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雙調·沉醉東風】漁夫

白樸

黃蘆岸白蘋渡口①，綠楊堤紅蓼灘頭②。雖無刎頸交③，卻有忘機友④。點秋江白鷺沙鷗。傲殺⑤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釣叟。

【注釋】

①黃蘆：黃色的蘆葦。白蘋：水生植物，開白花。 ②紅蓼：水邊植物，花淡紅色或白色。  ③刎頸交：即刎頸之交，指生死交情。  ④忘機友：很純粹而沒有相互利用之心的朋友。 ⑤殺：通“煞”。

【譯文】

生長著茂密的黃色蘆葦?shù)慕?，在那長滿白蘋開滿白花的渡口，綠楊樹生長在堤岸上，紅色的蓼花開放在灘頭。漁翁正在那里專心垂釣，他雖然沒有那種可以為對方而死的俠義之交，卻有毫無機巧之心的淡泊的好朋友。但見那在秋江上自由飛翔的白鷺沙鷗，便是他最相知的沒有任何機巧之心的好友。這種清閑瀟灑的生活，真可以傲慢藐視那些趾高氣揚的萬戶侯，其實就是不識字的在江面釣魚的老叟。

【評析】

       這是一首贊美垂釣式隱居生活的精品，美不勝收?！包S蘆岸白蘋渡口，綠楊堤紅蓼灘頭”，開頭兩句對仗謹嚴工麗，寫景如畫，營造出一個環(huán)境。岸邊是黃色的蘆葦，渡口是白色的蘋花，堤岸上是綠色的柳樹，沙灘上是紅色的蓼花。這黃、白、綠、紅四種明度很高的色彩組合成一幅精美的圖畫。而這岸邊、渡口、堤岸、灘頭又是漁父們經(jīng)?；顒拥膱鼍?。這樣就把人物活動的環(huán)境簡練而生動地描繪出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怎樣生活，會有什么樣的心態(tài)馬上就會心領神會了?！半m無刎頸交，卻有忘機友，點秋江白鷺沙鷗”三句連讀，意義也連貫而下。前兩句也是對偶，先退后進，有回環(huán)流走的動態(tài)之妙。即雖然沒有那種什么肝膽相照的刎頸之交，因為漁夫也沒有那種事情，當然不需要那種朋友。但是卻有絲毫不動心機的朋友。而這種朋友便是最后一句中的“白鷺沙鷗”，這需要體會一下，因為這里寫到白鷺和沙鷗絕不是點綴和陪襯?！读凶印S帝篇》載：有人住在海邊，與鷗鳥相親相習。他的父親知道了，要他把鷗鳥捉回去。他再去海邊，鷗鳥便躲開他而不再飛近了。古人經(jīng)常把和鷗鷺親近是沒有機心的具體表現(xiàn)。前面說的“忘機友”，接著便點出鷗鷺，可以看出作者的用心。用一個“點”字也極其精妙，突出了灰藍色江面上沙鷗白鷺的色彩，靈動而鮮活。又含有塵世間已經(jīng)很難找到忘機友了，只有這些鷗鷺才是自己的朋友。黃庚的《漁隱》詩說：“不羨魚蝦利，惟尋鷗鷺盟。”可以與本篇對照參考。最后兩句點題：“傲殺人間萬戶侯”的不是什么高人，而就是“不識字煙波釣叟”。這一結尾也有加倍之處，那些不識字的漁夫都可以傲視王侯，如果是回歸山林隱居的文士，不就更不把什么萬戶侯放在眼里了嗎？

       白樸生活在元滅金的大動蕩時期，他與家人走散，是父親好友元好問帶他逃出汴京，受到元好問的養(yǎng)育和教導。他對元朝的統(tǒng)治非常反感，終生不仕，卻依然難以找到一塊可以安身養(yǎng)心的凈土。在這首小令中，可以看出他極端鄙視那些魚肉百姓的官吏們。由于本篇作品表達了備受壓抑的知識分子的心聲，故備受時人的喜愛。后輩散曲家盧摯的[雙調·蟾宮曲]就是受此影響創(chuàng)作的，錄下全篇以供參照：“碧波中范蠡乘舟，殢酒簪花，樂以忘憂。蕩蕩悠悠，點秋江白鷺沙鷗。急棹不過黃蘆岸白蘋渡口，且灣在綠楊堤紅蓼灘頭。醉時方休，醒時扶頭。傲煞人間，伯子公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