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的荔枝樹

         唐朝飛歌/文      磊明/誦

     滿街鮮紅鮮紅的荔枝又上市了，我買了滿滿兩大袋回家，一邊吃著，耳畔里一邊便回響起那些美麗的唐詩宋句來，“錦江近西煙水綠，新雨山頭荔枝熟”，“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我這一邊吃著鮮荔枝，一邊吟誦著唐宋詩詞的，嗯，確實很美也很浪漫。但是，我卻總覺得少了一種味道，少了些什么味道呢？這么思忖著，腦海里很快便閃出了家鄉(xiāng)里那棵高大繁密的荔枝樹。

    那是村里唯一一棵年年掛果的荔枝樹。那棵荔枝樹長在村頭，樹身高約五米，樹枝繁密、主干可容三四個人環(huán)抱，當(dāng)季之際，滿樹紅艷艷的荔枝，宛若高高掛起的小紅燈，路過的行人，總不免會眼饞地看上幾眼。那棵荔枝樹是村頭阿炳家的。是全村樹齡最長、長勢最大的一棵荔枝樹，所結(jié)荔枝顏色深紅、果大核小、皮薄肉厚、味甜可口。每年果實開摘時，全村的孩子幾乎都會早早來到樹下，等候主人家開摘。能夠上樹采摘的都是阿炳家請來的攀爬好手，有些年份則是前來承包荔枝果的果販們。孩子們自然只能夠在樹下觀望，一面興奮地笑談著，一面緊張地耳聽八方，留神樹上掉下來的荔枝果。地上稍有響動，便會呼拉跑過去一大群孩子，爭著，搶著，有時是一顆、兩顆，有時是一小串，爭撿到荔枝果的孩子，臉上馬上會綻放出一朵花。當(dāng)然，也有時候樹上掉下來的只是些樹枝，待搶到手發(fā)現(xiàn)，那懊惱勁就別提了。偶或摘果人故意扔下幾大串荔枝果，樹下便是一陣歡呼聲，接著便是更熱烈的爭搶場面。不過由于我不善爭搶的緣故，能夠撿到的荔枝果總是很少，但是，那荔枝味兒，卻是嘗過一顆后永不會忘記的。鮮紅鮮紅的荔枝果，先是放在手中反復(fù)觀看、把玩（舍不得一下子吃掉），待過足眼癮之后，才開始小心翼翼地把外皮剝開，露出白白的、薄薄的一層內(nèi)膜，全部剝掉外皮后，又是一陣反復(fù)觀賞和把玩，最后才把薄薄的包膜輕輕撕掉，渾圓奶白的果肉才露了出來，舍不得一子下吃完整個，只輕輕小咬一口，嘴里馬上甜甜滑滑一股清涼，誘得人馬上再咬第二小口，第三小口，吃完，滿嘴甜香還可以讓人回味半晌。

     印像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年在爭撿荔枝果時，不知怎么的腳下給一條蟲子蟄了，痛得我大哭不已，爺爺聞訊趕來時，被蟄處已經(jīng)是又紅又腫。爺爺蹣姍著背我回家，給我擦了好些油油膩膩的東西，疼痛才慢慢消減。第二年荔枝果開摘時，那鉆心的疼痛早已忘記，依然歡蹦活跳著早早到荔枝樹下，享受那盛大的節(jié)日——搶撿荔枝果日。

     如今，三十多年過去，家鄉(xiāng)里好些人家有了自己的荔枝園，不掛果的荔枝樹幾乎見不到了（才知道小時候荔枝樹開花不掛果的原因，大多是受蟲害所致）。阿炳家那棵帶給我們無限歡樂和想望的荔枝樹，也已老態(tài)龍鐘，只剩了些稀稀落落的枝干和稀稀薄薄的葉子。沒有人會再到荔枝樹下早早等候了，沒有人會為了一棵鮮紅的荔枝果爭得熱熱鬧鬧了，而那個聽說我在荔枝樹下被蟲子蟄了后，馬上慌慌張張地趕來背我回家的人，也永遠(yuǎn)見不到了。

     滿街鮮紅鮮紅的荔枝上市時，我依然愛買愛吃，但是，我卻再也吃不出小時候的那種味道了，那是一種我今生也無法忘卻的——家鄉(xiāng)的味道，童年的味道，爺爺?shù)奈兜?，愛的味道，貧困歲月里追求美好生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