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電影原創(chuàng) 悄無聲息地上映、悄無聲息地下映也許已經(jīng)是國產(chǎn)小眾電影的常態(tài)了。 小眾是因為它不夠世俗、不夠主流,但絕不是因為它不夠好。 就拿今天這部電影來說。 低于1%的排片讓它自始至終都掩埋在犄角旮旯里。 沒有曝光,沒有人群為它站臺歡呼。 只有少數(shù)有幸看到它的觀眾在影院里發(fā)出淡淡的笑聲,并暗地里記下了幾位主人公的名字。 之后,恐怕不會再有人提起。 《大河唱》 大多數(shù)時候我都認為電影需要時間的沉淀才能看清它的底色與魅力。 但今天這部我卻迫切地希望趁還有排片,更多人能去看一眼。 因為時間對它來說不是醞釀而是摧毀。 這個故事,由蘇陽和他背后的音樂與故土情節(jié)帶出,自然直接,悠揚克制。 它是紀錄片但卻充滿了人情味。 鏡頭起到了記錄的責任,人物則充滿了鄉(xiāng)土的魅力。 沿著黃河流域往下,中國傳統(tǒng)手藝人的故事緩緩展開。 這里面既包含了他們的通達與快樂,也捕捉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落寞。 陜北說書人劉世凱,一生坎坷,兩任妻子皆先他而去。 辛苦養(yǎng)育三子女成人成家,最終也只能在女婿的工地干活,看女婿的眼色過活。 身邊除一把因用了太久而顯得油光發(fā)亮的三弦,似乎也別無其他。 但觀影過程中的笑聲卻也都來自于他。 劉叔為人樂觀天真,能說帝王將相,也能說愛情小調(diào)。 下了臺還不忘讓人看看手相,看桃花是否還在,姻緣是否能續(xù)。 我在影院里的第一個笑聲與第一次淚目都因為他。 受邀到北京演出時他沒有準備,于是現(xiàn)場即興說了一段freestyle。 臉上掛滿了手藝人淡然的笑容,說詞簡單天真但卻異乎尋常的可愛。 下了臺后對于那段即興,他說:“只要腦子快一點不就行了嘛”。 可在女兒出嫁的當口,平時愛笑愛聊的他腦子似乎轉(zhuǎn)不動了。 面對簇擁的親戚,幸福的女兒,他啞口無言。 眼里噙著淚水,躲到一旁抽煙去了。 《大河唱》作為紀錄片有著它中立客觀的天然視角,人物的悲喜都是樸實的情感流露。 我們或笑或感動,都因這無需渲染的心靈沖擊。 《大河唱》的紀錄片屬性也讓它嘗試探討了一番傳統(tǒng)技藝與城市化進展間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 比如,一直潛心為銀川民營劇團尋找廣闊天地的秦腔劇團團長張進來。 臺前,他是游西湖里怒發(fā)沖冠的賈似道。 舞刀的手臂孔武有力,眼睛一瞪仿佛奸相附體。 臺后,他是為出路不茍言笑的老大哥。 即便演一場虧一場也不容許有人敷衍舞臺與秦腔。 銀川的淘金者來來往往,但沒人為這傳統(tǒng)技藝而來。 他們帶著市井的氣魄與夢想,渴望立業(yè)發(fā)財。 但高樓建起,人們也隨之離開。 能讓秦腔容身的舞臺正在萎靡縮小。 劇團逐漸成為了邊緣群體,在山腳為了祈求風調(diào)雨順而賣力演出。 可嘆的是,祈來了雨,看戲的人卻悄然散去。 舞臺前陰雨綿綿、門可羅雀。 舞臺上熱鬧非凡、血濺桃扇。 這一刻的落寞,就像風雪下的山神廟,孤一盞明燈,等不到一人歇腳。 面對傳統(tǒng)技藝的流失跟擠兌,秦腔團長給出的答案倒是要直白得很。 他說:“年輕人浮躁,電視節(jié)目都沒有實質(zhì)性的東西?!?/span> 帶著一點看破跟對時代變遷的無奈。 相比秦腔團長的無奈,百年皮影班主魏宗富對技藝的流失倒更顯得扼腕痛惜。 他嘴上說著一代不容一代的東西, 但還是會有意識地搜集、拍攝、整理民間皮影的演出。 雖然氣力早已經(jīng)不如從前,幾步路就得停下歇息。 但還是會愿意抗著20斤重的皮影箱子,翻山坡,過大河。 最令人難過的一幕,還是皮影班主在種種嘗試后說出那句:“藝人死光,皮影滅亡?!?/span> 始終在行路上堅持的手藝人,最終還是決定賣掉自己手里陪伴半生的家伙什,好為千里之外求學的兒子留下一點兒家底。 畢竟養(yǎng)不了家也糊不了口的家伙什,對普通人來說還能有什么其它的現(xiàn)實意義嗎? 《大河唱》里出現(xiàn)的幾位傳統(tǒng)手藝人,可以說是對中國傳統(tǒng)技藝變遷的一次細致縮影。 說書、秦腔、皮影...... 但還有好多我們還未熟知便已經(jīng)走入邊緣的民間藝術(shù)。 比如,花兒。 花兒是發(fā)源于甘肅臨夏的一種唱腔,愛情是它最重要的一個主題。 寧夏西海固地區(qū)的花兒藝人馬風山,曾經(jīng)就是個離經(jīng)叛道的少年郎。 因為唱花兒,他變得熱情開朗。 站在山崗上,心里只想著唱歌。 寧夏西海固,在1972年被聯(lián)合國糧食開發(fā)署確定為最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地區(qū)之一。 但在《大河唱》的景致里,它卻顛覆了我對于西北地區(qū)黃天厚土的刻板印象。 由于生態(tài)改造,這里出現(xiàn)了明亮的梯田,野草覆蓋著山崗。 風吹著綠樹也吹著人。 高亢歡樂的花兒飽含情感,看著影像流動也讓人心情舒暢。 在這部紀錄片里,你能看到民間技藝那強大的生命力與它衰亡的力度幾乎成了正比。 當有觀眾存在時,每個手藝人都煥發(fā)著生機,他們興奮,也如受到鼓舞般的賣力。 但當觀眾消失時,孤獨與難以言說的無奈便悄悄爬到了心上。 在已經(jīng)發(fā)酸干渴的土地上,任你再有活力也難以生根發(fā)芽。 也許再過幾年,說書、秦腔、皮影、花兒終將因傳承人步入耄耋之年而退出歷史舞臺。 對現(xiàn)代人的影響也如雨水墮入洶涌翻騰的黃河水般無聲無息。 3年,1500個小時的素材,給了這一個半小時的影片足夠多的情緒張力。 4個固守土地的手藝人無法離開,也沒想過離開。 他們父輩與后輩的命運都與土地緊緊綁在了一起,技藝只是土地上終將被踏平的印記。 畢竟在大河奔騰過后,恐再無人把他們記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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