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Sir電影原創(chuàng):dushetv) Sir常刷電影、刷劇。 一天刷三四個小時是常事。 綜藝看得最少,并不是逼格多高,是看明星扎堆做游戲,沒什么吸引力。 尤其是今天,但凡選秀類節(jié)目,最終都會從“才藝比拼”滑向CP,撕X等套路。 比起那些囂張的、高分貝的個性,熒幕罕見的,是一種既不偏激,也不深刻,娓娓道來的共性。 冷靜、克制,刪繁就簡,就沒有市場嗎? 當然不是。 Sir今天就想跟你們聊聊它—— 《兒行千里》 這是一檔真正扎根大眾的節(jié)目。 節(jié)目來自俗語——“兒行千里母擔憂”,意思再直白不過,子女出門在外,父母總擔心、憂慮。 動物世界,大多數(shù)小動物能跑能跳后,就必須離開父母,獨自獵食。武俠小說,主角學成,握別師傅,闖蕩天下。西方玄幻,英雄征途的第一步,也是告別故土。 可以說,成長,離家,獲得更大成長,幾乎是每個生命的必然過程。 尤其對今天的中國人來說。 背井離鄉(xiāng),異地漂泊,更是常態(tài)——不信看看每年春運大軍。 《兒行千里》選擇“離家”這個角度,即選擇了最普遍的大眾情感,節(jié)目現(xiàn)場,每個觀眾都掛著一個標牌,牌上寫著大小不等的數(shù)字,這,代表了他們離家的距離。 單單這個設計,一種簡單但直達生活的質(zhì)感就撲面而來。 看《兒行千里》,Sir的第一感覺是——它太近了。 它說的,就是我們。 有個女孩分享自己的故事。 她第一次上大學,父親送她過去,因為去的比較匆忙,剛好趕上軍訓。 集合那天,父親給她打電話,說我要走了,你好好學習,然后掛了電話。 當時女孩一直覺得升旗臺那邊有個人在看她,后來,她才知道,那是父親。他不舍得女兒,這種不舍是糾結(jié)的,既想看多兩眼,又不想當面告別。 因為怕,怕自己會哭。 他一直站在那邊 默默地看著我 不舍得我 Sir相信,你們一定有跟這個女孩相同經(jīng)歷。 大部分年輕人第一次離家,是讀大學。 父母不放心,他們會送你到學校,給你收拾好床鋪,買好生活必需品,然后一起用新飯卡在學校食堂吃一餐飯。 你可能會第一次發(fā)現(xiàn)父母的脆弱。 我們都學過朱自清的《背影》,講的是他到北京去讀書,父親送他到火車站,還給他買了橘子。 賣橘子的地方在月臺柵欄外,從車外過去要穿過鐵道,還要爬上跳下。 父親是個胖子,行動起來費勁,他說要去買些橘子給兒子車上吃。
我們第一次讀《背影》,大多數(shù)是初中,不知道它好在哪里,淚點在哪。 但當你有了相同的生活經(jīng)驗,一種基于“真實創(chuàng)痛”的理解就產(chǎn)生了。 你突然間就懂了。 《兒行千里》第一期,有個主人公是是麻省理工的博士后——何江。 他是湖南寧鄉(xiāng)人,農(nóng)村孩子,本科就讀中國科技大學,后來哈佛大學碩博連讀,現(xiàn)在是麻省理工博士后。 他回憶第一次去美國讀書的情景,就是《背影》。 父母很早就起來,送他到村里的汽車站。 快上車時,媽媽突然問他想不想吃菱角。 那時正是村里菱角成熟的季節(jié),汽車站邊上有一條水渠,里面長滿菱角。 何江當時有點驚訝,母親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原來母親是想到兒子小時候愛吃菱角,母親當下就趟著水,踩著泥巴,從水渠里摘了一些菱角給他,讓兒子車上吃。 何江有些眼眶泛紅,“我當時在吃的時候,都不敢直接看我的媽媽?!?/p> 就像父親買橘子的背影刻在朱自清心中,母親涉水摘菱角的身影也永遠留在何江的生命。 朱自清看著父親蹣跚的背影,眼淚掉下來,又偷偷擦干,不敢讓父親看到。何江吃著母親摘來的菱角,不敢和媽媽對視。 這是一種微妙而復雜的情緒。 內(nèi)心排山倒海,表面不動聲色。 而當我們有一天以父母的視角去經(jīng)歷這個故事,我們又會有了更瑣碎的細節(jié)和難以言說的滋味。 說到這里,不難看出,《兒行千里》的第二個特點——靜。 余光中的《鄉(xiāng)愁》中有一句話,“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現(xiàn)在的“鄉(xiāng)愁”是什么不好說,但“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卻是鐵定的事實。 隨著城鎮(zhèn)化的進程,中國很多家庭處于割裂狀態(tài)。年輕人紛紛奔向北上廣深一線城市,父輩則守著故鄉(xiāng)那一抔黃土地。 地理上的割裂無法切斷血濃于水的親情。 而我們習慣用沉默來維系親情。 有一個女生分享了自己故事。 她在外上學,有次手機沒電關(guān)機了,回到寢室充上電,打開手機,二十幾個未接電話,全是媽媽打給她,她打回去,媽媽說快嚇死了,你怎么不回微信,手機還關(guān)機,從這以后,媽媽存了她所有室友的電話。 還有個男生,有次他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父親在電話里跟他說“我想你了”“我很愛你我希望你知道”。 他很驚訝,一向不善于表達感情的父親怎么突然這么說,他想,父親可能是喝醉了。 父親當時確實喝醉了。 不知道是時代變化,還是Sir感覺有誤,現(xiàn)在提“無私的父愛母愛”,仿佛總會被視為老土、傻氣,沒毛病吧你。 相反,網(wǎng)絡上父母皆禍害、控訴父母、埋怨原生家庭之類的帖子隔一陣子就霸屏朋友圈 。 Sir當然不否認有部分極端的父母。 但Sir更相信,如果世界只有一種無私的情感,那一定是親情。 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話,出處未知。
《兒行千里》第二期,請來一位中國海油人孟文波,在遠離陸地的深水鉆井平臺上工作,開采石油和天然氣。 他也是農(nóng)村孩子,父母都是農(nóng)民,小時候家里窮,上不起學,但父母說,只要你愿意(上),我們砸鍋賣鐵也讓你上。 他記得,讀高中時,每月回家一次,母親會給他下月生活費。 那段時間莊稼收成不好,生意也沒賺錢,臨去上學前,母親掐著一把各種面額的、皺巴巴的錢進來,讓兒子們報生活費。 錢顯然不夠,但這已經(jīng)是父母的所有積蓄。 孟文波記得當哥哥弟弟們報完生活費后,母親手里只剩下幾塊錢。 前面提到的青年才俊何江也一樣。 他還有個弟弟。 當時,倆兒子先后上大學,為了湊夠?qū)W費,年邁的父親只能外出打工。 工作是豎電線桿子,一根二十塊。 很累,但他累得無怨無悔。 得了尿毒癥,不讓妻子和兒子說,免得他們擔心。 這些父母,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是如此安靜。 這種安靜是如此后知后覺,甚至很多時候,他們溫暖、滋養(yǎng)了你,你卻一輩子蒙在鼓里。 試問,除了父母,誰會這樣一切以你為先? 當然,Sir必須說,《兒行千里》絕不是販賣苦情。 實際上,整個節(jié)目洋溢著溫馨。 這就是它的第三個特征——凈。 Sir越來越覺得,好的故事,不一定是大悲大喜,而是經(jīng)歷了大悲大喜后,明天太陽照常升起的悲憫和平靜。 這時候,所有的苦難,都化作一種不慍不惱的笑意。 《兒行千里》顯示出這樣的風貌。 《父親》里面有一句歌詞,“我是你的驕傲嗎”,在節(jié)目中,我們欣慰地看到,孩子們最終都成了父母的驕傲。 何江,本科就拿下中國科技大學最高獎——郭沫若獎學金,現(xiàn)就職麻省理工,進行肝臟和癌癥研究。 2016年哈佛大學畢業(yè)典禮,何江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上臺演講,和他同臺的,有史蒂芬·斯皮爾伯格。 這是哈佛大學畢業(yè)生的最高榮譽,也是中國學生首次獲此殊榮。 孟文波,目前已是中國海油的一名測試總監(jiān)。 在十一年的工作生涯,他和他的團隊獲得了二十一項專利和獎項。 2014年,他帶領(lǐng)團隊成功測試我國首個深水自營大氣田,將我國海洋石油工業(yè)帶入超深水時代。 這個大氣田儲量超過一千億立方米,可以保證一個城市幾十年的用電量。 他們都出身微寒,卻在父母的支持下取得成績,這種成績無關(guān)成功,而是讓我們看到一種善意被播種后,刺穿一切苦難的力量。 就像第一期第二個嘉賓——來自陜西三代植樹治沙的張立強家庭。
這樣的成就,不遜任何大企業(yè)家、大科學家。 在Sir看來,《兒行千里》最大的優(yōu)點在于傳播了愛。 Sir知道“愛”在今天,可能已是一個被“污名化”的詞。 仿佛提到愛,不是沒完沒了的煽情,就是聲嘶力竭地呼喚,乃至于,成為一種招搖撞騙的手段。 所以你看,出軌、劈腿、互相指責,瞎帶節(jié)奏,成為了今天大多數(shù)節(jié)目吸睛的慣常做法。 仿佛觀眾就是需要高刺激性喂養(yǎng)的一班庸徒,語不驚人死不休。 但,這種對“愛”的極致反叛,其實是矯枉過正,是對觀眾感情的輕視。 再說得刻薄點吧,今天大多數(shù)綜藝節(jié)目所標榜的“真實”,不過是另一種網(wǎng)絡爆點的操作,表演憤怒,表演惶恐,表演迷茫,他們自以為這種“賣丑賣臭”就是和真實站在一邊,卻在狂歡中,消解了悲痛的價值。 事實證明,我們需要的戲劇化,不止是過山車式的尖叫刺激,而是那些真正能反映出我們普通人的掙扎與奮斗,失落與尊嚴,帶有大眾情感印記的作品。 再再刻薄點,如豆瓣網(wǎng)友@care 92 所說:
老百姓的面貌到底是怎樣的,Sir以為,《兒行千里》為今天鬧哄哄、重油重辣的綜藝環(huán)境做了一個好示范—— 生活充滿波折,但我們迎難而上。 本文圖片來自網(wǎng)絡 編輯助理:想找個人養(yǎng)的柳飄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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