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父親離開我們快8個月了，等到閑下來的時候，我依然常常想起父親，想起他的往事，想起他對我們的教育和影響。

這些日子，父親只有一次進(jìn)入我的夢境：在老家河溝邊，伙伴們告訴我，那是我父親，似夢非夢中，父親真像影子一樣，向我告別，漸行漸遠(yuǎn)，飄然而逝。

自然想起我小時候的一件往事：父親忙于公事，從家門口過，沒有進(jìn)門，鄉(xiāng)鄰告訴我，我父親回來了，我忙和弟弟順著公路追趕，終于見到了父親，但父親和我們匆匆?guī)拙?，又離我們遠(yuǎn)走了……

醒來，兩眼濕潤良久，再也無法安睡。

父親是我讀了50年的一本書，總想換換角度寫寫父親，無奈間，忙忙碌碌，心力不濟(jì)，無法下筆。父親從軍七年，現(xiàn)在女兒又在部隊(duì)，父親臨終最高興的事情，莫過于孫女兒到部隊(duì)工作，續(xù)了他的軍旅緣。

又近建軍節(jié)，去年建軍節(jié)，父親健在，寫了拙文《【原創(chuàng)】建軍節(jié)：老兵·父親》給父親。今年，我只能分期貼2009年寫父親的文字來紀(jì)念永無相見的父親了。

父親今年76歲，精神好，整天在家洗洗刷刷，忙里忙外，儼然一名家庭婦男，還堅(jiān)持養(yǎng)了一頭大豬，在自留地種了蔬菜，又好像是一位老把式農(nóng)民。 

父親是父輩中的最年長者了，雖然已是佝僂著腰，老態(tài)龍鐘，但還是信心百倍，幻想著活到100歲，接受記者采訪，驕傲地訴說自己的兩大長壽秘訣：一是愛勞動，二是少吃油葷。 

父親的晚年，應(yīng)該是幸福的，幸福的轉(zhuǎn)折點(diǎn)，應(yīng)該就是當(dāng)年我考上了大學(xué)。

我還清楚地記得：當(dāng)哥哥把我上重點(diǎn)大學(xué)分?jǐn)?shù)線的好消息告訴父親時，父親正在挑水，鄉(xiāng)親們都笑話他水都快挑得飛舞起來了，從此，家里似乎就撥開了層層陰霾見到了融融陽光。 

（一）

父親童年的時光或許是歡樂的。

聽人說，父親小時候調(diào)皮，不事稼穡，東晃西蕩，還口齒不清地對家里取笑他的雇工說：“我又不像你們是做事的人”。

有一次，犯了錯，祖母要打他，他機(jī)智靈活，飛快跑到小河邊，邊跑邊大聲地向著追趕他的祖母喊，說家里掛著肉，祖母舍不得給工匠們吃。祖母氣得沒法，又奈他不何。 姑媽說，這是父親故意氣祖母的謊言。

到底家里掛著還是沒掛著肉，鄉(xiāng)親們有多種版本，但已無從考證。

不過，祖父留傳下來的關(guān)于肉一個故事倒是真的，多年來，鄉(xiāng)親們都還有人偶爾提起。

有一次，祖父家里沒有存儲的米，舂米已來不及，家里又請了匠人，拿什么招待客人呢，祖父沒辦法，只好給每個人做了一大缽肉，開了一次“念飯下肉”的洋葷。 

想來，這時候，父親的家境應(yīng)該還是不錯的。

祖父是一個積積攢攢起家的地主，方圓幾里都有他的田地和山林，房屋都有夾層墻的好幾棟，家里還經(jīng)常有長短工，聽說，鼎盛的時候，曾經(jīng)有十多個傭工到湘西運(yùn)貨，遭到土匪搶劫，出現(xiàn)過人命官司。

可是，在父親的記憶里，祖父祖母的生活還是非常節(jié)儉的，沒有過幾天好日子，竟還比不上現(xiàn)在的尋常人家。 

花無百日紅，人無百年運(yùn)。無憂無慮的童年畢竟是短暫的，在這之后，父親勇敢地走過了大半輩子的坎坎坷坷。 

父親12歲的時候，祖母去世，等到17歲的時候，祖父又拋棄了家里大小不一的七個孩子，含恨離開了人間，父輩們生存的艱難可想而知。

母親常常告訴我們，父親是苦水里泡大的。 

祖父祖母都是因?yàn)槌Ｒ姴∪ナ赖?，去世的時候，祖母剛剛40歲，祖父也只有40多歲，都正當(dāng)壯年啊！

父親告訴我，我還有一個叔叔也因?yàn)榱〖?歲的時候就夭折了，直到如今，父親還常常想起，這個叔叔夭折的時候，祖母悲痛欲絕的情形。

我不知道，后來，父親在部隊(duì)里當(dāng)上了醫(yī)生，是否要立志拯救像祖父祖母叔叔一樣被病痛耽擱的人。

但我只知道，父親一生不知挽救過多少人的生命，可就是無法喚回這些親人的生命了！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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