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雜憶 作者:趙香城 我在十六歲之前,是一個鄉(xiāng)下人,從未進(jìn)過書店,腦子里沒有書店這個“世界”,一九七二年我從汨羅江畔來到葉爾羌城,在縣新華書店買的第一本書是散文集《海螺渡》。作者葉文藝在文中塑造了文革中東海女紅衛(wèi)兵的形象。這是我的第一本藏書。以后,每到星期天,必去書店看看。一九七七年,我到縣報社工作,一日,在書記辦公室的檔案柜頂部發(fā)現(xiàn)了一本落滿塵埃的書,封皮已被撕去,我輕輕彈掉塵埃,從扉頁上看到書名《只不過是愛情》。 在一個恥談“愛情”的特殊年代里,“愛情”二字已被五色彩筆涂抹得難以辨認(rèn),但愛情是能夠從人類社會中抹掉的嗎?我為涂抹者感到悲哀,我為那個時代感到悲哀。此書至今珍藏在我的書柜中,它靜立著,仿佛訴說著一個悲慘的故事。這本書曾榮獲一九六四年斯大林獎金二等獎,作者是華西列夫斯卡婭,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一九五六年出版,書中敘述了在衛(wèi)國戰(zhàn)爭中負(fù)傷的蘇聯(lián)戰(zhàn)士重新回到家庭的故事。七十年代初期,我悄悄收藏的書還有徐懷中的《我們播種愛情》和莎士比亞的《漢姆萊特》。 隨著書的增多,我的書柜越換越大。擁坐書城是人生的一種幸福,瀏覽藏書是一種美的享受。著名詩人李瑛贈我的《日本之旅》和《多夢的西高原》兩本詩集都不厚,立于書林之中,也許不顯眼,但我卻從書頁里感受到詩人溫?zé)岬哪抗?,體悟到詩人對日本人民和祖國西部山川河流深沉的愛戀?!度毡局谩芬粫扇毡荆ㄖ辏┑麻g交流公司出版,非常精美,在我的書柜上這是唯一一本外國用中文出版的書;《多夢的西高原》中一半是詩人寫新疆的,讀后尤感親切,仿佛新疆的山山水水全坐落在我的書架之上。 周濤——這位“西北胡兒周老濤”的書值得一藏。1995年10月自治區(qū)作代會期間,我與友人繼鵬登門拜訪,索得《稀世之鳥》一冊,扉頁上他題寫“趙力留念 周濤 1995.10.23”而不是寫雅正惠正存正之類,可見其獨特之處,從不借給他人。正如內(nèi)容提要中所說:我們有幸在此聽到一個詩人內(nèi)心深處久遠(yuǎn)不絕的天賴。一九九七年七月,我新購一本《中華散文珍藏本周濤卷》,書中多處出現(xiàn)重字疊行現(xiàn)象。驚呼上當(dāng),買了一個本盜版書。 1996年8月,著名散文家余秋雨來喀什,文聯(lián)設(shè)飯局,飯后我捧上《文明的碎片》和《文化苦旅》讓他題字。余秋雨在扉頁上題寫了這樣一句話——可惜是盜版書。我說:我怎么就沒看出來呢。作者又搬來同行的該書責(zé)編馮國偉先生驗證,果然是。這書我沒能“藏住”,被一位朋友借去。這一借就還不了,她調(diào)到福建去了。臨行前她對我說:實在對不起,我連借你的《文化苦旅》一塊打包郵福建去了,上面有余秋雨的題字和大名,我留下作紀(jì)念好嗎?我說:就送你吧,只因余秋雨題了字,盜版書都升值了。 在我珍藏的書中,還有幾本留下了著名作家的親筆題字。一是張承志,這位草原騎士在95、96兩年中都來過喀什,我請他在《張承志回族題材小說選》一書上題字,他的字龍飛鳳舞,像是草原上蔓長的草。后來看到他的大作《喀什的正午》,叫人喜愛。另一位是賈平凹,1995年8月來喀什,在賓館大廳里交談后,他接過我遞上的《廢都》與《閑人》題字,他笑著說:“這本《廢都》是正宗的,我已搜集到27種盜版本了。”一日我正在家看《閑人》,一位女士來訪,非借《閑人》不可,我限時三日還書。三日后,不見還書,六日后,仍沒動靜,我只好對女士撒謊說《閑人》不能再“閑”了,我要用呢。她當(dāng)晚便送還,我心里直樂。 在我不算多的藏書中,每一冊都有一段難忘的故事,每一本都有一個永恒的印記。張永枚的《西沙之戰(zhàn)》和浩然的《西沙兒女》,劉心武的《鐘鼓樓》和王蒙的《青春萬歲》,艾青的《歸來的歌》和舒婷的《雙桅船》,伊蕾的《叛逆的手》和賈平凹的《高老莊》,都并立于我的書柜之中,教我深思,教我振作,教我辨別真與偽,教我識別沙與金;教我回首,教我長進(jìn),教我登山時尋路,教我下海時揚帆。 趙香城,原名趙力,男,漢族,1956年7月生,大專學(xué)歷,曾任喀什地區(qū)文聯(lián)副調(diào)研員。中國散文家協(xié)會理事,新疆散文詩學(xué)會副主席,中外散文詩研究會理事,新疆作家協(xié)會會員,喀什地區(qū)作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個人主要作品集有:《大漠雄風(fēng)》、《鷹之夢》、《劍與花》、《福樂之地》、《香城賦》。作品獲得首屆西部文學(xué)獎、中國當(dāng)代散文獎、新疆第五屆天山文藝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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