well-tended,

The fountains sprayed their usual steady jet;

There was no sign that anything had ended

And nothing to instruct me to forget.

The thoughtless birds that shook out of the trees,

Singing an ecstasy I could not share,

Played cunning in my thoughts. Surely in these

Pleasures there could not be a pain to bear

Or any discord shake the level breeze.

It was because the place was just the same

That made your absence seem a savage force,

For under all the gentleness there came

An earthquake tremor: Fountain, birds and grass

Were shaken by my thinking of your name.

Elizabeth Jennings

“只有一件東西必須去除，那就是含混。只有在真正的清澈中才能理解到人的深度與高度，甚至更超于人。”在對20世紀詩人如葉芝、D·H·勞倫斯、帕斯捷爾納克等人的研究中，伊麗莎白·詹寧斯這樣寫道。

這正是她為自己所給定的最高追求：清澈。她不是一個顛覆型（或曰破壞型）的詩人，詩風(fēng)傳統(tǒng)，講求音律、平衡。但這正是她寶貴的價值：在數(shù)十年的尺度上累進，而不是在極短的時間里爆發(fā)。在她死后（2001年），記者們追述她的生平，最大的印象是，她是牛津的一道可愛的風(fēng)景，乘坐固定的公交路線，不錯過每一次有關(guān)莎士比亞的活動，去同一家哈根達斯（甚至被譽為冰淇淋的品鑒專家）……

這首詩也是如此清澈。在故地追憶故人，不疾不徐，情感如烈酒在經(jīng)行多年的發(fā)酵，那些花園、噴泉、樹木、鳥兒，無一不在提醒，直到“我”在“想起了你的名字”那一刻，酒瓶塞彈出，世界顫抖、崩塌。

我們不知道，這首詩里與詹寧斯曾一同在花園的那個人是誰，去了哪里。時間含混的流水過去，仿佛什么也不剩下，但是一首清澈的詩令這流水靜止在一刻間，仿佛不被磨滅的石碑。

含混流走，“你的缺席像是一股殘忍的力量”，雖然殘忍，但是清澈得以留下。

薦詩 / 范致行

2015/0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