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狼巷的記憶》 劉麗青 忻州古城修舊如舊,激活了無數(shù)忻州人的記憶…… 我們家是隨著六六年祖父祖母離休搬到古城內的,我那時雖五周歲,倒也有了一些記憶。記得奶奶帶著我從療養(yǎng)院(現(xiàn)在的軍分區(qū))多次徒步到城內看房,每次必經(jīng)城門樓,那時的城樓感覺好大呀,大到仰頭看不見樓頂。城門洞內的石條路又光又亮,凹凸不平,兩側有兩條半米多高的石臺,正好夠一個成年人坐在上面歇腳,城門樓左右兩側已經(jīng)有了環(huán)行道,只是很窄,門樓上住滿鴉雀,不管有人沒人,就那么肆無忌憚地盤旋在四周,讓人感覺城門樓既古老,又蒼涼。 祖母最后看準了城門樓西南側石狼巷三號院,院子在一個沖北的小細胡同里,大門面朝西開,院子入深到二號院后,二號院正房的后房墻成為我家的南墻。小院獨立幽靜,正房五間,背靠城門樓西側汽車配件公司倉庫,倉庫院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榆樹,為我家小院后房墻形成了一個遮風擋雨的自然屏障。東房三間,背靠城門樓下大街西側的一個三進院的后房墻。小院被舊主人用磚和石子輔成一個大肚蝎子,頭頂正對東房門,尾巴連著西面大門,完整的圖案占滿了整個院子,我家搬過來后街坊間的小朋友們經(jīng)常來,也經(jīng)常會踩著這只大蝎子玩。沒有人推敲過舊主人的用意,我猜測蝎子是五毒之一,可能是辟邪吧。過去除了大戶人家一般都是土院,可見原主人還是比較富裕。院內正房中間還栽著一顆罕見的泠青樹,雖然長勢茂盛,但與大蝎子一樣令人費解。不過泠青樹春天開滿小白花,秋天掛著比山楂小的果子,顏色淺黃透紅,三五個一叢叢,掛滿樹枝,煞是好看,只是吃起來有點酸澀。祖父喜歡養(yǎng)鳥,常年養(yǎng)著“紅點”,就是下巴下面有一片紅的那種鳥。祖父總給“紅點”喂雞蛋黃,從小我就好生羨慕那只鳥。我們家搬來后泠青樹就成了“紅點”美麗的家園,祖父每天會把鳥籠掛在樹上,然后躺在樹下的“躺椅”上欣賞它的舞姿和叫聲。那時的小院春來“榆錢”似落梅堆砌,花開如雪上枝頭;秋至庭院深深影橫斜,私語切切月滿窗,可惜當時只道尋常事。如今回想,小院深鎖四季,好不雅致。 不過老宅院也有不尋常之事,是我后來在電視臺工作時遇到幾位老西街民工,了解我們家。告訴我這個宅院布局是個刀把形,呈兇,原主家就岀過兇事所以賣了。祖父祖母都是無神論者的老革命,即使知道這些也不會在意。事實上我們家入住后的確不太吉利,隨著祖母的離世,院內不斷發(fā)生鬼異之事,以至保姆晴天白日也不敢一個人呆在家里,當然我一個人更不敢了。不管當年怎樣,如今想起來,冗長的記憶如一篇古舊的詩文,仍然那么深刻、那么美好,即使有些靈異之事倒是更添了幾分神秘之韻,令人神往。 石狼巷我們家搬來時叫“反修巷”,很多年我們都不知道原本應是石狼巷。據(jù)史料記載,巷內曾有一座五道廟,廟內有一座“哮天犬”石雕,故稱“石狼巷”。巷子里除了西街幾戶獨門獨戶的農戶人家,十來個院子都是大雜院,一號院住著老干部李家和鐵路上工作的張家。張家小孩多,一個人工作供養(yǎng)全家老小,日子過得很拮據(jù)。兩個女兒和我年齡相仿,但是巷子里的同齡人不怎么和那兩個姐妹玩。二號院住著楊、武、韓三家,楊家三個女兒兩個兒子,三女兒生的非常漂亮,人稱三三,她有兩兄弟和我家兄弟姐妹們年齡差不多,所以是我家的常客。我家所以兄弟姐妹多是因為伯伯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住在巷子最深處的西城墻下的棗澗,上學上班都經(jīng)過石狼巷,大哥本來就和我跟著祖父祖母生活,伯伯家的孩子上下學都會來祖母家哄鬧半天才回去,所以巷子里的孩子都愿意到我們家玩,不過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父親愛玩,他除了吹拉彈唱還經(jīng)常打獵釣魚,來家的大人小孩都會因為父親而熱鬧、開心。 二號院還有武家,武爺爺也是老干部,家有四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韓家三個女兒和一個寶貝兒子,聽說三代單傳,專門顧著保姆照看,保姆帶著孩子經(jīng)常在我家串門,兩口子都工作,男主人還是當年的在職干部,其大女兒和武家三女兒都比我小一歲,我們三個是形影不離的小閨蜜。四號院住著好幾戶人家,李家三女兒略小于我們,長得很水靈,也是我們的玩伴。再向西有個拐南面的丁字口,里面是行署大雜院,院內有個水籠頭,小時候經(jīng)常去那個院子打水。剛搬到石狼巷時,往西頂?shù)筋^才有口轆轤井,后來有人跳了井,巷口南側才有了一個水管,城內附近居民都在哪里挑水,但是要購買水票,憑票挑水。我家買了院子后經(jīng)常留住戶,但從來不收房租,只要給我家挑水就行。 當年行署那邊大雜院住著一戶與我們家很要好的干部家庭,四個女兒兩個兒子,孩子們都長得很漂亮,三女兒四女兒偶爾也來我家玩。老二是大哥的同學,幾乎每天泡在我家,和大哥搗鼓收音機、望遠鏡,有時上房上樹掏麻雀捉鳥蟲很不消停。一次又把收音機拆了用電烙鐵焊,不小心把我一雙僅有的尼綸襪子給燙了個洞,為此我還哭上門去找了他媽。 進進出出,巷內的大小宅院都不以為然,現(xiàn)在回想,行署大雜院高墻大門幾進幾出,里面容納著十幾戶人家,院內雕欄玉砌、全部是磚結構的刻花浮雕,曾猜想定是一戶了不起的大戶人家,如今才知道原來是忻州嘉禾陳氏產(chǎn)業(yè)。兩進院,五十余間房,其院落結構緊密,布局疏朗,七踩斗拱,鶴壁飛椽,雕花砌欄,煞是氣派。如果保留到今天,都是珍貴建筑文物。其實石狼巷的幾戶南院,也是有著大鐵門鈸的大門,當時雖然是大雜院,遙想過去定是大戶。 圖片來源于《弦歌不絕》 行署大雜院對面是忻州唯一的大禮堂,動員大會、斗私批修大會、樣板戲演岀等都在這里。每當有活動,自行車鈴聲夾雜著人來人往的噪雜聲就會??斷涌動在巷子里,每當這個時候,也是巷里孩子們最興奮的時候,都會早早擠在大禮堂門口等機會往里混,常常要被帶袖章把門的紅衛(wèi)兵驅趕好幾次,可我們都已經(jīng)是古樓里的鳥,練就了一身耐驚耐怕、不屈不撓的本領,最終都有辦法進去。 “吳宮花草埋幽徑, 晉代衣冠成古丘” 隨著古城一次又一次的改造,大部分宅院早已灰飛煙滅,古城的復活令忻州幾代人激動的同時,又讓幾代人重新拾起了那些裝滿故事的老巷子的留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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