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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讀君 | 安安

編輯 | 中天常笑

提到“女神”，大家可能聯(lián)想到的是 “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而兩個字一顛倒換成“神女”，就多了幾分“來如春夢幾多時，去若朝霞無覓處”的溫婉飄渺，令人心生親近挽留之意。為什么如此相近的兩個詞會帶來如此不同的心理感受呢？因為在歷史上，“女神”和“神女”代表的就是兩種不同的女性形象，而且她們之間還發(fā)生過一次正面對決。

女性神祇的兩個陣營

原始社會的時候，先民的思想都比較單純，以為女人自己便能懷孕、生孩子；就像土地能自己長出植物、動物一樣。他們認(rèn)為女性這種不同于男性的功能一定是被某種神秘力量賜予的，于是塑造出了最早的女性神祗——“原始母神”，并依樣畫葫蘆地繼續(xù)創(chuàng)造了女媧、西王母等女性大神。因為根據(jù)《山海經(jīng)》的記載，這些女性神靈都具有“母”的身份或者名號，又掌管著生命與生殖，所以學(xué)者們把這類形象歸類為母性神。

盡管早期的母性神性別為女，但長得很中性，甚至帶著股兇禽猛獸的氣息。女媧是“人首蛇身”，西王母更可怕——“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fā)、戴勝”。這其中有圖騰崇拜的因素，是因為在先民的意識中，女性不必是柔弱溫存的。

此外，母性神掌握著對人類生殺予奪的大權(quán)：女媧捏人、補(bǔ)天、止水、殺死猛禽，用“生”的方式創(chuàng)造世間的一切，體現(xiàn)了其“母神”的地位——遠(yuǎn)在其之后的丈夫伏羲氏之上；西王母坐擁昆侖“司天之厲與五殘”，掌管著天災(zāi)、刑罰與殺戮，臥榻之側(cè)也沒有東王公的位子。

這種榮耀一直持續(xù)到了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過渡的階段。隨著“以男性為歸依”的觀念的強(qiáng)化，原有的母性神從一位獨立的神變?yōu)榱四硞€男神的配偶，地位開始下降；同時女兒神加入了女性神祗的隊伍。

所謂“女兒神”，顧名思義，她們都是天帝的女兒，與神界的血緣關(guān)系使她們獲得了某種神力。例如女魃所過之處不下雨，帝之二女則“出入必飄風(fēng)暴雨”。但與母性神的創(chuàng)世之能相比，已經(jīng)遜色不少。而且“女兒神”只能居住在下界，女娃的“溺而不返”，魃的“不得復(fù)上”就是證明；至于“帝之二女”居住在人間的“洞庭之山”，已經(jīng)與凡人產(chǎn)生了關(guān)聯(lián)。 

另外，帝女化為瑤草的神話的故事中，“瑤草”有“服之媚于人”的功效，使女兒神身上有了取媚于人的特質(zhì)；難怪有種說法，這位帝女就是大名鼎鼎的巫山神女的前身。

至此，女性神祗分為了“母性神”與“女兒神”兩個陣營。

母性神世俗化為“女神”

進(jìn)入男權(quán)社會后，母性神雖不及早期風(fēng)光，可還是能得到世人的尊重。不再那么高高在上的她們，開始融入到充滿煙火氣的民間生活中，身上女性特征也開始明顯，終于成為了世俗意義上的“女神”。以女媧為例，作為大地母神，上古時代她神秘而又強(qiáng)大，但后期生活在中皇山媧皇宮的女媧則會像人類一樣穿衣、吃飯、睡覺。宮內(nèi)有坐騎，有梳妝樓，女媧坐在樓中含情多姿，手扶秀發(fā)，梳妝臺上鏡子胭脂一應(yīng)俱全，儼然就是一位愛美的女子。

媽祖、觀音都在逐漸的演變的過程中成為了“女神”

神在變化的同時，人對神的感情也在變化。對于女神，古人既延續(xù)了原始信仰中先民對母性神的虔誠的宗教情感，也將倫理化情感投入其中。于是我們可以看到，女媧、王母、媽祖都被塑造成慈愛寬容，類似于母親的形象。人們根據(jù)世俗生活的需要，把現(xiàn)實中遇到的諸多問題訴諸女神，祈求這些親和而萬能的神靈時刻顯靈，以無邊的法力滿足生活中的各種需求。對應(yīng)的，原始社會母性神“造物“、“造人”的絕對神力也以更實用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變成了“送子”、“保長命”等。

女兒神理想為“神女”

雖然早期的女兒神身上已經(jīng)有了一些神女的影子，但是暫時還不會出現(xiàn)在楚懷王的夢里，原因很簡單：顏值。

在古人心中，神女應(yīng)該是絕世殊麗、如夢似幻的；既要有如同賢人君子般的品質(zhì)，又能供文人墨客寄托綺情幻思。

把“女兒神”打造成直男夢中情人的是三個人。

首先是屈原，因為他，“神女”有了意境美。離騷中“求宓妃之所在”將“神女”引入文學(xué)作品中，創(chuàng)造了“香草美人”的傳統(tǒng)；而九歌《湘君》、《湘夫人》給予了神女深情的特質(zhì)。在屈原構(gòu)建的奇幻世界中，美人和香草不僅僅是代表明君與賢臣，還是一個籠統(tǒng)的完美理想象征——追求神女，就是追求理想世界秩序。

屈原之后，宋玉又帶給了“神女”形體美。宋玉之前，無論是屈原還是其他文獻(xiàn)中的“神女”都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而宋玉因為擅長描寫體物，他將“神女”具象化了。在他的筆下，神女“茂矣美矣，盛矣麗矣....瑰姿瑋態(tài)，不可盛贊”。此外，他對高唐神女“朝云暮雨”的描述，使神女獲得了凡人的情思，充滿了誘惑力。

而曹植的神女，無疑是集大成者。他筆下的洛神不僅“翩若游龍，婉若驚鴻，榮曜秋菊，華茂春松”，而且性格特點鮮明“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而自持”；貌美而矜持，簡直就是完美情人的典范。從此，各個流傳于民間神話，飄渺于眾多山川之間的“神女”身上，都有了洛神的痕跡。

《洛神賦圖》局部

因為這三個人，“神女”成為了文人士大夫心中揮之不去的情結(jié)，歌詠抒情，寓意興寄，經(jīng)久不衰。

女神PK神女

歷史的車輪繼續(xù)前進(jìn)，轉(zhuǎn)眼就到了近代。于是“女神”與“神女”迎來了一場PK。

前面說了，宋玉筆下的神女，是一位美麗迷人，自薦枕席的女子；由于《神女賦》影響力太大，后面的文人都會直接或間接的把神女塑造成風(fēng)流艷情的女主角；到了唐代，“神女”已經(jīng)成了妖艷賤貨的代名詞；除此之外，“神女”因為走朦朧美路線，總以世外仙姝的姿態(tài)活在歷代文人的作品中，不理人間疾苦。

而女神就不同了，從母性神時代，她們就是以新世界創(chuàng)造者的身份出現(xiàn)，即使世俗化后也通常是一方生靈的庇護(hù)者；比起“神女”，“女神”樂觀積極了許多。

因為這種差別，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時代，男人們對“神女”趨之若鶩；到了新文化運(yùn)動時期，西方尊重女性的風(fēng)尚傳到了中國，越來越多的女孩有了自主意識，顯然不再甘于只做某個男人的“神女”；那時古希臘神話被翻譯到中國，其博大明朗的民主精神讓廣大青年如癡如醉；而反映民主精神較為集中的就是那群奧林匹斯山的女神所代表的女性意識。1921年，郭沫若的《女神》發(fā)表，他塑造的女媧不僅高貴美麗，且具備顛覆、重塑世界的力量，立志再造一個太陽；這從形式到內(nèi)容全完全嶄新的女媧形象引起了極大轟動；“女神”一詞迅速風(fēng)靡，文學(xué)作品尤其是翻譯作品中逐漸擯棄了“神女”這個詞；于是我們可以看到古文中“神女”出現(xiàn)得很多，新文學(xué)作品中則幾乎只見“女神”。

女神火了，可也只火在書本里；真正大熱并向我們凡人開放還得歸功于前幾年的娛樂圈。

彼時觀眾們開始意識到 “白娘子”趙雅芝美得躲過了時間，如韶華永駐的女神一般，就贈予她“不老女神”的稱號。恰巧，那時候娛樂圈“天后”滿天飛的現(xiàn)象被熱嘲，“女神”這個稱謂如此清新不做作，立刻受到了女明星的歡迎。娛樂圈是最能引領(lǐng)風(fēng)尚的地方，一來二去，女神從高山雪蓮變成了路邊月季。每個圈子都有了自己的“女神”，評選標(biāo)準(zhǔn)也越發(fā)多元化。

下圖中有你的女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