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是最能代表豪放派的詞作，被譽為“古今絕唱”，與《赤壁賦》同作于1082年，是一首懷古詠史之作，全詞借古抒懷，雄渾蒼涼，大氣磅礴，筆力遒勁，境界宏闊，打破詞作專寫“綺羅香澤”婉約嫵媚之束縛，開宋詞豪放派之先河。這首詞以寫景、寫歷史人物為緯線，以抒發(fā)感慨為經(jīng)線，經(jīng)緯交織，縱橫一氣，而中心則是抒寫詞人懷才不遇、老大無為的身世慨嘆。 （圖片來自網(wǎng)絡） 【原詞】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備注】流傳后世的幾種不同版本，區(qū)別在三處：一是“亂石穿空，驚濤拍岸”作“亂石崩云，驚濤裂岸”；二是“檣櫓”作“強虜”；三是“人生”作“人間”。 【白話詞意】 滾滾東流的大江啊，你翻卷著歷史的浪花，淘盡了那些千古風流的英雄豪杰。那舊營壘的西邊，人們說那就是三國周瑜大破曹軍的赤壁。兩岸亂石林立直入云霄，驚濤駭浪拍打江岸，浪涌卷起的雪白浪花宛如萬千雪堆。如此美麗多嬌一如畫卷般的錦繡江山，怎能不涌出了無數(shù)的英雄豪杰啊。 遙想當年的周公瑾，絕代佳人小喬剛剛嫁給他，那是多么的意氣風發(fā)英姿雄健風度翩翩神采照人啊。他手執(zhí)羽扇頭戴綸巾，在從容瀟灑的說笑閑談之間，便讓八十萬曹軍灰飛煙滅了。如今我神游古戰(zhàn)場追憶往昔，可笑我竟是如此的多情，以致未老先衰鬢發(fā)斑白。人生啊恍如一場大夢，姑且舉杯奠祭這一江千古依舊的明月吧。 【賞析】 “念奴嬌”是詞牌名，“赤壁懷古”是題目，中國古典文學中“懷古”類詩詞很多，通常借助歌詠歷史遺跡來抒發(fā)感慨。這首詞是蘇軾游覽黃州赤壁時想到赤壁之戰(zhàn)，有所感觸而寫，當然，歷史上赤壁之戰(zhàn)的地方是另一個赤壁。 懷古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是如何聯(lián)系古和今，蘇軾望著滾滾東流的長江，想到歷史上那些才華出眾、功業(yè)煊赫的大咖們都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猶如被歷史的浪花沖刷了一般。于是，蘇軾用“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把眼前的長江和歷史上的風云人物巧妙地聯(lián)系起來。 這發(fā)端三句觸景興感、先聲奪人、氣魄宏大，深得李白《將進酒》開篇之神韻，作者慨嘆時光流逝得太快、太無情，歷史上那些功勛煊赫的英雄豪杰尚且被淘去了，何況空懷興邦濟世而無法施展的流放貶謫之人呢。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三句，交待“風流人物”及其活動場所。“人道是”暗點眼下所游的黃州赤壁，只是人們的傳說。以“三國周郎”限定“赤壁”，為的是突出周瑜在赤壁鏖戰(zhàn)中大破曹兵、奠定三國鼎立局面的歷史功績，并為下闋緬懷周瑜預伏一筆。 接著“亂石”三句，集中描寫赤壁雄奇壯闊的景物：陡峭的山崖亂石高插云霄，洶涌的駭浪猛烈地搏擊著江岸，滔滔的江流卷起千萬堆澎湃的雪浪。這種從不同角度而又訴諸于不同感覺的濃墨健筆的生動描寫，把讀者帶進一個奔馬轟雷、驚心動魄的奇險境界，使人心胸為之開闊，精神為之振奮，透過這濤聲浪涌，我們隱然感受到了當年鏊兵的壯觀。 “江山”二句，收束上文，帶出下闋。“江山如畫”，這脫口而出的贊美，是作者從大自然的雄偉畫卷中自然而然地得出的結(jié)論。錦繡山河，必然產(chǎn)生、哺育出無數(shù)英雄豪杰，而三國正是這樣一個人才輩出的時代：橫槊賦詩的曹操，馳馬射虎的孫權，隆中定策的諸葛亮，足智多謀的周瑜等等，真可謂“一時多少豪杰！” 下闋贊美赤壁英雄周瑜，并借以抒發(fā)個人感慨。“遙想公瑾當年”承接上闋“三國周郎赤壁”和“一時多少豪杰”，而于“多少豪杰”中突出寫東吳主帥周瑜：一是以美女襯英雄，《三國志》記載，周瑜24歲授建威中郎將，并與吳主孫策聯(lián)姻，娶了江東“國色”小喬，喜上加喜，當然“雄姿英發(fā)”，同時也暗示周瑜是在得到吳主完全信任的情況下，懷著必勝信念率軍抗曹；二是寫服飾，“羽扇綸巾”，寫周瑜在決戰(zhàn)關頭不是身著戎裝而是穿便服，顯示出他風流瀟灑的儒將風采；三是寫指揮作戰(zhàn)，“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寫出他對這場戰(zhàn)役早已運籌帷幄、成竹在胸，因而從容不迫、指揮若定，按預訂部署，用火功一舉擊敗強大對手，創(chuàng)造了軍事史上以弱勝強的輝煌戰(zhàn)例。在這幾句里，詞人寥寥幾筆就寫出了周瑜的勃勃英姿和堅定沉著的性格氣質(zhì)，使這一英雄形象躍然紙上。 從“故國神游”到“一樽還酹江月”是詞人自抒胸懷，對歷史人物的景仰，恰恰包含著對自己現(xiàn)實狀況的不滿?！岸嗲閼ξ摇笔恰皯ξ叶嗲椤钡牡寡b，有自嘲之意，赤壁之戰(zhàn)時周瑜年僅34歲，而蘇軾作此詞時已47歲。人家那樣年輕就已成就了彪炳史冊的偉業(yè)，而自己年紀這么大了，卻一再遭受構(gòu)陷和排擠，甚至鋃鐺入獄，幾乎性命不保，貶謫到黃州后，既無實權，行動還被監(jiān)視。自己的處境如此不堪，卻還想效法古代英雄，豈不該笑話自己對世事太過“多情”了嗎！說自己“多情”也暗含對統(tǒng)治集團“無情”的控訴。 “人生如夢”，自嘲之余，一種看破紅塵的消極情緒油然而生，他覺得人生不過就象一場大夢，個人的榮辱實在難由自己掌控，還是不要太“多情”的好，那就不要再徒發(fā)感慨了，還是給江上這千古依舊的明月奠祭上一樽酒，伴月痛飲、笑看明月清風吧！ 這首詞的結(jié)尾雖流露出較低沉和矛盾的消極情緒，但從全詞看，他所抒發(fā)的情思是豪邁、奔放、壯闊的。這樣壯闊雄放的詞境與風格，在蘇軾之前是沒有的，所以，后人常把它同柳永《雨霖鈴》詞相對舉，分別作為豪放詞和婉約詞的代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