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野菜的今與昔

農歷二月，春回大地，花紅柳綠，又到了挖野菜的好時候。周末，我回到了生我養(yǎng)我的老家——臨朐縣柳山鎮(zhèn)的一個小山村。一個人欣欣然跑向山腳下，來到地頭田埂，把煩情瑣事拋在腦后，無憂無慮地挖起野菜來。

幾十年過去，彈指一揮間。當年那個常來玩耍的孩童，如今已經年過半百、“鄉(xiāng)音未改鬢毛衰”了。沉默不語的田埂，你若是有靈，是否會“笑問客從何處來”？

還是熟悉的那道嶺，還是熟悉的那道溝。童年是天真爛漫的時光，春天是我們喜歡的季節(jié)。下午一放學，我就和小伙伴一起，提上籃子，帶上鏟子，打著挖野菜的幌子，爬山上樹地瘋玩。那時一家的孩子多，大人們忙沒空管，只要不打架惹事，任我們玩到黑天，回家時籃子里菜多菜少大人也不過問。我們這一代人的孩提時代，雖然吃穿短缺、生活清貧，但是，無拘無束的野外玩耍給了我們瘦但不弱的身體。 今天挖野菜也是一樣，醉翁之意不在酒，挖多挖少無所謂，曬曬春天的太陽，聞聞泥土的芳香，遠離城市的喧囂，工作壓力隨風而逝，一身熱汗換來一身輕松。

常在河邊走不能怕濕鞋， 挖野菜就別怕沾一身泥土。新耕地的邊緣，新土壓不住強大生命力的野菜，土里的一段白嫩和土外的一段翠綠，一挖出來，抖落泥土，恨不得馬上塞到嘴里品嘗一下。小時候，光著腳丫踩在松軟的新土里，就像踩在特制的地毯上，不用擔心蒺藜什么的扎著腳?，F(xiàn)在，你要是擔心鞋子進土，就干脆脫掉鞋襪，光腳踩進松軟濕潤的泥土里，這才是真接地氣呢。

小時候挖野菜主要是為了充饑，那時候糧食不夠吃的，苦菜、薺菜、曲曲芽、婆婆丁（蒲公英）、七七菜（學名小薊）、車前草、面條菜、福子苗、露骨嘴、偏偏葉、野蒜……只要大人告訴我們能吃的，我們都往籃子里挖。常常是邊挖邊吃，等回到家，能生吃的早進了我們的肚子里了?，F(xiàn)在挖野菜是為了調劑口味，講究養(yǎng)生，更是為了活動身體、放松心情。看到開花好看的金枕子、棉布袋等，會連根一起深挖上幾棵，回家找個花盆栽上，想把春天留住。

小時候挖野菜不挑剔，大小不棄，老嫩不嫌。生活困難年代，農村有“瓜菜半年糧”的說法。那時的春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野菜（包括榆樹葉子、榆錢、洋槐葉子、洋槐花等）做成的野菜團子就成了人們填飽肚子的寶貝。那時候，不光是放學后的我們挖野菜，大人們在生產隊干活收工后也在挖，可想而知，野菜都快被挖的絕種了?，F(xiàn)在，挖野菜的多是城里人，因為我老家這離城遠，除了像我一樣回老家順便挖野菜的，很少有單純是為挖野菜到這里來的。我這次挖到了好多很大的苦菜，根像小拇指那樣粗?，F(xiàn)在環(huán)境污染是個問題，挖來的野菜需要挑剔的原因之一是必須考慮食用是否安全，人們不會去挖經常噴灑農藥地段或者塵土飛揚路邊的野菜。

小時候挖野菜順便找鳥窩掏鳥蛋、撈小鳥（方言，意為逮住小鳥，在家里養(yǎng)著玩）?，F(xiàn)在，明白了鳥是人類的朋友，懂得了正如魚離不開水，鳥兒也離不開自然，因此，不會再去做讓鳥兒“母子”分離與死別的傻事了。    

小時候，挖野菜的小伙伴三五成群，在挖野菜時相遇見面，就會學著電影里面喊，“你們，是哪一部分的？”“各小組注意：你們各自為戰(zhàn),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準放空槍！”甚至分成兩撥人，表演上一段攻山頭搶陣地的戰(zhàn)爭片，往往是“土坷垃”（ tǔ ka lā 方言，指土塊）滿天飛，菜籃子滿地滾，歡聲笑語響成一片?，F(xiàn)在的孩子，大都因為對電腦、手機感興趣而宅在了家里，除非父母帶著一起出來踏青，田間地頭已經罕見孩子自發(fā)出來玩的身影。

小時候的嶺和溝都是光禿禿的，因為莊稼秸稈和雜草都做了燒火做飯的柴火。現(xiàn)在生活條件好了，自然生態(tài)也得以恢復，田頭地邊不乏枯草，很多的野菜用鏟子已經很難挖出來，而只能用镢頭刨才刨出來了，看來，挖野菜以后要改稱“刨”野菜了。

小時候，家鄉(xiāng)的路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土路”的土路，山是光禿禿的山，是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F(xiàn)在，路已硬化，山也開始美化，沿著曲曲彎彎的盤山路，車能開到山頂。站在山頂眺望山下，田野春意盎然，麥田翠綠一片，村莊紅瓦白墻，河岸楊柳青青，山坡上桃花花開紅似火，田埂上連翹花開黃金甲！

邊看邊想，邊想邊挖，不覺已是日落西山。收工了，一大袋子野菜裝滿了我心曠神怡的心情，忍不住唱起了那首老歌《打靶歸來》：“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zhàn)士打靶把營歸……”驚起了樹上的一群鳥兒。   

想起了陶淵明的那首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弊灾茈y達到陶公那超然灑脫的境界，但是，挖野菜讓我明白： 清淡原本是生活的第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