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文人書法之98 晚清篆隸名家
晚清篆隸名家
清晚期篆隸書家除領軍人物何紹基、趙之謙之外,名手如云,猶有吳熙載、莫友芝、楊沂孫、楊峴、俞樾、張裕釗、徐三庚、吳大澂等人。他們遠涉秦漢,又互相影響,卻能面目各殊,可謂陣容龐大,蔚為壯觀。
吳熙載(1799—1870),原名廷揚,字熙載,五十后以字行,號讓之,亦作攘之,嘗自稱讓翁,又號晚學居士、言甫、言庵、方林丈人等。江蘇儀征人,清代篆刻家、書畫家。年輕時成為“鄧派”大書法家、篆刻家包世臣的入室弟子。吳熙載的篆書和隸書學鄧石如,行書和楷書取法包世臣。在書法方面的最大成就是篆書,他的篆書汲取了鄧石如的端莊、渾厚的風格,又加以自己的理解,使之風格更加飄逸、舒展、柔中帶剛,法度嚴謹。吳熙載的書法功力雖然很深,但是由于受到老師的束縛太深,所以沒有創(chuàng)造出自己的風格。著有《通鑒地理今釋稿》。一生成就最大的是篆刻,篆刻得鄧石如精髓,而又能上追漢印。晚年運刀更臻化境,在浙派末流習氣充滿印壇的當時,將皖派中的鄧派推向新的境界,對清末印壇的影響很大。吳熙載一生刻印數(shù)以萬計,但多不刻邊款,以致流傳甚少。
吳熙載擅寫意花卉。篆刻則從漢印入手,最服鄧石如,最能體悟鄧石如“印從書出”的旨意。他治印如寫,運刀如筆,白文印往往橫畫粗于豎畫,字畫的轉折處尤其強調書法的筆意。其渾厚俊邁的氣象、舒展飄逸的結體,或圓轉流動、或頓搓質樸的線條,并輔以輕松自如的動靜合宜之風采,把鄧石如“印從書出”的理念推向新的高峰,對后世有深遠的影響。書法功力極深,尤以篆隸見長。他從小喜歡篆刻,十五歲起即對漢印下過近十年的功夫。趙之謙曾贊為:“息心靜氣、乃得渾厚,近人能此者,揚州吳熙載一人而已”。而吳昌碩更是感慨地說:“學完白不若取經(jīng)于讓翁?!笨梢?,趙之謙、吳昌碩對吳熙載的推崇之意。他的作品有《師慎軒印譜》、《吳讓之印譜》等行世。

清 吳熙載 宋武帝與臧燾敕(局部)
《宋武帝與臧燾敕》,篆書。吳熙載,是一位博學多能的藝術家,早年從包世臣學書(包為鄧石如的學生)。在包世臣反對流弊較大的“館閣體”開辟晚清一代新風中,是一位得力助手。吳熙載諸體皆擅,而篆隸功力尤深,特別是他的圓勁流美的小篆為時人所重。在篆法上多師法鄧石如及漢篆法,更因其善于“鐵筆寫篆”擷取金石的精華,故取有“氣貫長虹、剛勁有力、咄咄出新意”之態(tài)。在執(zhí)筆、運筆、結體上都繼承了包氏衣缽,頗為別出一格,這對讓之的書風有直接影響。在技法上恪守師法而自成面目,筆意舒展,遒勁流美,給人以清雅甜潤之感。所書小篆《宋武帝與臧燾敕》、《三樂三憂帖》、《梁吳均與朱元思書》等,用筆渾融清健,篆法方圓相參,體勢展蹙修長,顯示出書家獨特的藝術風貌,深得漢篆遺法,有“吳帶當風”之妙。
 清 吳熙載 篆書三樂三憂(局部)
《篆書三樂三憂》,原作為屏條,后人改裝為冊頁。此帖用筆渾融清健,篆法方圓相參,體勢展蹙修長,顯示出書家獨特的藝術風貌。
莫友芝(1811~1871)字子偲,自號郘亭,又號紫泉、眲叟,貴州獨山人。晚清金石學家、目錄版本學家、書法家,宋詩派重要成員。家世傳業(yè),通文字訓詁之學,與遵義鄭珍并稱“西南巨儒”。莫友芝出生在一個書香之家。其父莫與儔(字猶人),清代嘉慶四年(1799)進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四川鹽源知縣和貴州遵義府學教授,著有《二南近說》、《仁本事韻》、《貞定先生遺集》等書。莫友芝三歲識字,七歲讀《毛詩》、《尚書》。道光八年(1828)考取秀才。道光十一年(1831)考取第十一名舉人,后屢試不第。道光二十一年(1841)與鄭珍撰成《遵義府志》48卷,33目,附目14,共80余萬字。與同時代的其它志書相比,《遵義府志》體例完備,材料翔實,史學界認為可與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齊名,梁啟超稱之為“天下笫一府志”,莫友芝與鄭珍也因此聲名大震,被人并稱為“西南巨儒”。張裕釗說:“子偲之學,于蒼雅、故訓、六經(jīng)、名物、制度,靡所不探討。旁及金石目錄家言之說,尤究極其奧頤,疏導源流,辨析正偽,無銖寸差失。所為詩及雜文,皆出于人人,而天詩治之益淇深。又工真行隸篆書,求者肩相于門?!?道光二十七年(1847)客居曾國藩幕府。代曾氏收購江南遺書,后又為曾國藩督領江南官書局,擔任??苯?jīng)史之職。也就是在這一時期,他潛心于版本目錄學研究,取得了重要成果。莫友芝目錄學代表作有二:一是《宋元舊本書經(jīng)眼錄》,這是他從同治乙丑(1865)至己巳(1869)數(shù)年間客游上海等地時所見宋、金、元、明槧本及舊抄本、稿本的記錄,后由其子莫繩孫匯編成冊;一是《郘亭知見傳本書目》,這是他在《四庫全書簡明目錄》上所作的版本箋注,是版本目錄學史上的扛鼎之作。同治四年(1865)莫友芝任金陵書局總編校,定居金陵,以“影山草堂”作為書屋的名字。影山草堂收藏的書籍以明清精刻、精抄、精校本為多,尤其以唐寫本《說文解字》殘本最為珍貴,是唐憲宗元和年間遺物,曾國藩見此書后,贊嘆不已,即命刻版?zhèn)魇?,并為之題詞:“插架森森多于筍,世上何曾見唐本!”同治九年(1870)莫友芝任揚州書局主??铠櫿?、張之洞邀其為武昌書院主講,他以衰老為由推辭不就。1871年,至揚州、興化尋找文宗、文匯兩閣被焚后散失的圖書,突感風寒,高燒不退,病逝船中,歸葬于遵義新舟青田山。曾國藩親筆書寫了一幅挽聯(lián):“京華一見便傾心,當年虎市橋頭,書肆訂交,早欽宿學;江表十年常聚首,今日莫愁湖上,酒樽和淚,來吊詩魂?!?/font>
莫友芝精通漢、宋兩學,對于蒼雅、故訓、六經(jīng)、名物、制度、以及金石、目錄,都有一定的研究。主要著作有《郘亭經(jīng)學》、《宋元舊本書經(jīng)眼錄》、《古刻鈔》、《唐寫本說文木部箋異》、《聲韻考略》、《樗繭譜注》、《黔詩紀略》、《郘亭詩鈔》、《郘亭遺詩》、《郘亭遺文》、《影山詞》、《資治通鑒索引》、《遵義府志》等。不過,縱觀莫友芝一生治學的成就,最突出者則是在書法藝術方面。
莫友芝精于書法,為有清一代十大書法家之一。黎庶昌評其書“分篆高騫,冰斯雄睨”。莫友芝書法四體皆精,而最為人稱道者是他的篆書。他的篆書,取法頗豐。楊守敬評:“子偲書學《少室碑》取法甚高”。他也“……嘗集漢碑頭篆刻百余通,所作篆書多從此出?!痹谇宕宰瓡勒撸珏X坫、王澍、孫星衍、洪亮吉等人皆以硬筆、短毫、枯墨作篆,用筆結體專以工穩(wěn)、勻稱為能事。而莫友芝繼承了鄧石如以長鋒羊毫,濃墨懸腕作書的方法。用筆舒徐流走,一波三折,遒麗厚重甚為精到;結體上緊下松;章法、行列有致,風格平和簡靜,氣宇軒然,遒麗天成,于名家林立的清代書壇中獨樹一幟。在隸書方面,莫友芝也是頗有成就的。其風格高古,喻巧于拙,筆勢方圓互用,結體因字立形,一掃長期以來隸必扁長的積習。其章法,多以縱向取勢而氣韻生動,顯得格調高古,氣象渾穆。由于莫友芝喜收藏,眼界所及異乎常人,故從其書中無不打下許多名碑的印記,如《禮器碑》的飄逸、《張遷碑》的古拙、《衡方碑》的渾穆、《夏承碑》的使轉以及《天發(fā)神讖碑》的用筆、《白石神君碑》的結體。其成就當頡頏于汀州和子貞。在行、楷方面,雖然他的影響遠不及其篆、隸書那樣巨大。但他在以魏入行的探索上似有篳路藍縷之功。《清史稿》記載說,他“真行篆書不類唐以后人,世爭寶貴”。
 清 莫友芝 篆書七言聯(lián)立軸
《篆書七言聯(lián)立軸》,灑金箋本,單條縱223厘米,橫43厘米。莫友芝曾旅居江南,又到句容山中搜集梁碑,親自監(jiān)拓,深恐遺落一字,并撰寫《梁石記》一卷,詳細加以論釋。他所搜集的漢代碑頭篆刻有百余通之多,他自己的篆書就是仿照漢代碑頭篆刻而成。因此,在當時書法名家中,他自成一體,人稱其書“不以姿取容,具有金石氣?!眻A潤婉通,有古雅之勢。
 清 莫友芝 致竹莊書札
《致竹莊書札》,紙本行書。其蒼率用筆似漫不經(jīng)心,卻有自然飛動之妙。章法行氣一氣呵成,大小相間參差錯落。既有山重水復之跌宕,復具柳暗花明之開朗。得魚忘筌,神完氣足,韻味幽長。其楷書以魯公為根底,融會漢、魏顯得氣象渾樸,自出機紓,書卷氣實足。莫友芝雖然出生僻壤,但他勤于學術、長于詩詞、精于收藏,朋輩中又多社會賢達、學界泰斗,故而能夠“學”“識”相長,使其得以雄視闊步,特立獨行書壇。他也曾云:“書本心畫,可以觀人;書家但筆墨專精取勝,而昔人道德文章政事風節(jié)著者,雖書不名家,而一種真氣流溢,每每在書家之上”。莫友芝一生甘于淡泊,專于學問。書法上無意名家,卻備受后世推崇。有清一代論書者多以鄧石如為書壇冠冕,卻又不約而同把莫友芝與其相提并論,使莫友芝成為一面旗幟,在書壇的制高點上高高的飄揚,讓后人有高山仰止之嘆!
楊沂孫(1812—1881),字子輿,一作子與,號泳春,晚號濠叟,江蘇常熟人。清代書法家,主要活動于咸豐、同治之際。楊沂孫早年求學于常州,師從著名學者李兆洛(李曾做過一任知縣,辭官后主持江陰暨陽書院幾二十年。學問涉獵很廣,長于訓詁考據(jù),鑄造過天文儀器,著作中還有地理方面的書籍。他“論學不分漢宋,以心得為主,歸于致用”。魏源稱其為“近代通儒”)。楊沂孫從李所學,主要在于諸子和小學。道光二十三年(1843)楊沂孫中舉后,任安徽鳳陽知府,后以丁父憂去官專于學術與書藝。曾經(jīng)營農商,家業(yè)大約因太平天國戰(zhàn)亂而中落。此后便經(jīng)常往來于家鄉(xiāng)常熟和安徽皖城(今潛山縣)之間,以筆墨自給。常熟的趙宗德(價人)、宗建(次侯)兄弟,在城北有一處園林“半畝園”,環(huán)境十分幽美。園中有一座舊山樓,收藏古籍、書畫、碑帖數(shù)萬卷,是常熟文化名流經(jīng)常聚會之地。楊沂孫、泗孫兄弟與趙氏兄弟交厚,是半畝園的常客。賞花飲酒之余,自然有詩作。此外,常在半畝園聚會,亦與楊氏兄弟過往密切的,如秀水(今嘉興)楊象濟、金匱《無錫》華翼綸,常熟本地則有龐鐘璐、吳鴻綸等。畫家楊象濟字利叔,號嘯溪,是楊沂孫同治元年在上海結識的舊友。書畫俱古雅,尤長于畫佛像。更奇的是好龜成癖,請楊沂孫顏其居曰“龜巢”,自號“老龜”。華翼綸,字贊卿,號篷秋。精鑒別,富收藏,山水畫師法王原祁,著有《畫說》。楊沂孫工鐘鼎、石鼓、篆、隸與鄧石如頡頏。氣魄不及,而豐神過之。偶刻印,亦彬雅邁倫。著印印。卒年七十。
楊沂孫工篆書,融會大、小篆。篆法精純,學力深厚。自唐李陽冰之后,無能有繼承者,孫氏以篆書著稱于世,行書較罕見,其書剛柔相濟,方圓并用,形成醇和典雅的個性書風。鄧石如、楊沂孫以其獨特風格的篆書方法,令人一新耳目,使這種已失去實用價值的文字以其獨特的美感,在書法藝術園地中重放光彩,其功不可泯。其線條凝煉挺拔,內含筋力;其筆鋒轉折或交接處有方有圓,亦方亦圓,無一節(jié)圭角,不露起收筆痕跡,這種筆畫既不象玉珠圓勻稱,也不象鄧氏篆書一瀉千里。因此,清徐珂《清稗類鈔》評曰:“濠叟工篆書,于大小二篆,融會貫通,自成一家。”楊守敬《學書言》亦曰:“沂孫學《石鼓》,取法甚高,自信為歷劫不磨?!笨傮w上看,楊氏篆書以靜為美,然靜中有動;其姿態(tài)不以錯落跌宕出彩,而以氣息淳正取勝。其精謹與不放肆張揚正是學者書風之特色,也是楊氏執(zhí)意堅守之所在。作為精研小學的楊沂孫,曾作《在昔篇》專論篆書之源流,又對當朝的文字學家之得失追根溯源,因此,他創(chuàng)作書法時,那諳熟于胸的字形會隨手拈來,而不象有些純粹從事藝術創(chuàng)造的書家,偶有不期然而至的藝術效果。然馬宗霍《霋岳樓筆談》評其篆書:“濠叟篆書,功力甚勤,規(guī)矩并備,所乏者韻耳。”傳世書跡較多。
 清 楊沂孫 篆書七言聯(lián)
《七言聯(lián)》:“邀云作伴遠忘返與鶴分巢寬有余”,為楊沂孫晚年作品,婉轉流通,精妙自然。結字工整謹嚴,有上緊下松,內斂外放之勢,以活其體;用筆與其《蔡邕傳》四條屏、《說文部首》等作品有所不同,能方圓兼用,尤其是起筆處方中顯骨力,收筆一如往常作懸針而作枯鋒疾收,令觀者覺其筆末有余味。
 清 楊沂孫 行書詩牘
《贈少卿尊兄七言聯(lián)》,紙本墨跡,行書。七言聯(lián)1則。凡上聯(lián)下聯(lián)正文14字,款10字,刊于日本《明清書道圖說》。此行書聯(lián),以顏、柳之楷為體,又取各家之長,使圓渾之勁,用藏鋒之功,寓巧于拙,借古于今,創(chuàng)造出自家的風格。由于他書法的功力深厚,字跡筆劃勁利,布局法度謹嚴,且有疏朗開闊、遒婉俊逸的華采。這是楊氏此作的主要特點。此聯(lián)中的小字落款,也十分得體,筆勢流暢、灑脫,字的大小與整幅字配合得很是協(xié)調,給整個作品增添了活躍的氣氛。
楊峴(1819─1896)字庸齋、見山,號季仇,晚號藐翁,自署遲鴻殘叟,浙江歸安(今湖州)人。清朝書法家、金石學家、詩人。咸豐五年(1855)舉人,應會試不中,曾入曾國藩、李鴻章幕中,參佐軍務。50歲以后負責海道漕運事務,官至鹽運使,其間曾任江蘇松江知府,因得罪上僚被劾罷官。此后即寓居蘇州,讀書著述,以賣字為生。據(jù)載吳昌碩曾隨俞樾(曲園)在姑蘇結識楊峴,從其學藝,情在亦師亦友之間??芍^同聲相應,同心相知,這在藝術史上不多見。吳昌碩曾將舊藏《彝器款識冊》請楊峴題辭,二人各抒己見,頗有玩味。
楊峴的書法屬于北碑派,曾拜書家臧壽恭為師學習書法,精研隸書,于漢碑無所不窺,名重一時。由于他取法廣泛,臨習勤奮,因而下筆極其熟練,個人風格也十分明顯。其隸書主要致力于《開通褒斜道》、《石門頌》、《禮器碑》,在字形結構上,他一反前人學漢碑均取其方整嚴密的習慣,對字形盡量采取上部緊密、下部疏朗的處理方法,尤其是撇、捺及長豎等筆畫,左、右伸展,波挑飛揚,將漢碑的雍容端莊通過迅速的運筆和熟練的提按動作,形成一種犀利峭拔、活潑飄動、神采煥發(fā)的形象,因而被人稱為是用草法寫隸書。作風瘦勁矯健,疏中求緊密,其用筆明快爽暢,用墨多求變化?!皸铍`”波劃多作變形處理,往往一筆送出即收,不留波狀,不強調波,而突出磔劃,寫得大腳露鋒,如橫劃與捺劃的磔筆。再則從“楊隸”用筆渾厚扎實,其撇捺在出鋒的剎那,重頓而后尖即飛速出鋒,留下隱綽枯澀的鋒尾。其三,楊一生“研精隸書,于漢碑無所不窺”,用帖的筆法寫碑,又不純以漢碑的陽剛取勝。有化剛為柔,柔中見剛,彎曲柔韌,儼然不失雄強之勢。常用淡墨和宿墨創(chuàng)作,這在當時的碑學書法家中是少見的。咸豐、同治時期,他的隸書最為突出,影響較大。值得一提的是,見山的行書也風格鮮明,點畫沉著。體勢奪宕,字形或瘦長,或方扁,或緊結,或離散,變化多端而力避平淡,其豪縱不羈與俊逸飛動,一同于隸。其《水市華船行書詩軸》(日本《明清書道圖說》),筆勢遒勁,一股清淡氣息,含包這豐神絕俗的神韻,通篇以情性為上,以豪縱見勝。楊峴作品流傳甚多,但隸書風格對晚清書壇影響很大,甚至遠及日本,但其晚年書風流于頹唐,缺乏古意。楊峴書法之余,還攻古詩文辭,著有《庸齋文集》、《遲鴻軒詩鈔》等。傳世書跡有《易林語四條屏》、《臨西獄華山廟碑四條屏》(上海博物館藏)、《節(jié)臨漢衡方碑幅》(日本《書道全集》)等作品。
《太室銘四條屏》書於光緒是十八年(1892),結體以長方取勢,用筆方筆兼其,以園為主,神采宕逸見日本《書道全集》。楊峴作隸,其橫劃中的長橫,一波三折,節(jié)奏強烈,氣韻生動,其點也極有變化不相雷同,且與其它筆劃非常協(xié)調。在運筆上多用疾、澀、振抖之法,講究筆運曲直提接、頓挫的細微變化,線條內蘊跌宕,富有凝重與拙趣。
 清 楊峴 隸書李白詩登金陵鳳凰臺
《南山有高稜北極無羈羽》五言聯(lián)隸書載日本《書道全集》,光緒二十年(1894)書,是年又作《狂次謝公應未怪詩如東野不言寒》七言聯(lián)隸書(故宮博物院藏)。上款仲雅老賢侄居,下款七十六叟楊峴。此兩聯(lián),皆有簡古宕逸之氣,用筆富有纂意。
 清 楊峴 汲古蕩胸五言聯(lián)
《汲古蕩胸五言聯(lián)》,紙本隸書。上款“瓐育仁二兄大人督書”,下款“庸齋弟峴”?!皸铍`”結構嚴緊而又舒展,字形扁方,間架工整,疏密勻稱,其形寬而氣緊。筆劃疏朗,安排錯落,上下呼應,其結構造型,既強調外形的風采,又力求內涵的充實。此聯(lián)運筆如秦篆,其風格豪邁清新,縱橫有致,不離古法而有生意,是件創(chuàng)新妙品。
俞樾(1821-1907),字蔭甫,自號曲園居士,浙江德清人。清末著名學者、文學家、經(jīng)學家、古文字學家、書法家。道光二十四年中舉人,三十年(1850年)成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咸豐二年(1852)授編修,舉家遷北京南柳巷。咸豐五年充國史館協(xié)修,八月出任河南學政,次年二月主考。咸豐七年七月,御史曹澤(登庸)彈劾他所出試題割裂經(jīng)文,被革職回京。八年春南歸,居蘇州飲馬橋,時與陳奐、宋翔鳳相交,切磋經(jīng)學。咸豐十年返德清,后展轉紹興、上虞、寧波、上海等地。同治元年(1862)春抵天津。同治四年秋,經(jīng)兩江總督李鴻章推薦,任蘇州紫陽書院主講。同治六年冬,任杭州詁訪經(jīng)精舍主講。其間,先后至菱湖龍湖書院、上海詁經(jīng)精舍、德清清溪書院、長興箬溪書院講學。同治十三年,在蘇州馬醫(yī)科巷購地建宅,屋旁余地成曲尺形,疊石鑿池,栽種花木,題名曲園。此后,往返于蘇杭之間。光緒二十四年,因年老辭去詁經(jīng)精舍講席。光緒二十九年,鄉(xiāng)舉重逢(中舉人滿60周年),復任翰林院編修。光緒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公元1907年2月5日)卒,葬西湖三臺山東麓。臨終前作留別詩10首,代訃辭行。他是現(xiàn)代詩人俞平伯的曾祖父,章太炎、吳昌碩、日本的井上陳政皆出其門下。清道光三十年進士,曾任翰林院編修。后受咸豐皇帝賞識,放任河南學政,被御史曹登庸劾奏“試題割裂經(jīng)義”,因而罷官。遂移居蘇州,潛心學術達40余載。治學以經(jīng)學為主,旁及諸子學、史學、訓詁學,乃至戲曲、詩詞、小說、書法等,可謂博大精深。海內及日本、朝鮮等國向他求學者甚眾,尊之為樸學大師。
俞樾是晚清有影響的學者。他長于經(jīng)學和詩詞、小說、戲曲的研究,所作筆記搜羅甚廣,包含有中國學術史和文學史的珍貴資料。善詩詞,工隸書,學識淵博,對群經(jīng)諸子、語文訓詁、小說筆記,撰著頗豐,一生著述不倦,主要著述有《小浮梅閑話》、《右臺仙館筆記》、《茶香室雜鈔》等,輯為《春在堂全書》,凡500卷。當時社會上有一句流傳頗廣的話,叫做“李鴻章只知作官,俞樾只知著書”。俞樾工書法有江聲之風,以篆、隸法作真書,善以隸筆作楷書,別具一格。尋常書札,率以隸體書之,尤工大字。
 清 俞樾 碑刻楓橋夜泊
《楓橋夜泊》,碑刻。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江蘇巡撫陳龍重修寒山寺時,有感于滄桑變遷,古碑不存,便請俞樾手書了這第三塊《楓橋夜泊》石碑。其時,俞樾雖已八十六歲高齡,仍以其飽滿的情懷,穩(wěn)重的章法,渾圓的筆意,揮灑淋漓,一氣呵成。俞樾作書后數(shù)十天,便倏然長逝了。所題詩碑成為絕筆。這塊由俞樾補書詩碑名擅當時,拓本流傳甚廣,古雅拙樸。
 清 俞樾 俞樾致盛宣懷信札
俞樾寫信札,也往往用隸、篆書,顯示了他好古之風,而這件信札以小行書寫就,故顯的特別珍罕了。此信札寫的十分隨意、輕松,舉重若輕,展示了他行書的特色。
張裕釗(1823-1894),字廉卿。湖北武昌人。近代散文家、書法家。自幼天資穎異,青少年時期悉力研讀唐宋古文辭和歷史等經(jīng)世之學。尤其對宋代古文家曾鞏的《南豐集》揣摩精熟,頗有心得。這就使他從青少年時代就打下了堅實的治學基礎,也培養(yǎng)了他后來自辟蹊徑,突破藩籬的書學獨創(chuàng)精神。道光18年(1838年),張裕釗時年16歲,應縣試考取秀才。道光26年(1846),于湖北鄉(xiāng)試中舉。道光30年(1850年),張入京會試落第,后參加考選國子監(jiān)學正。既而中選,官授內閣中書。這次考選的主試官為曾國藩,因張文似曾子固而奇之。張氏后趨游于曾門,與黎庶昌、薛福成、吳汝綸等被人合稱為“曾門四學士”,被曾國藩推許為“可期有成者”(《清史稿·張裕釗傳》)。張裕釗在京供職兩年,官職不顯。目睹官場腐敗,但以書文自娛,后棄官南歸。1852年,張裕釗受聘主講于武昌勺庭書院。1854年,曾國藩進兵湖北,聞裕釗在鄂,遂召入戎幕參辦文案。此后相從十余年,同僚各有升達,唯張氏“獨以治文為事”,并不熱心于政治,故始終未得一官半職。最后終于絕意仕途,轉而致力于教育、文學和書法的研究。自1871年起,張氏先后主講于江寧(今南京)鳳池書院,保定蓮池書院,武昌江漢書院,襄陽鹿門書院。培養(yǎng)學生甚眾,范當世、馬其昶等都出其門下。直到光緒18年(1892年),張氏已70高齡,始由其子后沆、后澮從襄陽鹿門迎養(yǎng)至西安。1894年正月14日,于西安寓所逝世。張裕釗論學,繼承桐城余緒,認為漢學“枝辭碎義”,“窮末而置其本,識小而遺其大”,宋學“專從事于義理,而一切屏棄考證為不足道”(《復查翼甫書》、《與鐘子勤書》等),主張“學問之道,義理尚已。其次若考據(jù)、詞章,皆學者所不可不究心。斯二者固相須為用,然必以其一者為主而專精焉,更取其一以為輔,斯乃為善學者”(《復查翼甫書》)。張裕釗為文,推尊桐城義法,言“不信桐城諸老緒論,必墮龐雜叫囂之習”(姚永樸《舊聞隨筆》)。又師承曾國藩,力救桐城派古文氣弱之失,強調“文章之道,莫要于雅健”(《答劉生書》)。故其行文思力精深,黎庶昌稱其“淵雅超逸”,“論醇辭足”(《續(xù)古文辭類纂》)。吳汝綸更推尊他能“變而后大”,“獨得于《史記》之譎怪”,雖“文氣雄峻不及曾,而意思之詼詭,辭句之廉勁,亦能自成一家”(《與姚仲實》)。張裕釗自許亦甚高,自稱撰《書元后傳后》近似西漢人,不下于方苞、姚鼐、梅曾亮諸人(《答李佛笙太守書》)。張裕釗也能作詩,多牢騷抑郁語,如《讀史》等。亦有憂憤國事之作,如《孤憤》、《與友人夜話》等。所以吳汝綸《依韻奉廉卿》詩說:“張叟用文娛百憂,風濤入筆倒如流?!敝饕饔小跺ネの募?卷,《濂亭遺文》5卷,《濂亭遺詩》2卷。1916年,裕釗后人重刻文集,與遺文、遺詩,合為《濂亭集》。
張裕釗善書法,他從寫《張猛龍碑》入手,勤奮鉆研,不斷進取,成為清代一位有成就的著名書法家,張氏書法風格自成一體,獨樹一幟,對北碑書法藝術,是一個卓越的創(chuàng)造和發(fā)展,在國內外都有著較大的影響。近代書法大師康有為曾高度評價張的書法?!傲鋾鹿艤喣?,點畫轉折,皆絕痕跡”,“審其落墨運筆,中鋒必折,處墨必連,轉必提頓,以方為圓,落必含蓄,以圓為方?!钡茏颖榧昂韧?,日本的宮島大八先生是張裕釗的海外著名弟子,曾創(chuàng)辦書院,傳播張氏書法,成為日本書法的一大流派。張裕釗的書法亦名重一時,有《張廉卿先生論學手札》等墨跡多種行世。篤精古文辭,被稱為桐城派之勝流,工藝法,康有為稱其“集碑學之成”,推崇有加。其書法險峻中見剛健,在日本頗有影響。
 清 張裕釗 楷書南宮縣學記(局部)
《南宮縣學記》是我國晚清時期的書法大家張裕釗先生,于光緒12年(1886年)為重修南宮縣學而撰寫的記事碑文,是張裕釗創(chuàng)造的“南宮體”書法的代表作品,成為傳世名帖之一。據(jù)悉此碑已不存在,拓帖也極為少見?!赌蠈m縣學記》帖不但書法一流,而且碑文也寫得極好。特別是在文中擊中時弊,痛斥科舉制度之弊端,尤其令人欽佩。碑文中寫道:“天下之治在人才,而人才之必出于學,然今之學者,則學為科舉之文而已,自明太祖以制藝取仕,歷數(shù)百年,而其弊已極?!睆堅a摰倪@種論點,在康梁維新變法之前,有如此之高見,又有如此之膽量,實在難能可貴,不愧為一代大家之風范。
徐三庚(1826-1890),字辛谷,又字詵郭,號全罍、井罍,又號袖海,自號金罍道人、似魚室主、余糧生、山民,別號翯然散人等,上虞章鎮(zhèn)大勤人。清末著名篆刻家。徐三庚出生貧苦農家,稍長外出謀生,嘗打雜于道觀。觀中道人有擅長書法篆刻者,徐得其傳授,遂此入門,既有摹擬漢印之深厚基礎,又具漢碑額篆及天發(fā)神讖碑之書法根底。其作品上溯秦漢下逮元明,致力浙派,后取法鄧完白及漢碑額篆與天發(fā)神讖碑,參用其飛動體勢,使之熔為一爐,加以用筆妍媚潑辣,用刀細切利落,章法虛實相間,獨辟蹊徑,風格獨具,成為與趙之謙同期之又一位創(chuàng)新篆刻家,與吳讓之、趙之謙齊名。其能摹刻金石文字,所刻吳皇象書天發(fā)神讖尤佳。篆刻初學陳鴻壽、趙之琛,四十歲后參以漢篆、漢印結體,頗見功力,風格飄逸,疏密有致,自成一家,在當時一段時間內,頗為風行。其篆書被譽為“曹衣出水、吳帶當風”。但他運刀熟練,不加修飾,其行楷邊款,刀法勁猛,自然得勢,不失名家風范??逃×ψ非?、漢,能于鄧石如、吳熙載諸家而后,別樹一幟。近時篆刻家多宗之。其晚年篆刻趨向定型,習氣漸深,終成流弊。篆刻作品集有《金罍山民印存》《似魚室印譜》《金罍山人印譜》等。《海上墨林》、《再續(xù)印人傳》等有詞條收錄?,F(xiàn)存作品有《金罍山人印譜》、《金罍山民手刻印存》。
 清 徐三庚 隸書六言聯(lián)
《隸書六言聯(lián)》紙本 縱131.4厘米橫35.2厘米南京博物院藏。下聯(lián)款暑“己卯新秋袖海弟徐三庚將之里書之”?!凹好蹦送挝迥?1879)。他的篆、隸書法,取法《天發(fā)神讖碑》,風格獨具。此聯(lián)隸書燕尾高揚,開張有度,而能神采奕奕。
吳大澂(1835-1902),初名大淳,為避清穆宗諱改名,字止敬,又字清卿,號恒軒,又別號白云山樵、愙齋、白云病叟。江蘇吳縣人。清著名金石考古學家、書法家。1867年進士,授編修。出為陜甘學政。1877年赴山、陜襄辦賑務,不辭勞苦,親赴災區(qū)察勘,得左宗棠、曾國荃等保薦,次年,授河北道。1880年,詔給三品卿銜,隨吉林將軍銘安辦理寧古塔、三姓、琿春等東陲邊務。次年,授太仆寺卿。1883年,法國從越南向中國擴張,奉命會辦北洋軍務。1884年遷左副都御使。1887年,調任廣東巡撫。1894年,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吳大澄時任湖南巡撫,奏請從軍。8月15日、17日連電“奏請統(tǒng)率湘軍赴朝督戰(zhàn)”。不久,獲清廷允準,“帶勇北上”。旋被任為幫辦東征軍務。1895年1月,吳大澄率新老湘軍二十余營出關,2月11日到達田莊臺。3月7日日軍攻取營口,田莊臺隨后也被攻陷。吳大澄憤湘軍盡覆,欲拔劍自裁,被左右格阻之。乃自嘆曰:“余實不能軍,當請嚴議”。清廷以吳大澄“徒托空言,疏于調度”,于3月17日下令撤去其幫辦軍務職,交部議處。旋革職留任,尋命開缺。1898年,復降旨革職,永不敘用。光緒十三年七月,皇帝命吳大澄署河南山東河道總督,接辦堵口大工,于當年八月到任視事。光緒十五年他奏請用新法測繪黃河圖,光緒六年三月(1880年4月) 吳大澄為三品卿銜,赴吉林隨同銘安幫辦一切事宜,旋即改為“督辦”。 1885年6月8日,吳大澄會同琿春副都統(tǒng)依克唐阿重勘東部邊界。經(jīng)吳大澄、依克唐阿再三辯駁,據(jù)理力爭,終于達成協(xié)議。于1886年10月12日正式簽訂《中俄琿春東界約》及《中俄查勘兩國交界道路記》。歷任編修、河北道、太仆寺卿、左副都御史等職。卒年六十八。
吳大澄精于鑒別和古文字考釋,亦工篆刻和書畫。吳大澄書法以篆書最為著名。他的篆書很有特色,將小篆古籀文結合,功力甚深,即平時書翰也常用工整精絕的篆字為之,規(guī)矩整齊,別有情致。早年從陳碩父學篆書,中年以后又參以古籀文,書法益進。他開始學秦代小篆刻石,書法酷似李陽冰。后受楊沂孫的啟示,將小篆與金文相結合,并用這種方法書寫《論語》、《孝經(jīng)》以及信札。他的篆書大小參差、淵雅樸茂,在當時是一種創(chuàng)造。他對金石文字有精深的研究,開拓了對先秦文字的廣闊的視野,使他的篆書從中汲取了不少的營養(yǎng)。吳大澄寫篆書,喜用隸書書款。他的隸書橫平豎直,亦取法漢碑。行書學曾國藩,又頗有黃庭堅的趣味。吳大澄又以詩詞及散文著稱。著有《愙齋詩文集》、《說文古籀補》、《字說》、《愙齋集古錄》、《古玉圖考》、《權衡度量試驗考》、《恒軒所見所藏吉金錄》、《吉林勘界記》、《十六金符齋印存》等十余種。
 清 吳大澂 篆書七言聯(lián)
《篆書七言聯(lián)》,紙本。款識:“雨香五兄大人雅屬,清卿弟吳大澂?!扁j印:“吳大澂?。ò孜模?、戊辰翰林(朱文)?!睂⑿∽c金文相結合,大小參差、淵雅樸茂,別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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