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歷史教師王漢周

01

南宋嘉定十三年夏天。

江南水鄉(xiāng)。

一個午后。

紹興下了一場大雨，這場雨非常大，時間也很長。

紹興山陰縣，縣城西門一戶人家的屋檐下，有一個孩子，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想著自己的心事。

這場雨什么時候才能停下了呢？

這樣，他就可以出來和小伙伴一起玩了。

煙雨蒙蒙里，有一艘小舟在江中緩緩前行，船頭，有一個僧人，頭戴斗笠，目視前方。

船艙中，有一個中年人，向船頭的僧人喊道：進來吧，雨越來越大了，等一會吧，等雨停了再往前趕路。

那僧人說：沒必要，往前走吧，前面虹橋，我有一個非常相好的朋友，咱倆就去他家吃飯。

中年人說算了吧，下著雨，去人家家里面做客，太給人麻煩了。

僧人說，沒事，他們家雖然窮，不過那全保長還是有幾個拿手好菜的。一會給他幾兩銀子，讓他老伴買些酒肉，就可以了。

這個船艙里的中年人名叫余天錫，是一個私塾的教書老師。

那僧人，則是他的朋友。

余天錫一路旅行，也確實肚子餓了，聽說僧人的朋友全保長做的好酒菜，不免心動，就答應了。

只是這一去，驚天動地，改變歷史，讓南宋太子斃命，讓大宋王朝加速了它的滅亡。

02

余天錫和那個僧人在山陰縣西門停了下來，去敲全保長的家門。

那個孩子依然在屋檐下數(shù)著雨滴，等待著天晴。

看見來了客人，他趕忙朝屋子里面喊道，舅父，舅父，家里來客人啦。

全保長聞聲趕來，看見久別的朋友，十分的開心，就把僧人和余天錫請進屋中。

僧人給了全保長一些銀子，讓他家人去買菜，全保長做菜，很快，一桌美味佳肴就上桌了。

酒席上，僧人向全保長介紹了余天錫的身份：這個是余天錫，是一名私塾教師。

全保長妹妹有兩個孩子，大概十四、五歲左右的樣子，一直在旁邊伺候酒席。

全保長聽說余天錫是個教師，就讓他提幾個問題，考考兩個孩子的念書的情況，余天錫一番考試，覺得還真不錯，老實忠厚，學習踏實，順便問了一句，這倆孩子都是叫什么名字呢？

全保長說，老大叫趙與莒，今年十六歲，老二叫趙與芮，今年十四歲。

余天錫突然愣了一下，放下了筷子，奇怪地說，怎么是姓趙？

全保長樂了：當然是我妹夫姓趙啊，我這倆外甥也姓趙。

余天錫說，你妹夫呢？

全保長說，孩子的父親，前兩年去世了，剩我妹妹孤兒寡母沒地方去，就投奔我這啦。

余天錫嘆息道，原來如此啊，這倆孩子還挺可憐呢。

全保長說，真的是可憐啊，幸虧我心好，怕我妹妹吃苦，就接他們住在我這里，唉，說起來，他們還是皇親國戚呢，和現(xiàn)在的皇帝也是遠方的親戚呢，只是，這分支越來越遠啦。

余天錫心中再次震動了一下，說道，他們家有族譜嗎？

全保長說有啊，就喊過妹妹，把老趙家的族譜拿過來，原來是趙匡胤之子趙德昭那一支的，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代了，早就成了八竿子打不著的皇親國戚了。

03

余天錫雖然喝了一些酒，可并沒有醉，他心里慢慢地起了一個念頭。

他望了一眼那個僧人，對全保長說道，剛才這個朋友只是給你說我是一名教師，卻沒有向你說明我是在誰的家里教書。

現(xiàn)在，我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所以，就不得不向你說清楚了。

全保長看他忽然這么嚴肅和緊張，也嚇了一跳，說，你說吧，是什么事情呢？

余天錫說，讓孩子們睡覺吧，順便把門也關(guān)上。

全保長一看這么嚴重，就連忙趕走了孩子們，就剩余天錫、僧人他們?nèi)齻€人。

余天錫說，我現(xiàn)在是在宰相史彌遠的家里教書，既是他們家的教師，也是史相的幕僚，

現(xiàn)在呢，史相有一件事非常發(fā)愁，那就是圣上的弟弟，沂王，沒有子嗣，一直想在皇族里面找個忠厚老實的孩子，繼承沂王的王位。

可是，已經(jīng)尋找了好幾年了，一直找不到滿意的，那些孩子大都嬌生慣養(yǎng)，聰明有余，穩(wěn)重不足，我今天看到你的這個大外甥，非常穩(wěn)重、知書達理，我覺得，應該可以達到史相的要求。

全保長驚愕得嘴巴張開，半天沒有合攏，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就僵直在那里了。

那僧人也吃驚地說，你說的這是真的嗎？

你可別開全保長的玩笑啊，這可兒戲不得啊。

余天錫嚴肅地說，我哪有這閑工夫開玩笑，這樣吧，我這次是回家參加鄉(xiāng)試，鄉(xiāng)試結(jié)束，我立即來找你，帶著你這兩個外甥，去讓丞相過目。

04

次日，余天錫、僧人走了。

全保長家里忙了起來。

由于要去面見宰相史彌遠，所以，要給兩個孩子置辦衣服，教習禮節(jié)，加緊讀書。

全保長家里比較貧窮，只得賣掉了僅有的幾畝薄田，湊了一些錢來辦理這些事情。

這無異于一場賭博，而僅僅憑的是那個陌生的私塾老師余天錫的幾句話。

畢竟，人是守不住秘密的，很快，鄉(xiāng)鄰們都知道了這兩個孩子要去杭州繼承沂王爵位的事情。

有好多人便勸說全保長，這個事情有些不靠譜啊，哪有這么容易的事情，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啊，還是老老實實種地吧，萬一有一點閃失，連個退路都沒有了。

當然，更多的人等著看笑話。

幾個月后，余天錫鄉(xiāng)試完畢，如約前來，領(lǐng)走了兩個孩子。

余天錫和僧人領(lǐng)著孩子，一路坐船，來到杭州，偷偷地安置在史彌遠的相府之中。

史彌遠，字同叔，號小溪，別號靜齋。

浙江寧波人。是宋孝宗時期的名相、尚書右仆射史浩的第三個兒子。

在歷史上，史彌遠雖然一直是以奸臣面目出現(xiàn)，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文才和學識都是非常高的。

淳熙八年，他在吏部舉辦的選拔人才的考試，即銓試中，獲得第 一名。

在后來的仕途中，他擔任了許多官職，例如：太常寺主簿，大理司直，諸王宮大小學教授。還做了很多實際性的工作，浚溝洫，固堤防，實倉廩，均賦役，訓練士卒，儲存軍糧等等，都獲得了上級領(lǐng)導的嘉獎。

時任丞相京鏜曾對他感慨地說：“今后你的功名事業(yè)將遠遠超過我，我愿將子孫托付給你。”

當時，在朝廷上一手遮天的是權(quán)臣韓侂胄。

因為，當時的皇帝宋寧宗，是由韓侂胄一手扶上帝位的，所以，對于韓侂胄，宋寧宗完全是言聽計從，毫不懷疑。

而韓侂胄也是一心一意北伐，希望能夠收復故土。

只是他能力不夠，加上時運不濟，最終釀成了開禧北伐的大潰敗。

在這一次大潰敗中，史彌遠看到了機會，他是堅定的主和派，如今，主戰(zhàn)派失利，不得人心，他迅速抓住了機會，殺了韓侂胄，自己借機上位。

史彌遠從此和寧宗他媳婦楊皇后結(jié)成聯(lián)盟，一個主外，一個主內(nèi)，掌握了大宋的全部權(quán)力。

請記住，史彌遠和寧宗他媳婦楊皇后是鐵血聯(lián)盟，非常穩(wěn)固的那種。

05

隨著宋寧宗年紀漸老，史彌遠就開始注重培養(yǎng)下一代，當時，寧宗的幾個兒子都是未成年就夭折了，最終，不得不從族人里面選了一個兒子叫趙詢的作為太子，

史彌遠曾經(jīng)是太子趙詢的老師，師生感情很深，如果一切都是歲月靜好，那就沒有后來紛繁復雜的那么多事情了。

太子趙詢卻在他29歲那年突然得病去世了，這給了史彌遠極為致命的打擊，讓他悲傷不已，又痛惜不已。

幾個月之后，宋寧宗再次立了一個皇子，也是同族的侄子輩里面挑選出來的，名叫趙貴和，寧宗給他賜名趙竑。

皇子趙竑的老師是當時的理學名家真德秀，這個真德秀是朱熹的再傳弟子，當時在秘書省任職，由于是理學大家，所以，寧宗皇帝讓他當太子的老師。

真德秀知道自己的徒弟處境很微妙，由于他皇子的身份，必然是如履薄冰的局面，尤其是在權(quán)相史彌遠的關(guān)注之下，更要小心翼翼。

然而，趙竑畢竟是年輕人，總有說漏嘴的時候，所以，時不時的總傳來趙竑對于史彌遠的不滿之語。

這讓史彌遠膽戰(zhàn)心驚，寧宗皇帝年紀越來越大，身體狀況也不好，萬一駕崩，這個趙竑肯定先收拾自己啊。

他還得確認一下。

皇子趙竑是一個文藝青年，擅長彈琴，于是史彌遠就重金買了一個文藝女青年送給趙竑做妾，這個美女也特別喜歡彈琴，與太子趙竑一邊談情，一邊彈琴，讓趙竑非常開心。

暗地里，史彌遠每個月都給文藝女青年家里送去大量金銀財寶，然后把美女的兄弟也都火速提拔成官員，這下子，文藝女青年對史彌遠死心塌地的效忠，將趙竑的每日言行點滴不漏地都匯報給了史彌遠。

于是，史彌遠得知，趙竑家里墻壁上有一張地圖，趙竑經(jīng)常指著海南島說：“我日后如得志，就把史彌遠安置到這里?！?/p>

海南島在宋朝時候，是對官員們最狠、最重的處罰了。

還經(jīng)常稱呼史彌遠為“新恩”，意思是自己當皇帝以后就把他流放新州或者恩州。

06

史彌遠的心涼了。

拔涼拔涼的。

他立即展開自救活動，首先通過楊皇后，給寧宗皇帝提醒，你的弟弟沂王早逝，卻沒有子嗣，應該給你弟弟找個兒子，留個香火啊。

寧宗皇帝一想，是啊，這個事情很重要啊，那就交給宰相史彌遠去辦吧。

這才有了故事開頭的一幕，史彌遠秘密安排自己的幕僚余天錫，在趙氏宗族里面找個聰明的、關(guān)鍵是穩(wěn)妥的、忠厚的孩子，作為沂王的子嗣。

這次，余天錫領(lǐng)著趙與莒、趙與芮兄弟，來讓史彌遠面試。

一般學識淵博的人，都擅長看相，畢竟相由心生。

史彌遠不但是進士出身，而且在朝廷的銓試中名列第一，所以，文才、學問都很豐富。

他還做過禮部侍郎，因此他非常擅長看相。

仔細面試了兩個孩子，他非常滿意，對余天錫說，這個長子趙與莒，貴不可及。

但是，這個事情你辦的不妥帖，搞得全保長家附近的人都知道了，這樣太明顯了，你還得給他們送回去，慢慢來，等到風聲過去了，大家都不記得這個事情了，再悄悄地送來。

這個計劃，再也不要向任何人說了，就咱倆知道，也別給全保長說了。

07

余天錫這次也精明了，什么也不多說，就只是一句話：史相看過了，說是不太滿意，讓送回去。

全保長滿心歡喜而來，此刻，如同冰水澆頭，癱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這怎么有臉回去見鄉(xiāng)鄰啊。

余天錫也覺得有些殘忍，但是，此刻什么也不能說。

就這樣，全保長灰溜溜的回去了，遭到了鄉(xiāng)人們的群嘲。

那一段日子，全保長一家人成了大家茶余飯后的笑料。

人們紛紛傳說全保長家地都賣了，被人騙的挺慘，就差要飯了。

不過，所有的新聞，熱度都不會超過半個月，很快，他們家的糗事就被人們遺忘了。

紹興，西門，居民們的生活又回復了正常。

趙家的兩個孩子也和平常一樣，玩耍，讀書。

日子，每天一樣，又不一樣。

命運，早已在那一天，發(fā)生了改變。

一年之后，余天錫悄悄地來了。

這一次，他帶著趙家的兩個孩子，悄悄地離開了。

沒有人關(guān)心，這倆孩子去了哪里。

沒有人知道，這一家人的命運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除了史彌遠和余天錫。

08

這一年，是宋寧宗嘉定十四年，即公元1221年。

趙與莒、趙與芮兄弟被領(lǐng)到了寧宗皇帝的弟弟，已經(jīng)去世的沂王的王府里面。

史彌遠和余天錫派人教導這兩個孩子的禮儀，皇宮的規(guī)矩。

主要的培養(yǎng)對象就是長子趙與莒。

由于他現(xiàn)在的身份是沂王的嗣子，所以，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改名字，改為趙貴誠。

從此，再也沒有趙與莒這個人了。

余天錫的母親朱氏，天天陪著他倆，學習各種知識。

當然，最重要的是給趙貴誠正兒八經(jīng)的找個老師，這個老師現(xiàn)在史彌遠是沒時間當了，但是，他要找一個可靠的人來教授這趙貴誠。

余天錫雖然可靠，只是一直還沒有考中，還沒有功名。

只得在國子監(jiān)里面找。

在宋代，國家的最高學府叫做國子監(jiān)，其最高領(lǐng)導叫做國子祭酒。

下面還有很多級別，比如副長官叫司業(yè)，協(xié)助祭酒；

再下面國子監(jiān)丞、典簿、令史、譯史等等。

而里面的老師按級別分為博士、助教、學正、學錄等等。學錄是里面地位比較低的教師。

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學錄，名叫鄭清之，被史彌遠選中了。

09

史彌遠找到了鄭清之，說，我有個重要任務(wù)交給你。

鄭清之雖然之前曾見過宰相史彌遠，但是沒有想到堂堂宰相會有事情找自己。

當他聽了史彌遠的任務(wù)之后，驚呆了。

鄭清之沒有猶豫，立即答應下來。

次日，他的任命就下來了，從底層的學錄連升四級，任命為博士。

兼任魏惠憲王府教授，升為宗學諭。

他的任務(wù)，就是教授沂王嗣子趙貴誠。

鄭清之沒有辜負史彌遠的重托，趙貴誠迅速地成長起來，不僅學識氣度不凡，而且對史彌遠恭謹有加，感恩戴德。

鄭清之的官職也隨著趙貴誠的成長而扶搖直上，

三年之后，宋寧宗嘉定十七年，寧宗皇帝駕崩。

史彌遠知道，該來的終于來了，趙貴誠該出山了。

那天夜里，皇宮里面，宋寧宗剛剛斷氣，燭火搖動之中，除了外面的侍衛(wèi)，只有史彌遠和鄭清之在旁，按道理，他應該喊皇子趙竑前來繼位，辦理喪事，昭告天下。

史彌遠緊緊攥住鄭清之的手，說，快，趕快把趙貴誠接過來，你知道該怎么做，你知道該怎么做。

鄭清之知道，這是一場冒險，冒險失敗，大家都是族誅。

鄭清之以最快的速度出宮，直奔沂王王府。

史彌遠這邊，喊來余天錫，說，去請楊次山父子。

先說鄭清之這邊，他來到沂王府，見到趙貴誠，氣喘吁吁地劈面就說，王爺，皇上已經(jīng)駕崩，現(xiàn)在你要去宮中即皇帝位，史相已經(jīng)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一邊說，一邊拉著他就走。

趙貴誠如雷轟頂，呆在那里，遲遲不動。

鄭清之說，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史相培養(yǎng)你這么多年，大家都是要冒這個險的。

半晌，趙貴誠流出淚水，哭泣著說，我父親死得早，只有母親相依為命，請您記得，我的母親還在紹興的西門。

說完這句話，便拉著鄭清之的手，出門了。

鄭清之握著徒弟的手，心中也不免悲傷，

10

不一會，就趕到了宮中。

史彌遠見到趙貴誠，心中石頭落了地，對鄭清之說，快，趕緊起草詔書，追加沂王嗣子趙貴誠為皇子，即日立為太子。

指著已經(jīng)死去的寧宗，對著趙貴誠說，現(xiàn)在，他就是你的父親，跪下磕頭吧。

不一會，楊次山父子趕到。

楊次山是楊皇后的兄弟，他代表了楊皇后的一派勢力，畢竟，宋寧宗的天下，楊皇后主內(nèi)，史彌遠主外，只要這倆人聯(lián)手，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當然，楊次山這邊代表楊皇后，也是得到了保證的，那就是，趙貴誠登基，楊皇后垂簾聽政。

于是。

楊次山連夜領(lǐng)著趙貴誠拜見了楊皇后。

楊皇后上下打量了一會這個史彌遠嘴上常常提起的趙貴誠，拍了拍他的背，說道，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兒子了。

趙貴誠連忙跪下來行禮。

一切就緒。

此時，正牌的皇子趙竑還蒙在鼓里。

他已經(jīng)得知了父皇駕崩的消息，可是，怎么還沒有人來通知自己登基呢？

他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家里走來走去，可是，卻什么都做不了，雖然自己馬上就要當皇帝了，不過，只要沒有走完程序，他依舊還是一個皇子，沒有任何權(quán)力。

他眼見得外面一群一群的士兵、官員過來過去，卻沒有人來通知他，就越發(fā)的急躁。

11

眼看黎明時分，終于有官員來敲門了，讓他上殿。

趙竑急匆匆進宮，每進一層宮門，他的侍衛(wèi)就被攔下幾個，最終，只剩下他一人進到宮中。

殿上元帥夏震領(lǐng)著他，對著已經(jīng)去世的宋寧宗行哀禮，然后，又把他帶到百官的隊伍里面。

趙竑蒙了，對夏震說，這個位置不屬于我啊，我的位置應該在上面啊，該主持儀式讓我登基稱帝了啊。

夏震說，你這么著急干嘛？

還沒有宣讀遺詔呢，等宣讀完了遺詔，你就可以上去了。

趙竑這才放寬心，安心等待宣讀遺詔。

過了一會，遠遠地，一個人在皇帝座位上開始宣讀遺詔，宣讀完畢后，只見百官拜舞，恭賀新皇帝繼位，然后一一跪下磕頭。

趙竑忽然說，不對啊，我憑什么跪下磕頭，我給誰磕頭？

只見殿上元帥夏震走過來，突然按著他的脖子，強行讓他跪下磕頭，趙竑拗不過，只得磕頭了事。

臺上登基的皇帝正是曾經(jīng)家住紹興西門外的趙與莒，后來改名趙貴誠，如今，登基稱帝，改名為趙昀，是為南宋第六代皇帝，宋理宗。

宋理宗改元寶慶，這一年被稱為寶慶元年（1225年）。

此時，宋理宗趙昀宣布的第一項任命就是：任命皇子趙竑開府儀同三司，進封為濟陽郡王，判寧國府，加趙竑為少保，進封為濟王。

此任命堪稱高官厚爵，位極人臣，是普通官員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但是，對于趙竑來說，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虛幻的泡影。

刀把已經(jīng)攥在人家手中，這一切都是夢。

第二年，他就牽連進一件謀反的案子，被史彌遠派人縊死。

12

這個故事至此，基本上結(jié)束了。

最后，我們還是按慣例交代一下眾位出場人物的結(jié)局。

先說史彌遠，自從宋理宗即位，史彌遠再一次掌握朝政，權(quán)勢熏天。

無論多少人前仆后繼的彈劾他，宋理宗都置之不理。

鬧得最兇的就是已經(jīng)死去的皇子趙竑的老師，理學大儒真德秀，一直彈劾史彌遠，不肯與之同朝為官。

而宋理宗也很同情真德秀、魏了翁等一班理學大儒，并沒有為難他們，只是貶官，等到后來史彌遠去世，就立即把他們召回，一一加以重用。

宋理宗紹定六年（1233年）十月，史彌遠病死，活了七十歲。

被宋理宗追封為衛(wèi)王。

可以說，史彌遠生榮死哀，一生榮華富貴，善始善終。

甚至，因為宋理宗的緣故，在《宋史》里面，他連奸臣傳都沒有進去。

畢竟，他是宋理宗的根基和依據(jù)，如果完全否定了他，就勢必牽連到宋理宗的皇位來路問題。

史彌遠死后，鄭清之接替他繼續(xù)擔任宰相。

畢竟，他是宋理宗的老師，任命他為宰相，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從一個小小的國子監(jiān)學錄，十幾年的時間拜相封侯，鄭清之的人生堪稱傳奇。

史彌遠死后，宋理宗開始了親政，鄭清之盡心輔佐他，召回了理學人士真德秀、魏了翁，大力提倡程朱理學。

鄭清之當了近二十年宰相。

年紀大了，就上疏請求辭官，宋理宗一律不準。

他倆師生感情深厚。

朝廷在明堂有事，宋理宗下詔讓閣門官給鄭清之派兩個人，攙他上明堂。

宋理宗又賜給他玉帶，命令他戴著玉帶上朝。

鄭清之后來多次上奏請求辭官，宋理宗不許。

他不停地上奏，宋理宗不得已，命鄭清之以太傅、保寧軍節(jié)度使、醴泉觀使、齊國公之銜致仕退休。

1251年11月19日，鄭清之去世，遺表送到朝廷，宋理宗十分震驚哀悼，為其輟朝三天，特贈尚書令的官職，追封魏郡王，賜謚號“忠定”。

13

再說余天錫。

余天錫后來終于考上進士，開始了一路升遷。

沒幾年的時間，就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

一年之后，就升為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封奉化郡公，這就相當于副宰相了。

然后宋理宗繼續(xù)給余天錫加政績：授資政殿學士、知紹興府、浙東安撫使。

余天錫的母親朱氏也要好好地封賞一下，宋理宗登基之后，就立即將余天錫的母親封為周國夫人、楚國夫人，老夫人一直活到九十多歲。

眼看余天錫的政績差不多了，宋理宗準備在老夫人生日那天拜余天錫為宰相。

可惜還沒等到那一天，余天錫就去世了。

宋理宗贈他太師稱號，謚忠惠。

宋理宗知道余天錫還有個弟弟叫做余天任，很有能力，就任命其為為兵部尚書。

余天錫宗族里面有個侄子叫做余晦，也很有能力，后來也被宋理宗提拔為尚書。

當時的余天錫家，被稱為一門三尚書。

14

最后再說宋理宗。

宋理宗趙昀在位四十年，是南宋在位時間比較長的皇帝，只是他沒有子嗣。

這真是一件怪事，南宋的幾個皇帝都是沒有子嗣，這絕后的概率也太大了吧，難道是有什么秘密？

他眼看后繼無人，就立了自己的親弟弟，趙與芮的兒子為太子，起名為趙禥。

只是這個趙禥先天有些弱智，以至于許多大臣極力反對，要求在皇族里面再尋一個智力正常一些的，但都遭到宋理宗的否決。

他心里清楚，他和他弟弟才是親兄弟倆，和其他皇族，幾乎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宋理宗在位的四十年，正是蒙古人日漸強大的時代。

1234年，蒙古滅金。

這些都沒有讓他警醒，也沒有讓南宋振作起來。

他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他的一生，南宋距離滅亡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景定五年（1264年）11月16日，宋理宗在臨安去世，在位40年，享年60歲，遺詔他的侄子、太子趙禥即皇帝位，是為宋度宗。

這一年，離南宋滅亡只有15年了。

臨南宋吳炳作品 凌粵軒品

老王： 在百姓看來，趙竑上不上位都一樣，對趙竑自己來說，一日不到手的果實，就一日該低調(diào)。宋理宗第一次不也被退回嗎？

人間的事，就像天上的云，飄忽不定，永遠有變數(shù)，大家最好到終局才笑出聲。

低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