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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黛澤之化妝，我國古代，早已實(shí)行。迨及唐朝，人文燦然，宮嬪眾多，使六宮粉黛，競(jìng)美爭(zhēng)妍。所以化妝一項(xiàng)，更趨濃艷。日本平安朝女子之化妝，起源亦由于唐，今分為髻鬟、額黃、眉黛、朱粉、口脂、花鈿、妝靨七項(xiàng)述之。但因材料至為缺少，有窺見其一斑而已。www. 01 髻 鬟 據(jù)唐王《炙轂子》（此書已佚，今據(jù)《淵鑒類函》所引）、后唐馬縞《中華古今注》、宇文氏（年代不詳）《妝臺(tái)記》所記載，唐代髻鬟之種類頗多，列舉如下： 半翻髻 反綰髻 樂游髻?。ㄒ陨细咦鎸m中之髻） 雙镮望仙髻 回鶻髻 愁來髻 飛髻 百合髻?。ㄒ陨闲趯m中之髻） 歸順髻 平番髻 鬧掃妝髻 盤桓髻 驚鵠髻 拋家髻 倭墮髻（一云髻） 囚髻（《新唐書五行志》） 烏蠻髻（小說《紅線娘傳》） 上列中之拋家髻，見于《新唐書·五行志》，謂唐末京都婦人梳發(fā)，以兩鬢抱面，狀如椎髻，當(dāng)時(shí)謂之拋家髻。因此其形狀如何，可想象而知。倭墮髻，見于《古今注》，謂倭墮系為墮馬之余形?！逗鬂h書·梁冀傳》注謂：墮馬髻，側(cè)在一邊。梁徐陵《玉臺(tái)新詠序》有“妝鳴蟬之薄鬢，照墮馬之垂鬟”之句，可以想見其一種垂鬟之狀。烏蠻，即為猓猓，則烏蠻髻，乃系猓猓椎髻之形象。此外如百合髻、驚鵠髻等，即可因其名而推想其形狀也。要之，形狀真正如何，本難探知。然讀唐人詩集，則知有高髻、垂鬟兩種。先舉高髻之例如下： 共折路邊花，各持插高髻，髻高花匼匝。（寒山《詩三百三首》） 側(cè)垂高髻插金鈿。（岑參《敦煌太守后庭歌》） 翠髻高叢綠鬢虛。（王建《宮詞》） 高髻云鬟宮樣妝。（劉禹錫《贈(zèng)李司空妓》） 髻鬟峨峨高一尺。（元稹《李娃行》） 岑參詩是描寫高髻垂鬢之狀，王建詩是詠贊宮中之高髻。據(jù)日本太和藥師寺吉祥天女之像，則唐代高髻之狀，可以推想而知。 據(jù)以上舉例，唐代宮中之髻，想必頗高。百合髻，驚鵠髻等，亦高髻也。但據(jù)王建《尋橦歌》之“重梳短髻下金鈿”，及羅虬《比紅兒詩》之“輕梳小髻號(hào)慵來”，則當(dāng)時(shí)之有“短髻”“小髻”，自不待言。 又鬢之中，有所謂蟬鬢者。據(jù)《古今注》系魏文帝時(shí)宮人莫瓊樹所造，望之縹緲，如蟬翼然。蓋因其兩鬢極薄，極似蟬翼，故有此名。唐詩關(guān)于蟬鬢之歌詠頗多，特舉二三例如下： 片片行云著蟬鬢。（盧照鄰《長安古意》） 蟬鬢紅冠粉黛輕。（劉言史《樂府雜詞》） 至于垂鬟之例： 釵承墮馬鬟。（張昌宗《太平公主山亭侍宴》） 花映垂鬟轉(zhuǎn)。（儲(chǔ)光羲《夜觀妓》） 髻鬟垂欲解。（孟浩然《美人分香》） 二人蛾眉梳墮馬。（李頎《緩行歌》） 風(fēng)流夸墮鬟。（白樂天《代書詩一百韻寄微之》） 柔鬟背額垂，叢鬢隨釵斂。（元稹《恨妝成》） 日本正倉院御物樹下美人屏風(fēng)繪之髻，及近長安發(fā)掘之彈阮咸美人像，恐亦為垂鬟之一種。 又日本《大寶令》有所謂“寶髻”者，《令義解注》謂以金玉飾髻緒，故云“寶髻”。蓋以金玉之鈿、釵、步搖等，而飾高髻，亦效唐人也。舉唐詩如下： 為君安寶髻。（王勃《臨高臺(tái)》） 山花插寶髻。（李白《宮中行樂詞》） 寶髻高梳金翡翠。（章孝標(biāo)《貽美人》） 倦枕徐欹寶髻松。（韓偓《晝寢詩》） 額 黃 02 女子于額之妝飾，有所謂額黃，一云鴉黃者，必在額頭之上，施以黃粉。唐人詩集，記載頗多。特舉二三例如下： 纖纖初月上鴉黃。（盧照鄰《長安古意》） 微汗欲銷黃。（楊巨源《美人春怨》） 額畔半留黃。（吳融《賦得欲曉看妝面》） 宮樣輕輕淡淡黃。（王涯《宮詞》） 撲蕊添黃子，呵花滿翠鬟。（溫庭筠《南歌子》） 頭黃侵膩發(fā)。（韋莊《女冠子》） 03 眉 黛 中國女子，早用眉黛。降及唐朝，當(dāng)亦行之。據(jù)《海錄碎事》（此書未見，據(jù)《佩文韻府·支韻》）記載，唐玄宗命畫工畫十眉圖：一曰鴛鴦眉；二曰小山眉；三曰五岳眉；四曰三峰眉；五曰垂珠眉；六曰月棱眉，又名卻月眉；七曰分梢眉；八曰涵煙眉；九曰拂云眉，又名橫煙眉；十曰倒暈眉。 據(jù)《妝臺(tái)記》，五代宮中之畫眉，一曰開元御愛眉，二曰小山眉……所舉名目，與《海錄碎事》相同。又貞元宮中人，愛以青黛畫蛾眉，亦載于《妝臺(tái)記》?！吨腥A古今注》謂楊貴妃能畫黑眉。眉之畫法，雖有種種不同，然讀唐詩，知有濃而廣與淡而細(xì)者兩種。先舉前者之例如下： 拂黛隨時(shí)廣。（沈佺期《李員外秦援宅觀妓》） 輕鬢叢梳闊拂眉。（張籍《倡女詞》） 凝翠暈蛾眉。（元稹《恨妝成》） 前所記樹下美人之眉，當(dāng)然屬于此類。再舉后者之例如下： 淡掃蛾眉朝至尊。（張祜《集靈臺(tái)》之二） 眉黛拂能輕。（孟浩然《美人分香》） 青黛點(diǎn)眉眉細(xì)長。（白居易《新樂府上陽白發(fā)人》） 連娟細(xì)掃眉。（溫庭筠《南歌子》） 宮樣衣裳淺畫眉。（韓偓《忍笑》） 除上列所舉以外，又有八字眉。八字眉早已流行于漢武帝宮中，茲將見于唐詩中，舉兩例如下： 寶鏡休勻八字眉。（韋應(yīng)物《送宮人入道》） 雙眉畫作八字低。（白居易《新樂府時(shí)世妝》） 朱 粉 04 唐朝女子多愛紅妝，先擦白粉，再加朱色，舉例如下： 傅粉貴重重，施朱憐冉冉。（元稹《恨妝成》） 薄粉輕朱取次施。（羅虬《比紅兒詩》） 此外紅妝之例猶多，此種紅妝，樹下美人之顏面，即為一例。又舉淡妝之例如下： 紅粉春妝寶鏡催。（孟浩然《春情》） 美人紅妝色正鮮。（岑參《敦煌太守后庭歌》） 翠蛾紅臉不勝情。（司空曙《觀妓》） 紅鉛拂臉細(xì)腰人。（張祜《李家柘枝》） 臉紅眉黛入時(shí)妝。（羅虬《比紅兒詩》） 一抹濃紅傍臉斜。（同上） 據(jù)王仁?！堕_元天寶遺事》，天寶年中，特異的化妝甚為流行，有所謂“淚妝”者。宮中嬪妃輩，施素粉于兩頰，相號(hào)為“淚妝”。識(shí)者以為不祥，后有祿山之亂。 女子于胸前亦擦白粉，看下面的詩，即可了然。 長留白雪占胸前。（施肩吾《觀美人》） 粉胸半掩疑暗雪。（方干《贈(zèng)美人》） 粉著蘭胸雪壓梅。（韓偓《席上有贈(zèng)》） 05 口脂（燕支） 燕支，擦于臉上。但唐僖宗、昭宗時(shí)，京都婦女競(jìng)相擦于嘴唇，以分別其妍否。試讀《潛確類書》（據(jù)《淵鑒類函》）、《妝臺(tái)記》，則唐代女子，擦燕支于唇上之事數(shù)見不鮮。惟因其擦之方法，各有不同，名稱遂因之而異。茲列舉其種類如下： 石榴嬌 大紅春 小紅春 嫩吳香 半邊嬌 萬金紅 圣檀心 露珠兒 內(nèi)家園（《妝臺(tái)記》園作圓） 天宮巧 洛兒殷 淡紅心 猩猩暈 小朱龍格 雙唐媚 花奴樣子 據(jù)《新唐書·五行志》，元和末年，婦女盛行奇異之化妝，不擦紅粉，只以烏膏涂唇上，有似悲啼之狀。白樂天《時(shí)世妝》所謂“烏膏注唇唇似泥”者，是也。 關(guān)于口脂之詩，向未多見。岑參詩有“朱唇一點(diǎn)桃花殷”（《醉戲竇子美人》詩）之句，或即指此。然樹下美人之唇，乃明是擦上燕支。 花鈿 06 據(jù)宋承《事物紀(jì)原》，唐代婦女面部化妝，有所謂“花鈿”者。蓋宋武帝之女壽陽公主，開始為梅花妝?！妒挛锛o(jì)原》“冠冕首飾”部，有一段關(guān)于花鈿之記載： 《酉陽雜俎》曰：“今婦人面飾用花子，起自唐上官昭容所制，以掩黥跡也。”按隋文宮女貼五色花子，則前此已有其制矣，似不起于上官氏也。《雜五行書》曰：“宋武帝女壽陽公主，人日臥于含章殿檐下，梅花落額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經(jīng)三日，洗之乃落，宮人奇其異，競(jìng)效之?！被ㄗ又饕善鹩诖恕?/p> 樹下美人眉間白綠色之狀，恐即此也。溫庭筠詩有云：“臉上金霞細(xì)，眉間翠鈿深”（《南歌子》），亦可以參照。但《長恨歌》所謂“花鈿委地?zé)o人收”，乃是金之花簪，與此不同。 07 妝 靨 伴眉間花鈿而起者，又有“妝靨”。妝靨，系以青丹點(diǎn)于兩頰，是亦落梅妝之遺意。《事物紀(jì)原》“冠冕首飾”部，有一節(jié)關(guān)于妝靨之記載： 近世婦人妝，喜作粉靨，如月形，如錢樣，又或以朱若燕脂點(diǎn)者，唐人亦尚之，段成式《酉陽雜俎》曰： “如射月者，謂之黃星靨。靨鈿之名，蓋自吳孫和誤傷鄧夫人頰，醫(yī)以白獺髓，合膏琥珀太多，痕不滅，有赤點(diǎn)，更益其妍，諸嬖欲要寵者，皆以丹青點(diǎn)頰，此其始也?！庇衷疲骸按髿v已前，士大夫妻多妒者，婢妾少不如意，則印面，故有月點(diǎn)錢，茍如此，則固非嘉事也。宋武宮中，敩壽陽落梅花妝，此其遺意也?！?/p> 樹下美人之兩頰口邊，有白綠色之妝飾，蓋即妝靨也。元稹詩云：“滿頭行小梳，當(dāng)面施圓靨”（《恨妝成》詩），亦明指此事。 要之唐代女子化妝，頗似日本樹下美人屏風(fēng)畫之妝飾，足證日本文化，受唐代賜予之厚。 （此節(jié)譯自《史學(xué)雜志》第二十一編第四號(hào)《唐代女子化妝考》） 正文/黃現(xiàn)璠 圖片/侵刪 新 書 推 薦 《唐代社會(huì)概略》 作者：黃現(xiàn)璠 出版社：北京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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