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座城
城市塑造了我們,我們一起探秘城市。11小時前 寧夏鹽池, 為兩位妻子遷墳的老劉被莊稼人喝住, 因為老劉沒經(jīng)他們同意, 就讓棺材過了他們的莊稼地。 老劉只好喊來遷墳的人。 運(yùn)棺材的人知道輕重, 直接給莊稼人跪下認(rèn)錯, 才算是徹底解除了這個小危機(jī)。 老劉命苦,兩任妻子都離他而去。 他說,遷完墳后,他就無牽掛了。 他還笑稱,自己的墳在兩任妻子中間, 他還像個皇帝。 老劉叫劉世凱,當(dāng)?shù)刂年儽闭f書人, 號稱在鹽池?zé)o人不知, 一把三弦上手后,freestyle張口就來。 當(dāng)然大部分時間,他說的還是已有的臺本。 陜北說書,不像是北方的評書, 不只需要說,還需要唱出來。 加上他帶有風(fēng)沙味道的口音, 一張嘴就讓人知道這音樂來自黃河。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 老劉都是個離不開土地的老實人。 寧夏的民間搖滾歌手蘇陽是他的朋友, 有一天蘇陽邀請他去北京說書, 見了面蘇陽才發(fā)現(xiàn),老劉沒帶三弦。 可能是蘇陽在電話里口誤,讓老劉不用帶, 結(jié)果老劉也就實誠地聽了他的話, 拾掇了頭發(fā)后,啥也沒拿,就去了北京。 這是只有土地人才有的實誠, 直讓活在城里的人精們感覺到了傻氣, 但老劉不管這些,他還是活在土地里。 后來老劉回到鹽池,不知怎的肩膀疼得厲害, 吃了藥也不見好轉(zhuǎn),只好撐起身子來到廟里, 對著神仙們拜上幾拜。 一位像是個推拿大夫的大姐, 抓起老劉的胳膊瞧了幾下, 然后下了個診斷。 但她既沒給老劉下針,也沒給老劉敷藥, 而是掏出了一個印章,點(diǎn)了幾下印泥, 就在老劉的上半身迅速蓋上了幾個章。 在老劉身上蓋章就像是神仙的允諾。 蓋完章,老劉呵呵一笑, 雖然他兩個月之后仍然沒啥好轉(zhuǎn), 但那一刻,他仿佛完成了一個任務(wù), 心里踏實了。 在城市人看來這是妥妥的封建迷信, 可對于和土地有羈絆的人而言, 這是一輩子無法改變的情感。 黃河從青海出發(fā),九曲十八彎, 進(jìn)入陜甘寧的地界后,繞著黃土高坡連拐四下, 在中國地圖上浩浩蕩蕩地甩出了一個“幾”字。 如果沒有去過黃河幾字灣, 你可能很難理解為什么老劉的歌聲里, 每次拐彎都像是給人一拳。 其實不僅是陜北說書, 這一片土地上還有花兒、秦腔、皮影戲…… 花兒歌頌的是自由的愛情, 歌詞時不時就會“開車”。 從小唱花兒的馬鳳山是家人和同鄉(xiāng)眼中的異類, 人們都不能理解,他為什么不學(xué)習(xí), 而是去歌頌生命里難以得到的東西。 皮影戲已經(jīng)活在了一個完全不屬于它的時代, 它似乎完全無法滿足人類對于影像的追求。 魏宗富的他太爺爺就是唱皮影戲的, 傳到他這一代就再也沒人來學(xué)了。 至今只有各個村子的廟會, 還能讓他們勉強(qiáng)撐起信念, 要不然沒人愿意背著沉重的大箱子, 孤獨(dú)地走在光禿禿的黃土山上。 即便是熱鬧的秦腔大戲, 到今天也沒有什么人來看。 秦腔劇團(tuán)團(tuán)長張進(jìn)來經(jīng)常連戲班子都湊不齊, 但幸好,他除了唱戲還有其它任務(wù): 劇團(tuán)來到鄉(xiāng)下連演三天, 第一天就是扮神仙求雨。 沒想到第二天瓢潑大雨,沒人來看戲, 可劇團(tuán)里的人高興壞了: 求雨那么成功,別的鄉(xiāng)肯定會來找他們。 這就是黃河幾字灣, 和城市里的中國完全不同。 地理書上說:這里是黃土高坡, 億萬年前的黃沙從遠(yuǎn)方吹襲到這里, 形成了千溝萬壑。 地理書上往往只有冰冷的描述, 與很多人印象不同的是, 黃土高坡其實土壤肥沃,種東西很容易就活, 只要在合適的時間下一場合適的雨。 但要是沒了這場雨,不管一個人有多么勤勞, 他也沒法改變顆粒無收的結(jié)果。 當(dāng)城里的中國人過上了無懼自然的現(xiàn)代生活, 他們似乎還生活在前現(xiàn)代社會。 所以老劉的唱腔里有拳頭, 馬鳳山和魏宗富就是要跟現(xiàn)實對著干, 張進(jìn)來湊不齊人也要把秦腔吼出來, 因為那是西北農(nóng)民對土地的的愛恨交織與糾結(jié), 劉世凱他們四個都是蘇陽的朋友, 這位人稱“蘇伯(bāi)伯(bāi)”的搖滾大叔, 原本是江南人,卻在寧夏的廠礦長大, 1990年開始在銀川組樂隊。 前幾年他發(fā)起了一個叫“黃河今流”的活動, 希望能通過采風(fēng), 找到西北黃河流域民間音樂的文化基因。 后來就有了這部叫《大河唱》的紀(jì)錄片。 蘇陽不斷將他采風(fēng)所得,融入到他的音樂中, 很多人說在他的歌里找到了故鄉(xiāng)。 但當(dāng)他去哈佛大學(xué)做分享的時候, 有人向他提問質(zhì)疑: 為什么要把花兒重新編曲,用流行方式表現(xiàn), 而不用原汁原味的傳統(tǒng)花兒去唱呢? 蘇陽的回答很簡單, 因為他自己并沒有活在傳統(tǒng)花兒的土壤里。 他沒法把西北民間音樂傳承下來, 老劉家里, 他的孫女對爺爺?shù)恼f書詞并不熟悉, 反而對蘇陽彈奏的旋律很有感覺。 而蘇陽跟她說, 那段音樂恰好是從她爺爺?shù)某焕镅葑兌鴣怼?/p> 今天生在黃土高原上的新人類是幸運(yùn)的, 他們已經(jīng)不再需要面對殘酷的自然。 但對西北民間音樂來說,這也是幸運(yùn)的么? 人和土地的羈絆越來越少, 他們還能嘶吼出那樣的愛恨情仇嗎? 本文部分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部分圖片來源于一條視頻 對《大河唱》導(dǎo)演楊植淳的采訪視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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