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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時光 上午，在廚房做衛(wèi)生時，開著水龍頭洗著抹布，三條狗齊叫。料定家里來了客，遂出門去，方知是快遞小哥。伸手接過來的，只是一本薄薄的書，我知道，是大衛(wèi)的《蕩漾》。這是一本當當上買不到的絕版書，幾經(jīng)周折，終于在淘寶上買到。
最近在收拾家，決定近期不買書。但仍無法抗拒這誘惑。
起因是看到《寫給孩子》這首詩，被詩中的文字震住了。就象下面的四首關于母親的詩，全部讀完感覺就象是讀了一篇敘事的文章，或者更象是讀了一本關于母親的小說。但事實上，文字簡練，情感誠摯，令人泣下。
我很喜歡文字，經(jīng)常感嘆于一些文人對文字的運用，簡單的組合，竟然也然于心，令人震憾不已。
當我接過這本詩集時，我隨手翻到“芒種”這一頁，我沉浸在詩里，我忘了廚房里的水龍頭，還盡情地流著水，幸好，有下水道。
大女兒出去學琴，小女兒一個人在院子里，不好玩。
客廳里掛著一幅畫，上面是一個人充滿苦痛的眼神與面龐。小女兒一直怕，平時家里人多，進進出出的，她還能忍受。今天她再三請求我給取下來，為了省事，我還是取下來了。其實這幅畫無非是在告訴我們，人生苦難重重。而年幼的孩子，向著世間的美好，他們的心中，只有美，只有向前。
之后女兒不好玩，我和她一起，在院子里，剝石榴吃獼猴。兩條狗在面前總是打鬧成一團，女兒時不時地“管理”一下它們。
記得工作后住進第一幢自己新買的房子里，我開始買花養(yǎng)花，那時只喜歡養(yǎng)不開花的花，因為喜歡花開受不了花謝。直到2015年，我才發(fā)現(xiàn)近幾年自己的變化，竟然開始養(yǎng)那些可以開得很繁茂的花，驚喜于花開，平常心對待花謝。
妹妹和我商量，希望能在院子里種些蔥和小菜，因為方便照顧和采摘，家里的菜園子離院子有段距離，諸多不便。我毫不猶豫，不可以！在很多時刻，雖然關注食物，但我在我心中，種花比種菜更重要。
近幾天忙于一家四口的飯菜，以及衛(wèi)生。全然地陷身在家務事里，時不時地感覺不舒服，如果不讀書喝茶養(yǎng)花，就是感覺菜里缺少了油和鹽。
所以，今天中午，罷工，只讀詩，不吃飯！
迷戀在詩里，迷戀在文字里，我覺得是回歸。
詩和詩人
你的存在與消失 對我而言都是巨大的失敗 把你種在地里都三十一年了，到現(xiàn)在 還沒長出來 我愛這個世界，因為她 殘酷得美
我不敢說我理解，理解一個7歲喪父12歲喪母的男孩的感受，但是，我的心會跟著疼。我想起我曾經(jīng)失去的妹妹，在那當年，經(jīng)常在風里，或者說在空氣中，我伸出手，想再次抓住她的手，可什么都沒有。不經(jīng)歷暗夜的人，不足以語人生。16年前的此時，我的一個孩子，來了又去了。時光又走過16年，是的，我發(fā)現(xiàn)我越發(fā)愛這個世界，但也許，真的如詩者說言，我愛她，是因為她殘酷得美。
如果家中只有小女兒一個孩子，她就會一直在我身邊，正如此刻，我在打文字，她在聽戲曲和跳舞。當我在樓下洗碗時，她在客廳玩耍，或在院子里和小動物逗玩。女兒經(jīng)常會爬到我的身上，用力地聞，她說，媽媽的味道是最好聞的味道。因此，我無法想象，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是如何在思念與孤獨中長大成人的。
詩人說，媽媽，你走后，沒有一個懷抱，值得我崩潰。。。真是讓人淚流滿面的文字。
十二歲之后就沒人喊我回家吃飯了 仿佛我就是那野孩子，野到 可以隨時消失 葉子說黃就黃了 河流轉幾個彎就不見了 誰也不知道那些水去了哪里 天上的云彩飄著飄著就沒了 媽媽，這都是些讓人沒辦法的事
母親的嘮叨可能讓人不耐煩，但沒有母親聲音的世界該是多么地悲涼，和無奈！
孩子和母親
許多次，上學的路上 我總是跟在年老女人的背后 真想抱住她的雙腿 低低地說一聲： 帶我回家吧，媽媽
我想起大女兒5歲時，也是因為哮喘，她和我的媽媽去東北呆了一個月。那是我和女兒分別最久的時光。在從東北回家的路上，女兒大聲問我：你總說你愛我，可我想你的時候你去了哪里?
一個12歲的孩子，對母親如此深刻的渴望，是否震憾到了當今忙碌的沒有時間陪伴孩子長大的你呢?每一個孩子的心聲皆如此！家和母親，是一個孩子一生中最大的命運。
珍惜吧，當下的每一刻！
文字
短短的四首詩，不多的文字，在我的心中，浮現(xiàn)了操勞的渾身是病的養(yǎng)育六個孩子的母親，和一個在溫暖的被窩里在睡夢中就失去母親的男孩。
非常喜歡詩，如果生活當真只有詩和遠方，該是多么美好。但是，當然，遠方也許真的除了遙遠，其他的東西也不多。所以，在這花好月圓的節(jié)日里，我把家當作遠方，與家務為伴，與詩為友。
芒種：與母親書
沒有遼闊可供揮霍 你走后，天天皆落日 別人家麥子就要收割了 再風一遍遍地吹，原諒你 沒經(jīng)允許就把我生了下來 需要一陣風，把芒吹成芒 刺吹成刺
十二歲之后就沒人喊我回家吃飯了 仿佛我就是那野孩子，野到 可以隨時消失 葉子說黃就黃了 河流轉幾個彎就不見了 誰也不知道那些水去了哪里 天上的云彩飄著飄著就沒了 媽媽，這都是些讓人沒辦法的事
你當初生下我 肯定也同時給了我一個想要的生活 現(xiàn)在的生活卻不是我想要的 這說明你沒有生下我 或者說，這些年來 我過的都是別人的生活 無人的夜里，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 流淚是多么奢侈而無聊的事 許多次想到死，一想到 死是早晚要來的事 媽媽，我又不急了。。。。。。
你的存在與消失 對我而言都是巨大的失敗 把你種在地里都三十一年了，到現(xiàn)在 還沒長出來 我愛這個世界，因為她 殘酷得美 媽媽，你走后，沒有一個懷抱 值得我崩潰。。。。。。
2010年5月20日
白露：致母親
什么樣的風，可以把你屋頂?shù)牟萑~吹亂 甚至，吹出那些草葉背光的一面。這個下午 想你，很突然，當時站在房間里 忍不住，全身發(fā)熱，甚至有一點點的抖顫 眼淚突然嘩地下來了。。。。。。媽媽，我想你肯定因為 你想我。天氣轉涼了，我不能為你加衣 你亦不能為我掖被子，這些年 陰陽兩隔，你我皆孤單 每年，總有那么幾天，在異鄉(xiāng)的路口 為你燒些零碎的紙錢，那些火焰 全是冰冷的火焰，那些灰燼 皆為發(fā)瘋的灰燼 媽媽，燕子又將南歸 而我，卻顫抖得抱不住自己
這風，就要把人間吹藍，頭頂上的天空 呈穹窿狀，正在來臨的黃昏，帶了一點點 煙味。媽媽，昨天我見到的絲瓜花 開得真好，那清香，仿佛不是來自花瓣 而是直接溢自藤蔓。如此美好的一天 就要過去了，媽媽，太陽正在緩緩落下 仿佛我看到你走在咱家屋后，又摘了一個大南瓜
小時候，你養(yǎng)不起一個兒子 而我現(xiàn)在卻養(yǎng)得起十個媽媽—— 哮喘的媽媽，肺氣腫的媽媽 咳嗽一夜不停歇的媽媽 貧血的媽媽、脫發(fā)的媽媽、耳朵有些背的媽媽 神經(jīng)質的媽媽、戴著老花鏡在昏暗的 煤油燈下縫補舊衣的媽媽 把棍子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的媽媽 。。。。。。十個媽媽都走了，現(xiàn)在 我沒有一個媽媽可喊。全世界都給我了 卻沒有給我留下一個媽媽—— 哪怕哮喘病的媽媽 心臟病的媽媽，神經(jīng)質的媽媽 露從今夜白，媽媽 作為你驕傲而又放心不下的兒子 微涼之日，媽媽，我是自己 亦是萬物—— 那高過天堂的幸福，是我的 那低于塵世的恥辱，也是我的 2010年9月2日
某一個早晨突然想起了母親
整整二十年，母親，我還記得 那個夜晚，你像一盞燈 被風吹熄 哭嚎都沒有用。12歲的我 甚至還不知道 什么叫絕望與悲傷 母親，你去了哪里 冥冥之中，難道還有誰 比我更需要你 作為最小的孩子 作為一個 7歲時就沒有了父親的孩子 你走了之后，母親 我凍紅的手指 只有讓姐姐來疼了 許多次，上學的路上 我總是跟在年老女人的背后 真想抱住她的雙腿 低低地說一聲： 帶我回家吧，媽媽 本來我是你心頭 最放不下的一塊病 十年后，沒想到我做了一名醫(yī)生
當每一種治哮喘的新藥問世 母親，除了你 還有誰能提供原版的咳嗽 還有誰捂著胸口說 悶得我實在受不了了
這些年想你，尤其在清明節(jié) 但你當初生下我，肯定 不是為了這一年一次的懷念 有一次向你走去的時候 內心竟有一些生分 我怎么了 難道是去看望一位失去聯(lián)系多年的親戚 當我在你的墳前跪下 發(fā)白的茅草，誰是你的根 母親，這些年來如果不是你 守住這個地方 我又到哪里去尋找故鄉(xiāng)
給母親寫一首情詩（朗誦詩）
只寫你十八歲，寫你十八歲的胳膊 十八歲的腿，寫晨露綴在發(fā)梢時你的目光 比晨露還濕，你側身的時候，玫瑰 看見了你，百合也看見了你 寫你低下前沿時月亮的梳子正梳著流水
一輩子沒到過 縣城的母親，這一次我要把你寫過長江 把你從運河一路寫過來，從揚州、蘇州、杭州 拐個彎再把你寫回睢寧 你是急脾氣，那我就把你 直接寫到月亮上，把你寫進魏樓村的黃昏里 十八歲的眼睛里，驕傲與羞澀并具 我不讓那個男人打你，不讓 那個男人罵你，不讓 那個男人遇見你，不讓 那個男人娶你，不讓 你生五個閨女之后再生一個兒子，不讓 哮喘用一千條繩子糾纏你，不讓 饑餓用一千條河流擁抱你，不讓 那個男人早早丟下你，不讓 你一個人拉扯六個孩子，不讓 你趁我睡著的時候悄悄離去 我愛你的時候，世界一片芳菲 我愛你的時候，芳菲到此為止
我要教你使用玫瑰與月光 不識字的母親，我給你寫下 這首情詩，第一句是 親愛的，第二句還是 親愛的，從未收到過情詩的 母親，你肯定接受不了 親愛的，我只能告訴你，這是南瓜 對絲瓜的叫法，這是一滴血 對另一滴血的叫法，這是一個男孩 對比他大很多的另一個女孩的叫法 這是柳樹在杏樹旁邊 發(fā)芽，這是一顆心 死去之后，也無法取消 對另一顆心的牽掛
母親，我來看你了。。。。。。（朗誦詩）
像一場雨，你把自己下到了地里 天空多么高遠 燕子稍一使勁就飛到了天邊 在藍天下變藍，母親，什么樣的顏色 可以形容你，你的呼吸青中帶紫 你的血壓紅中帶綠，母親 我睡著的時候，你把我丟在溫暖的被窩里 而我醒來之時，你的身子已是冰做的，母親 什么形狀可以摹繪你，從三角形到平行四邊形 哪一根線條是你留在世上的影子，母親 時間這塊橡皮把你輕輕地擦去，大地多干凈 再也找不到你的腳印，你的蹤跡
明月孤懸，每一棵樹都象生銹的小提琴 母親，大地收納了你，你睡在這兒多么平靜 草綠得像剛從媽媽懷里 跑出來的孩子 母親，柳枝返青的時候，是否 我們已互相忘記?天空太低了 我不能用你的名字命名星辰 風吹得多么緩慢，仿佛它經(jīng)過我的時候 像你一樣患了關節(jié)火
母親，你睡著了嗎?我要用世界上 最小的聲音喊你，用剛剛解凍的河流 喊你，用悄悄變綠的草地 喊你，用你曾經(jīng)用過的名字 喊你，用你不認識的字 喊你，用灶頭的柴火喊你 用一陣濃似一陣的炊煙喊你 ——直至把你的耳朵喊聾
母親呵，把你的耳朵喊聾 你就再也聽不到我的哭聲
2012年2月2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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