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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文中子·守弱篇》云：“三皇五帝有觀戒之器，命曰侑卮?！?/span> 卮即欹器。卮言為戒而無言也。卮言日出謂日日反省而求諸己之謂也。后文舉“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例，便是明反身修己之意，反己求真，日有所獲也。重，尊也。重言者尊者之言，耆艾年先所成，得道之言也。寓，托也。寓言者，托外物而言道也?！昂鸵蕴炷摺薄洱R物論篇》有云，天倪即自然之分，道法自然尚德以和之謂。寓言、重言皆論道之言也，九成為寓言，得之于外，七成為先得道者之言，而卮言，行有不得，日日反求諸己?！洱R物論》云：“何謂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辈皇遣蝗唤苑辞笾T己，時時警誡，以求其是以求其然，寓于無爭，天德尚和之謂也。）寓言十九，藉外論之。親父不為其子媒。親父譽之，不若非其父者也。非吾之罪也，人之罪也。（吾者，施身自謂也。罪者，過也。人者，仁也。仁者，親也?！叭酥铩币饧础叭手^”也。非施身自謂有過，乃親父私己愛子之心有過也。）與己同則應，不與己同則反；同于己為是之，異于己為非之。（仁親之有過，以己是為是，以己非為非。此心懷私己也。）重言十七，所以已言也，是為耆艾。年先矣，（已，成也，以言得道。已言猶成言，得道之言。耆艾后當無斷，接年先矣為句：“是為耆艾年先矣?！薄抖Y記·曲禮》:“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史記·周本紀》：“瞽史教誨,耆艾修之?！?/span> 耆艾年先謂老而有德者。）而無經(jīng)緯本末以期年耆者，是非先也。（日月經(jīng)天，二十八宿緯成。道體為本，器用為末。故胸無經(jīng)緯本末則非得道者。年耆謂年老。非得道而待年老者非耆艾年先之尊者。）人而無以先人，無人道也；（《禮記·禮運》：“人者，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故此言人道，后人之祀也，以求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也。無人道則無祀，無祀則無尊也。）人而無人道，是之謂陳人。（有道之先人謂之尊者，無道之先人謂之陳人。陳人者，死去之人罷了。宣云：“猶老朽也。”）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曼衍，連綿不絕之態(tài)，猶日日堅持不懈貌。）所以窮年。不言則齊，齊與言不齊，言與齊不齊也，故曰無言。言無言，終身言，未嘗言；終身不言，未嘗不言。（此處斷句有誤，當為：“不言則齊齊，與言不齊言，與齊不齊也，故曰無言，言無言。終身言，未嘗言；終身不言，未嘗不言?！饼R，中正也。不言則莊肅中正，與言私己則不正，與齊刻意則不齊，故曰：“說是無言，無言以言道。終身言道不悟道，言猶不言；終身不言道而堅持反己求真，不言猶至言矣。”）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惡乎然？然于然。惡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惡乎可？可于可。惡乎不可？不可于不可。（自，己也。有自，心存私己之謂也。心存私己則以己然為然，以己不然為不然，以己可為可，以己不可為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此語亦見于《齊物論篇》。固者，本然之謂也。物固有所然者，名也。物固有所可者，用也。無物不然，無物不可。故萬物皆得其用也。）非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孰得其久！（久者，常于中也。《道德經(jīng)》云：“天乃道，道乃久?！?故得其久即得其道。不是日日反己求真，道法自然，以和為德，何能得其道乎?。?/span>萬物皆種也，以不同形相禪，始卒若環(huán)，莫得其倫，（種，類也。禪，代也。始卒猶生死。倫，常，恒久之謂。不同形相禪者，如出芽、散葉、開花、結實、枯敗，相禪以不同形也。萬物有生有死，沒有恒久不死的。）是謂天均。天均者天倪也。（這便是自然。） 莊子謂惠子曰：“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時所是，卒而非之，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非也?！?span style="color:red">（時，是也。《則陽篇》稱蘧伯玉。）惠子曰：“孔子勤志服知也。”（服，習也。勤志服知即勤服志知，亦互文也。惠子嘉孔子勤于學習志于學問也。）莊子曰：“孔子謝之矣，而其未之嘗言。（拜賜曰謝?；葑淤n言，故謝之。未之嘗言者，日日求己而不言。）孔子云：‘夫受才乎大本，（受，得也。才，《說文》艸木之初也。本，草木之根柢也。得草木之初于大根，即大根初發(fā)新芽也。）復靈以生?！?span style="color:red">（靈，神也?！洞蟠鞫Y記》云：“陽之精氣曰神，陰之精氣曰靈?！蹦镜藐庩柧珰舛猩鷻C也。）鳴而當律，（倡舉亦謂之鳴。《德充符篇》云：“子以堅白鳴。”此鳴，倡舉仁義之謂。律，常也，仁義禮智信謂之五常。）言而當法。（此言，《春秋》之謂。孟子云：“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保?/span>利義陳乎前，而好惡是非直服人之口而已矣。（基于利義之好惡是非僅能服人之口也。）使人乃以心服，而不敢蘁立，定天下之定。（蘁音悟，逆也。蘁立，即忤逆?；谌柿x之好惡是非卻能使人心服而不敢忤逆，天下也就安定了。）已乎已乎！吾且不得及彼乎！”（事實上，基于仁義之好惡是非所建立的道德體系并不被老莊所認可，以其私己刻意，經(jīng)常被批評。此處莊子感嘆，孔子之道雖非至道，然其濟世安民，我且不得及也。然莊子然不然，亦可謂和以天倪也。） 曾子再仕而心再化，（宣穎曰：“化，變也?！保?/span>曰：“吾及親仕，（親通作新。親仕即新仕。今通解謂親仕為雙親在世時為官，后仕為雙親離世時為官?！俄n詩外傳》記載，曾參為養(yǎng)活父母仕于莒，曾當過“得粟三秉”的官職。故曾參新仕，雙親皆在，故雖三釜之少而心樂。）三釜而心樂；后仕，三千鐘而不洎，吾心悲?！?span style="color:red">（“不洎”后當無斷，連下為句。洎，及也。后仕，當指魯哀公二十七年，武城大夫聘曾參為賓師，設教于武城。魯哀公二十年，其父親病故，曾參淚如涌泉，水漿不入口者七日。事可見《禮記》。故曾參再仕，其父已去，故雖三千鐘之多而不及其心中悲傷之重。然其再仕之時，孔子已經(jīng)先其父而去。此亦寓言，托以明道罷。《左傳·昭公三年》云：“齊舊四量,豆、區(qū)、釜、鐘。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則鐘?！弊⒃疲骸案?，六斗四升，鐘，六斛四斗?！保?/span>弟子問于仲尼曰：“若參者，可謂無所懸其罪乎？”（懸，系也。罪，《說文》捕魚竹網(wǎng)。故懸罪則有所欲亦有所得。）曰：“既已懸矣。（既，既廩，亦作餼廩，稍食之謂，即官府按月發(fā)給的官俸。已經(jīng)有所懸系也。）夫無所縣者，可以有哀乎？（若無懸，何有哀？）彼視三釜三千鐘，如觀雀蚊虻相過乎前也?！?span style="color:red">（心欲俸祿則觀之有別。三釜如蚊虻，去之無憂。三千鐘如觀雀，棄之不舍。觀與鸛通。此句應首句，明曾子之心系累俸祿產生了變化。） 顏成子游謂東郭子綦曰：“自吾聞子之言，（觀后文，知東郭子綦之言乃丹道修真之要，性命雙修之圭旨也。）一年而野，（野，樸野，樸質無華之謂?！墩撜Z》云：“質勝文則野?！钡さ佬拚嬷昂B(yǎng)本原，救護命寶”也。）二年而從，（安神祖竅，翕聚先天也。神居于祖竅，氣聚于泥丸，相聽相從也，故謂之從。）三年而通，（蟄藏氣穴，眾妙歸根也。氣歸丹田，沖任有調，故謂之通。）四年而物，(天人合發(fā)，采藥歸壺。藥成故謂之物。)五年而來，（乾坤交媾，去礦留金。留金故謂之來。）六年而鬼入，（靈丹入鼎，長養(yǎng)圣胎也。圣胎成故言鬼入，鬼者，歸其真宅之謂也。）七年而天成，（嬰兒現(xiàn)形，出離苦海。嬰兒現(xiàn)形故謂之天成。）八年而不知死、不知生，（移神內院，端拱冥心也。端拱冥心故不知死、不知生。）九年而大妙。（本體虛空，超出三界。超出三界故大妙。）生有為，（修真也。）死也勸。（勸，悅從。坐化也。馬其昶謂“勸”當作“虧”，非也。）公以其死也，有自也；而生陽也，無自也。（公，尊稱東郭子綦也。通行版本皆在“生有為”處另起一段，顏成子游之言終于“九年而大妙”，故“公”字不得其解，故宣穎強斷“勸公”為句，云：“設為勸人之語。”牽強曲解如此也。有自即有己，己即本體。本體不空，死便是真死?！吧枴闭Z出《黃帝內經(jīng)·陰陽別論篇》：“肝之心謂之生陽?！睆堉韭斣疲骸跋嗌鴤髦^之生陽?！惫噬栒?，相生而傳得其生氣之謂也，修真謂之再世重生。無自即無己，本體虛空之謂也。本體虛空，則可跳出三界輪回得以再世重生。）而果然乎？（此修真之法果然能得長生嗎？有所疑故有下面之設問。）惡乎其所適？（什么人適合修煉？）惡乎其所不適？（什么人不適合修煉？）天有歷數(shù)，地有人據(jù)，吾惡乎求之？（天有歷數(shù)，如何求修煉之天時？比如采藥必用夜半子時，一陽初動者，其時太陽正在北方。而人身之氣在尾閭，正與天地相應，乃可以盜天地之機，奪陰陽之妙，煉魂魄而為一，合性命以雙修。地有人據(jù)，如何求修煉的環(huán)境？比如有主張高山大川深谷，有選擇鄉(xiāng)野閑處，或羅盤望氣以求氤氳之處。）莫知其所終，若之何其無命也？（道不知其終，生命為何終止？）莫知其所始，若之何其有命也？（道不知其始，生命如何開始？）有以相應也，若之何其無鬼邪？（結胎后，身體自然有相應反應。有相應反應為何卻無結胎？）無以相應也，若之何其有鬼邪？”（無相應反應，如何身體卻結胎了？） 眾罔兩問于景曰：（景，影也。罔兩，景外之微陰也。罔兩問景亦見于《齊物論篇》，所論有所差異，所待也不同。《齊物論篇》待人正則影正，此處待火與日以屯聚也。）“若向也俯而今也仰，向也括而今也被發(fā)，（括與髻通。結發(fā)也。）向也坐而今也起，向也行而今也止，何也？”景曰：“搜搜也，奚稍問也！（此句斷句有誤，當為：“搜搜也奚，稍問也！”搜搜，動貌。亦省作叟。奚，隸役，役于人之謂也。稍問，當是方言，別問之意，今臺州之地猶如此說?！八阉选币匝远鄤?，臺州方言也是如此。今考證閩越之地多有中原避難之族，臺州溫嶺大溪之地便有一座世代相傳為徐偃王城的龐大古城遺址，“稍問”可能也是戰(zhàn)國時中原方言。）予有而不知其所以。予，蜩甲也，蛇蛻也，似之而非也。（蜩甲蛇蛻可以離體而存，影子卻不行，故似之而非也。）火與日，吾屯也；（屯，聚?；鹋c日照射之下，聚為影。）陰與夜，吾代也。（代，更替。在陰與夜，我被更大的陰影所更替。）彼吾所以有待邪？而（汝）況（賜也）乎以有待者乎！彼來則我與之來，彼往則我與之往，彼強陽則我與之強陽。強陽者又何以有問乎！”（影子為全陰，其強陽則為微陰，故景之強陽便是罔兩。） 陽子居南之沛，（陽子居即楊朱。）老聃西游于秦，邀于郊，（邀通要，會也。郊，邑外之地也。）至于梁而遇老子。（春秋戰(zhàn)國時，沛地屬宋國。戰(zhàn)國公元前286年，齊國滅宋國，沛暫屬齊。公元前284年，五國伐齊，楚國占領宋國淮北故地，沛改屬楚。楊朱秦人，南去楚之沛地。老聃楚人，西游于秦。故會于秦楚之邑外也。梁地，即魏國之境也。）老子中道仰天而嘆曰：“始以汝為可教，今不可也?！标栕泳硬淮?。至舍，進盥漱巾櫛，脫屨戶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弟子欲請夫子，夫子行不閑，是以不敢。今閑矣，請問其過?！崩献釉唬骸岸☆№祉?，（睢睢，仰目也，仰目則傲。盱盱，張目也，張目有欲。）而誰與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标栕泳吁砣蛔內菰唬?“敬聞命矣！” （蹴然，敬貌。）其往也，舍者迎將，其家公執(zhí)席，妻執(zhí)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灶。其反也，舍者與之爭席矣。（其德和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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