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建

    仲春，春風(fēng)駘蕩，桃紅李白，田野里綠意蓬勃。蒿也從泥土里鉆出小腦袋，在春雨的滋潤下漸漸長出兩三片小葉。將蒿葉連同莖一起采擷回來，洗凈搗爛，和在糯米粉糊里做成團(tuán)，這就是清明時家鄉(xiāng)的美食——青團(tuán)。

    蒿，亦稱青蒿、香蒿。吃青團(tuán)的習(xí)俗可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周朝。《周禮》記載，“仲春以木鐸循火禁于國中”，百姓息炊，“寒食三日”。每逢寒食，人們不生火做飯，只吃冷食。在北方老百姓吃的是事先準(zhǔn)備好的棗糕、麥餅等，而在我們南方，則多為青團(tuán)、糯米糖藕等。明代《七修類槁》中也說：“古人寒食采楊桐葉，染飯青色以祭，資陽氣也，今變而為青白團(tuán)子，乃此義也。”清代《清嘉錄》對青團(tuán)有更為明確的解釋：“市上賣青團(tuán)熟藕，為祀先之品，皆可冷食?！?/p>

    兒時每到清明時節(jié)，母親就會到村邊的地頭去尋找青蒿。蒿的葉子碧綠，葉邊有小小的鋸齒，背面還有一層薄薄的青色絨毛。母親在田野里轉(zhuǎn)了一大圈，就采摘了一籃鮮嫩得似要淌出汁來的蒿葉，上面還沾著一顆顆亮晶晶的水珠。

    將鮮嫩的葉子倒在井水中洗凈，放入鍋內(nèi)，加一瓢水煮，名曰 “濯”。濯完蒿，母親就開始做餡兒了。先將花生米炒熟碾碎，在細(xì)碎的花生米中加入兩三勺紅糖，把它們攪拌均勻。把蒿葉倒進(jìn)早已準(zhǔn)備好的糯米粉中，揉啊搓啊，直揉得蒿和糯米粉水乳交融，此時一個翠綠的大粉團(tuán)就誕生了。接著母親將大粉團(tuán)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再把小粉團(tuán)捏成扁扁的圓心，中間放入餡兒，捏成圓錐形，然后小心翼翼地擺在竹制的蒸架上蒸煮，才燒了兩三把柴火，那清香就已從鍋沿邊溢出來，裊裊地飄散，誘得我涎水直流。再燒十多分鐘，青團(tuán)就熟了。母親掀開鍋蓋的瞬間，隨著熱氣升騰散盡，那些青團(tuán)小家伙便水靈靈地展現(xiàn)在我眼前，碧綠綠，如一塊塊翠玉，玲瓏剔透。母親用筷子夾住一個，吹了又吹，然后遞給我：“慢點兒吃，別燙著?！蔽移炔患按亟舆^來，一口咬下去，色、香、味俱全，綿軟，甘甜，清香雋永，頓覺滿口生津。

    《詩經(jīng)·小雅》中吟道：“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惫枢l(xiāng)的諺語中也有：“二月到，挑青蒿；做青團(tuán)，接女兒。”現(xiàn)在夢中還經(jīng)常吃青團(tuán)，是母親的青團(tuán)香甜了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