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代戰(zhàn)爭史中，我們時?？梢姟澳险鳌?、“東征”、“西征”和“北伐”這樣的字眼。這些詞并不是什么詰屈聱牙之詞，甚至還明晰地為我們點出了行軍的方向。但讓人在意的是，都是指代出戰(zhàn)，為何東南西三個方向就是“征”，而北就往往是伐呢？難不成這還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講究？

一、如何為“征”

“征”，本義“行進(jìn)”的“行”，是一個在人們?nèi)粘Ｉ钪兄复h(yuǎn)行的常見詞。但在講究禮制的古代，在看起來只和刀光劍影、布局謀略有關(guān)的軍事領(lǐng)域，人們也形成了一套軍事禮儀。因為這套禮制的存在，“征”在軍事上便又不單單指行軍，更特指“上伐下”。

在形成軍禮的周代，“上伐下”中的“上”自然是指周天子，“下”即是諸位諸侯。作為諸侯們的冊封者，周天子要求諸侯朝貢并執(zhí)行自己的諸多命令。如若諸侯有不從，周天子便動用王畿或其他諸侯的軍隊，對違令的諸侯出兵。

而無論是西周的都城鎬京，還是周平王遷都后的都城洛陽，在彼時的中國版圖上都屬于中心地帶。所以周天子要出兵教訓(xùn)諸侯，客觀而言就存在“東征”、“西征”、“南征”和“北征”這四個選項。前三者我們自然是熟悉的，而“北征”在記述先秦歷史的典籍中其實也出現(xiàn)過多次。

在《史記·管晏列傳》中，司馬遷稱“桓公實北征山戎”?；腹皇侵芴熳樱饺忠膊皇侵T侯。因而按照“上伐下”的軍禮來說，桓公其實無權(quán)“北征”。但齊桓公是毫無爭議的“春秋五霸”之一，是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人物。所以借由周天子的名義，齊桓公成為了“北征”事實上的發(fā)動者。

而有了春秋五霸和戰(zhàn)國七雄對周代禮制的挑戰(zhàn)，尤其是后來周真的為諸侯國秦所滅，被秦始皇奪去了天子之位，周天子行“上伐下”之禮徹底成為一種過去式，后世便只要認(rèn)為自己是正統(tǒng)就能用“征”。西漢出兵匈奴是“北征”，諸葛亮對抗曹魏是“北征”，明清時甚至只要向北出兵都是“北征”……

二、如何是“伐”

說到這，你可能覺得意外：如果“北征”在古代這么常見，那為什么我們?nèi)缃駮r常看到的都是“北伐”呢？且只有向北常見“伐”，這一定是還有什么其他緣由吧？

從“伐”的本義來說，“北伐”這樣的詞匯其實本無什么特殊含義。因為“伐”本義就是“砍伐”，在軍事領(lǐng)域指代普通的擊殺。周禮“上伐下”中的“伐”就是指代擊殺這一舉動，并未蘊(yùn)藏等級之別。先秦諸侯們的戰(zhàn)爭亦可以以“伐”一言以蔽之。

但值得一提的是，《左傳》稱：“凡師有鐘鼓曰伐，無曰侵”。這話簡單來說就是若諸侯國甲想出兵諸侯國乙，那么甲在出兵前先按照禮制發(fā)布文書，將出兵的理由昭告天下，隨后在乙已有一定準(zhǔn)備的情況下再出兵，就是“伐”。而師出無名，甚至是無端閃擊，那么就是“侵略”的“侵”?！蹲髠鳌吩谟浭鳊R晉鞌之戰(zhàn)時，就說齊國是“南侵”晉國。

事實上，由于人們都清楚師出無名會帶來巨大的輿論不利，中原內(nèi)部即鮮見關(guān)于“侵”的記載。中原與北方的少數(shù)民族爆發(fā)戰(zhàn)爭，多是被記載為中原“替天行道”的“北征”或師出有名的“北伐”。反倒是少數(shù)民族南下，時常被記載為“南侵”。（因而“南侵”在一定程度上與“北伐”意義相對。后世“北伐”即多涉及與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作戰(zhàn)。）

至于我們對“北伐”一詞十分熟悉，與歷史上幾次著名的北伐戰(zhàn)爭其實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漢武帝北伐匈奴、諸葛亮五次北伐、南北朝時的元嘉北伐、民族英雄岳飛北伐、近代國共第一次合作的北伐戰(zhàn)爭……

因而就方位與征伐的表述，我們可以概括為：“征”側(cè)重表述者以自己為正統(tǒng)，四個方位皆可以與之搭配。而“伐”就本義而言也可與四個方位搭配，可泛指一切作戰(zhàn)。只不過在實際使用過程中，“北伐”曾與北方少數(shù)民族“南侵”對應(yīng)，是中原政權(quán)以己為中心的一種表述。近現(xiàn)代以來，“北伐”的幾次大戰(zhàn)又太吸引我們的眼球。以至于“北伐”知名度太高，幾乎掩蓋了“北征”。