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清理門戶”的家譜，曹云金“做個了斷”的檄文，將師徒倆塵封多年的往事重新翻出。

在輿論場上，這對師徒的故事成為最火熱的話題，里面涉及到的人情江湖、商業(yè)紛爭不輸于任何一本小說?；貧w到德云社，回歸到相聲行業(yè)，郭德綱這位善于嬉笑怒罵的“老班主”，在處理如何將團隊向現(xiàn)代化轉型上，呈現(xiàn)出一種無比矛盾、反復的姿態(tài)。

德云社改制

2010年8月，在因“徒弟打記者”事件與北京電視臺矛盾公開化之后，德云社面臨了爆紅以來最大危機。

8月6日凌晨，當時素有“德云社四公子”之稱的兩位成員，何云偉和李菁通過博客發(fā)表聲明，已經正式退出德云社。同日，北京摯友相聲俱樂部表示已經退出德云相聲聯(lián)盟。

德云社一時陷入內憂外患。

曹云金（左）李菁(中)何云偉（右）都從德云社出走

隨后，德云社決定自2010年8月9日起暫停所有小劇場（包括北京德云社劇場、德云社三里屯劇場、張一元天橋茶館、廣德樓劇場）的常規(guī)演出。

與這場“八月風波”同時進行的，還有德云社內部制度的“自我改造”。早前，德云社的運作以郭德綱為核心，通過同門師徒之情來互相綁定?！叭陮W徒、兩年效力”這種傳統(tǒng)相聲行業(yè)的規(guī)矩是德云社內部的主要運作機制。

在2010年10月的一場演出后，郭德綱表示德云社已經轉為企業(yè)化管理，并與全部演員重新簽訂周期長達10年的勞動合同。郭德綱說，打人事件及何云偉、李菁的退出，讓他意識到家族式管理的缺陷性和危害性。

隨后，德云社將全部演員劃分為5個級別4個演出隊，演員收入將與上座率直接掛鉤。

這次改革所重新簽訂的合同最后成為了郭德綱、曹云金關系破裂的導火索。

曹云金在接受《北京日報》在內的多家媒體采訪時表態(tài)，認為合同過于苛刻：“條款限制太犀利了，不敢簽，退出要賠償100萬。如果我簽約他雪藏我怎么辦，不讓我演出怎么辦？”

根據(jù)后來《南都娛樂周刊》披露的信息，這份合同明文規(guī)定，一切演出、上電視節(jié)目、接受采訪，均由德云社演出部或相關領導把關，任何人私接外活將受到停演處罰；也明確規(guī)定了合同期限、勞動報酬、工作紀律及各種社會保險和福利待遇。

更引人矚目的是違約條款，任何人 “違約要賠償100萬、5年不得從事與相聲相關的工作”。曹云金最終沒有選擇簽署這份合同，這成為師徒嫌隙漸生的開始。

與曹云金同屬“云”字輩的岳云鵬選擇站在師父郭德綱一邊， “我和德云社已經簽了十年，從2010年簽到2020年”。

變化與搖擺

除了與學徒簽署合同，確定法律意義上工作關系，郭德綱試圖將德云社企業(yè)化的步驟還包括對外公開招聘。

2010年11月初，郭德綱現(xiàn)身天津衛(wèi)視一檔職場招聘節(jié)目，公開招聘德云社的管理人員和公關人員。他稱自己很滿意德云社現(xiàn)在從“家族化管理”向“企業(yè)化管理”的轉變。

相聲圈子中輩分向來有嚴格規(guī)定。郭德綱自創(chuàng)“云鶴九霄，龍騰四?！卑藗€字來招收徒弟。

從“鶴”字科學員開始，德云社面向全社會招生。除杜鶴來、曹鶴陽、馬鶴琪等少數(shù)幾人外，其余大部分學員都是通過考試進入德云社。

隨著德云社在全國甚至海外擴張，演員缺口越來越大。公開招募，成為郭德綱維系相聲傳承傳統(tǒng)與德云社商業(yè)擴張平衡的折中之舉。

郭德綱此前曾透露招募學員的進度，其中 “九”字科招募學員在2011年擴招完畢。其間不斷淘汰，經過初試后，約有100人進入二試。

公開招募學員的模式與早年德云社“家養(yǎng)徒弟”的模式截然不同。

劇場演出是德云社的主要收入來源

“這么多年來，我們所用的演員都是我自己培養(yǎng)的。這個有幾個問題：一個就是你無法保證成才率，第二個就是你無法保證一個人從童年到成年之后他的性情的變化，你不知道你把他培養(yǎng)出來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016年，郭德綱在接受《人物》雜志采訪時談及早年學徒培養(yǎng)機制時，滿是人心難測的無奈感。

郭德綱對德云社進行“現(xiàn)代企業(yè)管理制度”的改造上，步子雖然不大，但大方向是確定的。然而，令外界意外的是，郭德綱在2016年8月拿出一份家譜，家譜中同時公布了德云社十大班規(guī)及被革出師門或暫留查看的弟子。

這份家譜的出現(xiàn)仿佛是對德云社舊模式的“復辟”。不少聲音認為，郭德綱一方面通過現(xiàn)代公司的合同制度對學徒進行勞動關系管理，一方面又試圖通過傳統(tǒng)家譜實現(xiàn)道德和情感綁架。

郭德綱實際上也看到了這種矛盾性，在接受《人物》專訪時，他坦言德云社既像現(xiàn)代企業(yè)類型的文化公司，又像富連成的京劇戲班。學員一邊享受著傳統(tǒng)戲班的培訓方式，一邊期盼文化公司的收入模式。

“（畢業(yè)之前）先是富連成，畢業(yè)之后，然后我們就成文化公司了，給他留下吧，他自個兒心里不平衡……你又把他捧紅了，他留在你這兒上班，他老覺得我是不是吃虧了。”

“孤舟”德云社

媒體曾經總結郭德綱對于相聲產業(yè)鏈條的理解：相聲是產品，電視臺是廣告，劇場是商店。

小劇場一直是郭德綱最為看中的部分。早年間尚未暴得大名的郭德綱為了支撐小劇場演出，一直拿自己在電視臺打工的工資補貼劇場支出。

2006年，郭德綱和德云社的爆紅幾乎是憑借一己之力復興了相聲小劇場演出。相聲團隊聚樂部成員王惟告訴騰訊財經，十年前是相聲小劇場演出的“黃金時代”，僅北京城的小劇場數(shù)量就高達50多家，“幾乎是開一家、火一家”。

郭德綱團隊此前試圖打造“吃喝玩樂”的完整的娛樂鏈條

不過，這樣的好時光并未持久。德云社的爆紅曾得益于互聯(lián)網(wǎng)的傳播，互聯(lián)網(wǎng)代替電視臺成為相聲的最新廣告平臺，吸引一批批觀眾來到劇場聽演出。

互聯(lián)網(wǎng)倡導短平快的傳播機制，而相聲表演則是需要演出者鋪墊充分，然后抖出包袱。相較于岳云鵬與搭檔孫越你來我往的逗趣表演，互聯(lián)網(wǎng)原住民們更喜歡的是岳云鵬賣萌耍寶的gif表情包，或者是演唱一段洗腦神曲《五環(huán)之歌》。

“很多段子，我們還沒有演出，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用戶已經多次看到并且免疫了，短平快的傳播方式對相聲演員提出了更高的表演要求?！蓖跷┱f道。

在德云社爆紅十年之后，相聲界卻再無第二個德云社。早年那些需要票友排隊入座的小劇場經歷大浪淘沙，數(shù)量遽減一半。

將德云社開到海外，憑借千萬收入躋身福布斯名人排行榜，郭德綱在世俗意義上實現(xiàn)了個體成功。不過，在談及他所處的行業(yè)環(huán)境，談及德云社和相聲界的關系時，他用了四個字：大海孤舟。

“人家音樂界有半壁江山，我們這行只有一條大海，海上漂一只船，我們德云社在上面呆著?！?015年，郭德綱在接受專訪時說道。

如果單純依靠劇場演出，德云社這葉孤舟恐怕難以前行，多航道成為必要選擇。

圍繞德云社，郭德綱團隊此前試圖打造“吃喝玩樂”的完整的娛樂鏈條。根據(jù)有關數(shù)據(jù)顯示，德云社旗下共有三家文化傳播有限公司，法人皆為郭德綱現(xiàn)任妻子王惠。而王惠名下參與入股的公司共有六家，包括一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和一家餐飲管理有限公司。

2009年7月，德云社在建外SOHO開設了一家服裝店德云華服。2009年12月6日德云社分館在三里屯正式開業(yè)，內設郭家菜、德云華服和德云社劇場。

在餐館、飯店經營上面，郭德綱和他的管理人員曾表現(xiàn)出不同的經營理念。在郭德綱看來，德云社演員要吃飯，招待朋友要吃飯，演出要服裝，不過自己把這部分事情做起來，“如果有其它客人，就是錦上添花，沒有也不受影響”。

德云社副總經理鐘朝暉則有著更為明顯的經營理念。2011年，他在接受《南都娛樂周刊》采訪時表示，當下德云社發(fā)展的關鍵是如何把文化做成產業(yè)。比如，通過劇場帶動周邊餐飲、文化衍生品、演出光盤的銷售。

德云社的“全產業(yè)”生意并不順利，“郭家菜”早在2013年5月黯然停業(yè)，郭德綱事后也在節(jié)目《非常了得》中證實餐廳關門大吉。

向演員和專業(yè)喜劇藝人轉型是郭德綱為旗下學員安排的另外一條道路。早年郭德綱曾經導演和拍攝過一系列影視作品，然而大多口碑不佳。

2015年，郭德綱成立了也行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試圖繼續(xù)在影視道路上深耕，“為了給徒弟找事情做”。

商演是德云社最重要的一塊收入。德云社20周年慶典上，在接受《界面》采訪時，郭德綱毫無忌諱的表示德云社在商演上已經實現(xiàn)行業(yè)壟斷，而且覆蓋了全國市場。

“德云社二十年壟斷了這個行業(yè)的商演?；緝扇艘陨系纳萄菥褪俏易?，比我再低一個檔次，我不去的城市或者二線、或者場館小一點的就是岳云鵬。比岳云鵬再低一個檔次的就是我兒子他們，郭麒麟、燒餅、張鶴倫這些孩子?！?根據(jù)媒體統(tǒng)計，德云社一年商演門票收入已超過2000萬。

來源：騰訊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